馬車行駛很快,從霞光初生又到日落西山,上京城門樓高高佇立在夕陽餘暉中。
溫頌眺望著高不可攀的城門,心底有些抵觸。
出去一遭,越發不想回來,還是得快些準備離開。
她眼尖,一下看到城門口的一隊馬車,上麵掛著沈家的旗子,前邊站著老嬤嬤。
心裡一緊,趕緊放下簾子。
如此心急等在城門迎接沈明奕的,定是大夫人。
溫頌整理好衣服,離著沈明奕坐遠了些。
沈明奕看她一眼,看向外麵心中明了。
老嬤嬤一直眺望著遠道,看到馬車出現,心裡一喜,立馬回稟車裡的人。
“大夫人,三少爺回來了!”
“真的?!”
大夫人掀開簾子,迫不及待的下車。
老嬤嬤趕忙攙扶著她,“大夫人慢點。”
大夫人擺擺手,站定後是又笑又哭,焦急的看著駛來的馬車,恨不得馬上就到自己麵前。
老嬤嬤拿出手帕替她擦拭著眼淚,“大夫人哭甚?今兒是好日子,我們三爺平安回來,是大喜!”
“是喜!大大的喜!”
話雖如此,可她的眼淚還是控製不住。
老嬤嬤警惕的看了周圍一眼,本就因為沈家的馬車出現就引起了不小的圍觀,她這個當家主母又哭又笑,更加惹人注目。
“外麵人多眼雜,大夫人還需冷靜些。”
大夫人明白,接過手帕擦著眼淚,“我三兒回家,實在是心裡開心,情難自控。”
眼淚卻越擦越多。
她何嘗不知道要控製,免的外人看了笑話,可要是能控製住,她就會在家裡等著他了。
看著越駛越近的馬車,她心裡開始緊張起來,“明奕從小到大還從未離開過我這麼久,也不知道他怎麼樣?”
老嬤嬤輕撫她的後背,帶著歡喜說著,“三爺回來了,大夫人可以仔細看看,親口問問。”
大夫人開心的點頭,隨即想到什麼,笑著吩咐道,“把旗子給我掛高點,我要讓全上京的人都看看,我家明奕帶著功名回來了!”
她今兒要讓那些看熱鬨的賤嘴們瞧瞧,她兒如今是光榮回朝!
馬車停下,大夫人迫不及待的上前,殷切的盯著簾子。
沈明奕沒讓她多等,很快下車與她相聚。
“母親。”
沈明奕行禮,看著許久未見的人,眼裡滿是動容。
大夫人心疼的摸著他的臉頰,眼淚撲簌簌往下掉。
“母親瘦了。”
“明奕瘦了。”
兩人同時開口,又均是一愣。
大夫人欣慰的笑了,“我兒懂事了。”
平常哪能聽到這麼貼心的話,定是在外吃了很多苦頭。
大夫人想著,眼淚又流了下來。
“兒子好好的,娘可彆哭,該笑。”
大夫人收起眼淚,笑著點點頭,“該笑!該笑!”
“上娘的馬車,我們一道回去!”
大夫人拉著他的手就要走,卻被對方拉住。
“等一下。”
沈明奕掀開車簾,伸出手準備接溫頌下車。
溫頌看都沒敢看伸來的手,垂著頭下車,站在沈明奕身後,對著大夫人行禮。
“大夫人安。”
沈明奕收回手,垂在身側握緊。
大夫人看到她神色淡了一些。
“辛苦你了,該賞。”
溫頌垂下眼簾,溫聲說著,“多謝大夫人,能伺候少爺是奴婢的榮幸,自當儘心儘力,不敢貪圖賞賜。”
大夫人眼裡的滿意更濃了些。
她還有些自知之明,不會以此要挾名分。
“三少爺如今平安歸來有你伺候的功,是功自然要賞。”
“謝大夫人。”
溫頌麵上揚起笑容,看著很是歡喜。
大夫人的賞賜肯定很值錢。
除了沈明奕,所有人都很開心。
大夫人拉著沈明奕去了自己的馬車。
他臨上馬車前看了溫頌一眼,對方視線一直看著其他地方,像是刻意在和他保持距離。
“明奕,快。”
大夫人催促的聲音傳來。
沈明奕回過神,鑽了進去。
溫頌走到老嬤嬤身邊,乖乖的跟在馬車旁,沒有因為伺候少爺有功而嬌慣,搞特立獨行,確實很讓人心生好感。
老嬤嬤臉色好看一些,“辛苦你了。”
“不辛苦,奴婢能伺候少爺很榮幸。”
老嬤嬤點點頭,“日後更應該精心。”
“是。”
車隊行駛在上京的街道,高掛的沈家旗子很是惹眼。
有記性好的認出了溫頌,紛紛圍了上來對她指指點點。
“她怎麼回上京了?”
“難不成沈家那位也回來了?”
“很有可能,你看沈家這一大隊馬車。”
“他不是被趕出上京了嗎?怎麼又大張旗鼓的回來了?”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可是聽說了,人家立功了,皇上親自召回來的。”
“哎呦,這下沈家又出風頭了。”
周圍人的議論聲不絕於耳,馬車走的慢,老嬤嬤氣定神閒,溫頌卻有些不適。
她回頭看了看追著圍觀的百姓,有的人手指頭都快戳她到後腦勺了。
他們沒事乾嗎?這有什麼好看的。
“小頌?”
人群中突然有人帶著驚訝喊著她的名字。
溫頌一愣,向著人群看去,沒有發現異常,便收回視線。
等人潮褪去,一個穿著洗的發白帶滿補丁衣服的瘦弱中年男人站在原地,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你乾啥呢?”
虎背熊腰的中年婦人背著包袱扇了他一巴掌,嘴上不停抱怨著,“白來上京一趟,野雞蛋一個都沒賣出去,還說這玩意兒在城裡是稀罕物呢,我看咱們還是趕緊回老家,老老實實的種地吧。”
“我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
“聽著了聽著了。”
男人收回視線,不耐煩的離遠一些,耳朵都被她震麻,老娘們聲音就是大。
婦人眉毛一橫,雙手叉腰,當街叫罵起來,“這是被哪個小娘們給勾走魂了?溫大災!你又欠抽了吧!”
“彆胡說!”男人拉下臉色,“我叫溫大載,不叫溫大災!”
“哎呀,你還敢跟我吹胡子瞪眼,我就叫你溫大災溫大災!”
溫大載氣的想推她一把,自己卻差點摔了個跟頭。
站穩後,很是沒麵子,不服氣的瞪回去,“秦妮子!你不要欺人太甚!”
無能狂怒罷了。
秦妮子才不怕,反手一擰就把他鉗製住。
“老娘欺人太甚?你吃不起飯是誰收留你的?是誰給你一個住的地方?又是誰給你一個家?”
說完不等他回答,又自說道,“是我是我是我!”
這一出鬨劇很快吸引人們駐足觀看,紛紛指著二人嘲笑著。
“滾滾滾!看什麼看!”
秦妮子口水都噴到溫大載臉上,對著周圍看熱鬨的人同樣不放過。
被她像抓雞一樣拽著,丟人又現眼,可偏偏溫大載還沒辦法反抗,因為她說的是事實,自己是倒插門。
溫大載臉青一陣紅一陣,好不熱鬨。
看他老實下來,秦妮子放開他,還把包袱遞過去,自己則悠哉的走在前麵。
溫大載背起包袱,走了幾步又停下,不甘心的看了一眼身後的方向。
真的是他的外甥女溫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