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時光閣宛如一尾鯉魚，從時間之河中躍出，回歸現在。

從寶塔內走出來的方遊，心有餘悸，麵色發白。

“邪神……”

“淩駕於權柄之上的力量。”

方遊擼起袖子，手臂上清晰可見一塊塊烏青之色，就仿佛普通人時期摔傷落下的痕跡一樣，然而，他已經是第十境根源存在，法則神軀臻至完美，不會也不該留下這些疤痕。

一旦法則神軀上出現可視疤痕，想要祛除恢複，就很費時費力了。

“不過，同階之間的交鋒，也能夠給對手留下難以祛除的法則傷痕，隻是不會像現在這樣由內而外，看似普通實則讓人心驚肉跳。”

“這不是法則之傷，這是汙染啊，來自神秘體係源頭的汙染。”

“還不僅如此……”

方遊抬起手，掌心，兩個璀璨光輪浮現。

光輪中，是兩顆代表了宇宙規則的權柄寶石。

一顆是破滅權柄，一顆是雷之根源權柄。

然而這兩顆權柄寶石上，都纏繞著淡淡的灰黑霧絲，驅之不散。破滅權柄上麵的灰黑霧絲要粘稠一些，雷之根源權柄上麵的灰黑稀疏不少，但仍是肉眼可見的明顯。

“就連代表力量源頭的權柄，都能夠被汙染，該說不愧是邪神嗎。”

在那個神秘降臨初期，坎德拉帝國仍未崛起、詭界環境也遠遠未被汙穢化的時代，他同邪神當中的扭曲黑河交手了。

嗯，呐，又雙叒是扭曲黑河。

他跟扭曲黑河有緣分，且也比較熟悉。

“那個時代，還沒有邪神陣營這一說法，沒有全身心信仰著邪神、心靈都被扭曲的一個個部落帝國，僅有一尊尊不可名狀的邪神。”

“不過當時，邪神的凶名還不怎麼響亮，畢竟那是諸神並立的時代，古神、信仰之神才是世界的統治階級。”

“屹立在世界頂端的神靈們，信心滿滿地朝著天外來客發起戰爭。”

然後，他們就GG了。

一個照麵就死的死，逃的逃，若非那一尊尊邪神還處在‘休眠’狀態，隻會攻擊而不會追擊，隻怕沒有神靈能夠逃得掉。

方遊當時，就是待在神之軍團中，蹭著這些神靈的力量試探邪神。

這樣子才安全嘛。

萬一出現意外，邪神的力量超乎預估，至少還有這些神靈‘炮灰’可以給自己擋災。他不需要跑得比邪神快，他隻要能比大多數神靈跑得快，這就足夠了。

神秘降臨初期，世界頂級強者力量較這個時代的大日神尊、月主可能稍有不如，數量上卻要超越許多。

日神、輝月女神、星空之神，在當時僅僅是比較有名的古神罷了。

數量更多的是信仰之神，他們個體力量稍弱，卻依靠眾多的數量和一個個團結無比的神係，占據了世界的大半江山。

那一戰，聲勢無比浩大，甚至打得邪神都有點蘇醒了，發揮出更可怕的力量。

無數神靈從蒼穹墜落，世界都在悲鳴，金色的血雨下了半年不止。

更有古神受到汙穢力量的侵蝕，當場失控，淪為不可名狀邪神的眷屬。

那一戰，也被稱之為諸神黃昏，隻是後世時代關於諸神黃昏的記載寥寥，宛如不靠譜的傳說故事。

穿越時空回到那個時代的方遊，儘管秉承著低調遵從命運的念頭，卻仍舊非常閃耀。

畢竟，他是極少數在正麵對抗，沾染大量汙穢後仍舊能夠存活下來的強者。

他亦是出手，救下幾名本該隕落的神靈。

這是一個嘗試。

且並未違背命運。

“不過，我救下來的幾個神靈裡麵，有一尊有點兒眼熟。”

當時情況凶險，他沒空多想，隻是覺得這個麵孔眼熟，有眼緣，便去救了，但現在回想起來……

“那不就是年輕時候的月主嗎！”

模樣沒有多少變化，隻是氣息不同。

走古神之道跟走神秘體係的月主，外顯神韻、力量不說完全不同，也相差不少了。

方遊摸著下巴，“這麼說來，月主早在當年就跟扭曲黑河戰鬥過，那她為何還會在幾年前，發起試探邪神的行動？”

“她該不會以為轉修神秘體係，提升了些許力量，就能夠抗衡邪神了吧？”

看月主的樣子，不至於那麼傻。

她更像是沒有了當時的記憶。

“本能地清除記憶，以避免汙穢蔓延嗎？”

他想。

腦海中浮現出諸神黃昏之戰，他撼擊無儘黑河的那一幕。

有無儘的大恐怖，從心中迸發。

同時，還有一縷又一縷實質化的汙穢，自記憶的深處滋生，朝著全身蔓延。

“這汙穢，真特麼地酸爽！”

他打開麵板，就見自己的汙染程度又上漲了0.06%，也難怪其他強者需要自斬記憶，來自邪神的汙穢已然是超越了時間和空間。

且這種汙穢，正源源不斷湧出，欲要將自身汙化。

“觀想！”

腦海深處，一尊金色小人凝神而坐，周圍朵朵蓮花盛開。

這是神魂。

神魂上，浮現出一本紋路清晰的古樸硬皮書，其書頁緩緩翻開，一頁便似乎蘊藏著一個世界，無比浩瀚、深邃。

隨著書頁翻開，自記憶深處不斷湧出的縷縷汙穢，便轉移至萬世書書頁上麵去。

那一張書頁上，正肉眼可見地被汙染，如同墨水浸潤。

不過問題不大，這僅僅是赤色技能萬世書的其中一頁，哪怕這一頁完全被汙染，他也可以將之撕出並丟棄，絲毫不影響己身。

他能夠抵禦源自記憶的汙染。

“試探計劃第一階段，功成。”

方遊回到使徒宿舍，借著已經提升至LV10的特殊建築力量，壓製腦海中癲狂念頭，清除體內根深蒂固的汙穢。

整個人頓時輕鬆不少，他這會兒才有更多精力複盤整一個副本細節。

‘諸神黃昏’副本持續的時間很短，僅有三天。

是以，他留下的事跡也很少，除了跟扭曲黑河對碰一招外，也就是救下了六尊神靈。

他細細回想，但除了月主外，另外幾尊神靈他對不上號。

倒是諸神大戰中，有一些身影他覺得眼熟。

“其餘幾尊神靈，是已經隕落了嗎？”

“如果我救下的是信仰之神，在詭界大變下是必然隕落，如果救的是古神……後續隕落的概率，其實也不低。”

誰讓古神也隕落大多數了呢。

能夠重生歸來的，都隻有少數。

“但究竟是我救了月主，這位古老者才得以存活至這個時代，還是說……因為月主活著，創下赫赫威名，我才會在那個時代跟其相遇，並順從眼緣救下。”

“是因在前，還是果在後？”

他隱隱約約摸到了命運之道的關鍵。

他主修的第三根源權柄，命運之權柄緩緩浮現。

方遊凝視著這一最莫測的權柄，回想自己經曆過的種種副本，腦海中，漸有明悟。

仿佛無數砂礫飛起，粘合在一起。

命運權柄具現出來的寶石碎塊，正一點一點地壯大，由他攫取。

……

嘩嘩——

中詭界，不可名之地，無儘的灰黑色大河滾滾流淌，貫穿了時間和空間。

自這條大河上，分出了大大小小無數支流，宛如毛細血管一樣遍及詭界各域，其流經之地，便是一個個帝國、部落。

大河末端，乃是黑河陣營最神秘、最神聖的地方，有無數仆從、侍者來到此地，獻上自己最虔誠的信仰。

但僅有侍者一級存在，才有資格步入最深處的殿堂，去親吻偉大黑河的河水。

嘩嘩——

河水的韻律，忽地劇烈起來。

殿堂內一位身份最尊貴的黑河眷者，忽地睜開眼睛，他無比激動、虔誠地跪伏在地，朝不遠處的黑河叩拜。

半響，這位黑河眷者‘冥河之主’才緩緩起身，他轉過身來麵朝眾人，臉上帶著狂熱和威嚴。

“主已降下神諭，要我等斬殺一個目標。”

“請尊使吩咐！”

一位位眷者、侍者麵露狂熱。

在曆史上，主降下神諭的次數極少，他們都渴望獲得這一機會，斬殺敵人，得到主的青睞。

是信仰著其祂邪神的強者，還是某一尊有價值的古老者，亦或是……

“這就是目標。”

冥河之主幻化出場景，場景中神雷赫赫，縈繞著一道白袍人影。

“人類當中的至強者，薪火導師。”

“人類，又出現有價值的強者了嗎？”

“此次機會本尊要了，本尊曾跟人類武天柱交手，有豐富對付人類強者的經驗。”

“你是指你被武天柱打死的經驗？”

“這個人類強者，隻怕不遜色於武天柱或那位人類帝皇，必須本座出手才有機會。”

“哼，人類薪火的強者，老夫垂涎很久了！”

殿內群魔亂舞，一尊尊體型龐大體態可怖的侍者，隻能縮到大殿角落，像個億億噸的孩子在瑟瑟發抖。

無數強者爭著完成神諭，冥河之主非常欣慰，但他仍然道。

“你們不是目標對手。”

“哪怕合力，也沒有斬殺此人的機會。”

“不要不相信，不要小覷這個人類，不然，偉大的主不會特意降下神諭。”

這亦是神諭的一部分。

憤懣的眷者們閉上了嘴，殿內群魔亂舞的景象也瞬間止息。

他們可以不相信冥河之主，但絕對不會對神諭抱有一絲一毫的質疑。信仰不絕對，那就是有罪。

“但主將借給爾等力量，助爾穿越時空，追溯至這名人類弱小之時，將之斬殺。”

對付土著古老者，這招並不好使。

因為這些古老者不存在弱小的時候，他們天生就具備不弱的力量，而穿越者卻會受到時空的斥力，這麼做費力又收效不大。

但對於人類，便是恰到好處！

隻不過一次穿梭，進入時間之河的眷者，將成為一次性消耗品。有去無回。

眷者們亦不斷爭搶，無人退縮，反而愈發狂熱。

但最終，冥河之主相中了一個人選。

一名籠罩在熾白的黑色光芒中的眷者。

——億萬光輝之主。

他曾是古老者，後來皈依了主。論實力，他在眾多眷者中絕對是數一數二。

億萬光輝之主麵露喜色，“吾過去的蒙昧，看不清世界，直到信奉我主才找到了人生的意義。此次，定會擊殺目標，揚我主榮光！”

“去吧，主會護佑伱。”

冥河之主開口。

大殿內神音陣陣，黑色的風在呼嘯，黑色的霧在翻湧。

億萬光輝之主隻身躍入偉大的黑河中，開始了時間的暢遊。

嘩嘩！嘩嘩！

時間之河無處不在，一滴水珠就是一個節點，一個世界。

億萬光輝之主借助主的力量，如同一條小魚穿梭在其間。

他在尋找。

他目光掃過這位人類強者的曆史痕跡。

以時間凍結之力，強殺九海之主；

托舉聖庭大陸，橫跨千域；

以大偉力，重塑聖庭；

…

億萬光輝之主不得不承認，這位人類強者極強，即便自己能借用主的一絲絲力量，也未必是其對手。

時間之河中，時間已經失去意義。

千年、萬年、百萬年，亦在浪花之間。

億萬光輝之主很有耐心，他不斷尋找白袍人影留下的痕跡。

北詭界無冬帝國建立時，有這道身影！

坎德拉帝國崛起過程，有這道身影！

神秘時代早期，似乎也有這道身影！

…

這人類，竟然也非常古老？

不過快了，自己很快就能追溯至源頭，追至這個人類最弱小的時期。

桀桀桀桀桀——

億萬光輝之主大笑了起來。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這個人類漸漸弱小，看到了這個人類尚在半神境、神話境、凡俗境的時期。

半神境時期，白袍人影曾參加坎德拉帝國中央試煉；

神話境時期，白袍人影曾深入汙穢之海，拔除災禍之源；

凡俗境時期，白袍人影曾屹立藍星之巔，以凡俗之軀逆戰神話；

…

億萬光輝之主每天皺起，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哪都不對！

他之前明明窺見了神秘時代早期，但怎麼越是追溯，時間線離現世越來越近了？！

莫不是主的偉力出錯了？這種想法不能有，這是大不敬。

億萬光輝之主壓下心中疑慮，繼續追溯。

他終於尋到了薪火導師的力量起源點，此人還未覺醒，最是脆弱的時期。

——一個藍星世界內的撲街作者！

此刻的時間線是……

十幾年前！

億萬光輝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