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韓語檸還是沒打電話。

江戰聽聞江初喝醉，剛回家就去了臥室看望。

夜已深，江初打著點滴，睡得很熟。

韓語檸則是趴在床邊睡著了。

老吳在江戰一側，見狀，叫來傭人把韓語檸弄回房間休息。

韓語檸迷迷糊糊被人抬走，老吳這才開口，

“董事長，我看小少爺近來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失控， 要不要請個心理醫生......”

江戰突然看過來，老吳立即閉口，不敢再多言。

他又深深望向床上的人，似是經過深思熟慮，

“過完年，把他送去國外讀書。”

老吳感覺這事不好辦，

“小少爺已經長大了，恐怕不會乖乖聽話。”

江戰語氣加重：“那就把那個女孩弄走！”

老吳為難，“董事長，女孩我見過一麵，看樣子不是女孩纏著小少爺，好似是小少爺一廂情願。”

江戰看他，惱怒道：“那就更得把那個禍害弄出京市！”

老吳還想說什麼，可見他態度堅決，隻得說：“行， 我來想想辦法。”

床上的人似是在做夢，緊閉著眼睛的同時微微蹙眉，嘴裡念著什麼。

江戰坐到床邊，略顯蒼老的手，按住他露在外麵的手臂，深沉的目光盯著他的臉。

陷入夢裡的江初，又回到那年6歲的時候。

爸媽每年都會去寺廟祈福還願，那年也不例外。

江媽媽那次特意給他買了個護身符項鏈，在回程的路上，和他坐在後排，親手為他戴上。

“希望這個護身符，保佑我家小初一生平平安安。”

江媽媽說完，在江初稚嫩的臉上親了一下。

誰知，下一秒突如其來的撞擊，將他們的車撞下山坡。

不知過了多久，江初隱隱聽到媽媽在叫他。

他迷糊醒來，才發現他們發生車禍，車子外殼嚴重變形側身倒著。

夜已深，他們被困在山底下。

江媽媽見江初醒來，欣慰地抱緊他，

“太好了，小初，你終於醒了，我的孩子......”

江初感覺全身都很痛，鼻息間全是黏膩的血腥味，他還不知道，坐在前麵主駕駛的爸爸，已經沒了氣息。

他們的車摔在山腳下，沒有燈光照明，隻有一輪明月高掛。

江初透過車窗隱隱射下來的月光，隻看到晦暗不明的媽媽，心裡很害怕。

但是被媽媽抱著，他很快就安心下來。

可身上的疼痛讓他忍不住想哭，“媽媽，我好疼。”

江媽媽沾著血的手撫摸著他的臉，又在他額頭親了一下，

“寶貝，彆擔心，很快就有人來救我們，小初，再堅持一會兒。”

“什麼時候才能有人來？”

江初帶著哭腔，躺在江媽媽懷裡，車裡又悶又熱，讓人呼吸都困難。

江媽媽輕撫他的背，安慰說：

“很快，很快就會有人來了，小初，彆害怕，有媽媽陪著你。”

她的臉上沾著血汙，卻抵不住她好看的容顏，她發白的唇角微微勾起，

“寶貝，媽媽給你唱歌，等媽媽唱完，就有人來了。”

她拍著他的背，跟著輕輕哼唱：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江媽媽一直重複唱著這首歌，江初依偎在她的懷裡，靜靜等待救援。

不知什麼時候，飛來兩隻螢火蟲，江初伸手抓了抓，卻撲了個空。

他微微抬頭看了眼，見媽媽閉著眼，微張的唇有血溢出。

他腦子瞬間一片空白，他試圖喚醒她，小手輕輕推了推。

“媽媽，媽媽，你醒醒。”

見她一點反應都沒有，江初的聲音開始不受控製發顫，

“媽媽，你醒一醒，我害怕，你快醒來......”

他試圖掙紮，卻被逼仄的空間壓製住，他含著淚的雙眸，無措地望向窗外。

可除了無儘的黑夜和時不時吹來的風，還有兩隻在他身邊盤旋的螢火蟲，他感覺不到任何生命的跡象。

他轉過頭又推了推她，

“媽媽，你醒一醒，求你醒一醒。”

江媽媽卻是一動不動，隻是雙手還緊緊抱著他。

江初將沾了血的手伸出車窗，也不知在摸索什麼，隨手抓到一塊石頭，用力敲著被壓得變形的車門。

他脖子上的護身符項鏈，從領子裡滑落出來，在月光下閃著細碎的光。

“有沒有人啊，救命啊，有沒有人......”

他一邊喊著一邊止不住地落淚，還時不時回頭看著毫無氣息的江媽媽。

“媽媽......”

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前麵一直不說話的爸爸，早已斷氣。

“爸爸，媽媽，求你們不要死......”

“有沒有人啊，救救我們......”

“爸，媽......”

陷入夢境裡的江初，又一次夢見當晚的情景。

眼淚從緊閉的眼角滑落，他微微張開的唇，哽咽低語：

“爸，媽......”

夢境的世界仿佛突然崩塌，他又回到自己第一次見到林若汀的夜晚。

她跪在他身邊，梨花帶雨，哭著求他不要死。

“有沒有人啊...誰來救救他...他快不行了......”

“能不能不要死，堅持下去，求求你，不要死......”

螢火蟲在她周身圍繞，閃爍著微弱而迷人的光芒，如同夜空中的一顆星星，點綴著無儘的黑暗。

江初很想伸手，卻沒有氣力。

最後，螢火蟲飛走了。

林若汀也與他漸行漸遠。

江初倒在血泊裡，無助又絕望的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努力讓自己發出聲音來，可喉嚨卻像是被什麼堵住。

隻能眼睜睜看著她也走了。

他卻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