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曹操此言,夏侯惇、曹洪和曹純各自告退。
就連一直侍立在曹操身後沒開口的許褚,同樣是自行退了出去。
片刻之後,整個議事廳之中,隻剩下曹操和曹丕父子二人
看到曹丕還有些戰戰兢兢,曹操歎息道。
“坐吧,此處隻有你我父子二人,不必拘謹了。”
自己這個兒子,有優點,也有缺點。
優點是允文允武,心思夠狠,關鍵時刻拎得清輕重。
缺點是曆練太少,太過藏鋒,甚至可以說故意裝傻。
但是遍觀自己膝下這麼多子嗣,除了已經身死宛城的曹昂之外。
其餘人等,論綜合素質還真沒人比得上曹丕!
曹植不行,文人習氣太重,動不動就要縱酒失態。
曹彰不行,隻適合為將,卻沒有十足的大局觀。
曹熊更不行,整天泡在藥罐子裡麵,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撐不住了。
至於曹衝?年紀太小了,還沒定性。
如果自己還有三十年時間,或許還能慢慢磨練他一下。
可自己的身子骨,還能撐多久?
看到曹丕在自己麵前,仍然有些坐立不安。
曹操開口道:“現在稱王,時機不對,你明白麼?”
曹丕搖頭道:“孩兒不明白,還請父親大人賜教!”
曹丕不傻,他也看出來了,曹操屏退眾人,就是為了單獨教導自己。
所以這個時候,也能慢慢靜下心神來。
曹操開口道:“第一,呂布稱楚王,劉備稱漢王。”
“可無論如何,天子名義仍然在他們兩個之上。”
“隻要我們繼續尊奉天子,在名義上就能繼續壓製呂布和劉備二人。”
“所以這個時候,沒必要為了一個王號虛名,就自亂陣腳。”
曹丕點頭道:“稱王和稱帝,畢竟是有所不同。”
“無論呂布和劉備是否自立,至少在天下百姓和世家眼中,名義上仍然是漢家天下。”
“這個問題,孩兒已經明白了。”
曹操點頭,然後繼續道。
“從建安元年迎駕到如今,這許都朝廷,是為父一手撐起來的。”
“現如今朝廷罷三公,為父自領丞相獨斷朝綱,已經位極人臣了。”
“如果沒有呂布和劉備從旁掣肘,想要更進一步倒也無妨。”
“可眼下朝廷疆場未靜,稍有不慎,就會引起時局動蕩。”
“而這一點,是為父絕對不想看到的後果,你明白麼?”
在正史之上,曹操之所以自立為王。
那是因為當時朝廷勢力極大,天下諸侯就算是強如劉備和孫權,也隻能處於守勢,很難主動向外進攻。
朝廷時局穩定,天下諸侯蟄伏一方,曹操沒了掣肘,所以才敢如此。
可此方天地,且不說劉備的勢力範圍和朝廷轄地正好相連。
光是一個呂布,就比朝廷更加強勢。
在這種時候,曹操確實不願意為了一個王號虛名引發時局動蕩啊!
看到曹丕似懂非懂繼續點頭,曹操歎息一聲繼續道。
“至於其三,大漢朝廷養士四百年,天子在堂,民心未散。”
“一旦為父進爵稱王,許都朝廷之中必然會有許多文武官員跳出來進行反對,甚至全力阻攔。”
“普通官員倒也罷了,清算一批,拉攏一批,剩下那一批隻能隨大流。”
“可若是文若這等居中持重的朝廷重臣也不讚同呢?到時候,你讓為父如何自處?”
曹操這話一出口,曹丕立馬不可置信道。
“父親大人,荀令君一直是您手下心腹之人啊!”
“這稱王舉尊的事情,他為何要進行反對?”
荀彧唉!這可是被曹操自己稱為“吾之子房”的人物!
曹丕實在想不通,老曹為何說他也不讚同稱王!
難道是校事府那邊,查到什麼自己不知道的黑料了?
曹操冷聲道:“觀其言,察其行,然後方能定其心!”
“想當年呂布占據荊南想要求官之時,奉孝以為可以跟呂布互相交易,讓他想辦法牽製劉表不能東顧廬江和九江。”
“可文若態度如何?他隻覺得,如果我們對於呂布予求予取,隻會在無形之中降低朝廷威望!”
“你說,到底是朝廷威望重要?還是,為父的權柄更重要?”
曹丕一瞬間打個激靈開口道:“當然是父親大人權柄更重要!”
曹操繼續道:“第二次,是劉備稱王之時!”
“當時為父已經打定主意繼續北上,儘快剿滅袁家兄弟占據冀州和幽州為朝廷擴大轄地。”
“可文若卻說劉備稱王影響朝廷聲望,必須要儘快出兵剿滅!”
“由此可見,朝廷在他心中份量幾何?”
當時為了說服荀彧轉變想法,曹操不得不拉上夏侯惇、曹仁,甚至郭嘉等人一起進行戰略推演。
直到荀彧覺得朝廷確實沒辦法兩麵開戰,這才不得已主動放棄!
可曹操當時不說,不代表他就忘記了!
看到曹丕沉默不語,曹操繼續道。
“最重要的一點是,天子雖然居於深宮並無實權。”
“可文若每次上表請見之時,你可曾見他對於天子,有半點不敬?”
“有此三者,多少也能見微知著了!”
曹丕滿臉苦澀道:“父親大人,孩兒不是不相信您。”
“可這些理由,說到底,也隻是咱們父子進行推測而已。”
“沒有真憑實據,如何能夠就此懷疑荀令君?”
“要不,咱們想辦法試探一番再說?”
曹操冷笑道:“丕兒,這天地之間,人心是最經不起試探的!”
“尤其是眼下時局,更是沒辦法進行試探!”
“所以稱王舉尊這件事情,無論朝中官員如何互相鼓動,為父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答應的,明白了麼?”
如果曹丕不是自己的繼承人,曹操也懶得跟他廢話這麼多!
但是一想到曹丕心智太嫩,如果自己再不從中教導一番。
等到將來某一天,自己真的走到呂布和劉備前麵了,又當如何?
曹丕拱手道:“父親大人放心,孩兒這次徹底明白了!”
曹操點頭道:“劉備使者不日即將趕到許都商討罷兵事宜,這次談判,你要全程參與進去。”
“哪怕一句話不說,也要多看多聽多想!”
曹丕點頭道:“孩兒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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