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梁上之漢(1 / 1)

“怎的?”馬饊頭也不回,喝著自己碗裡的河鮮粥,朝那侍從問話。

“死了一個外鄉的。”侍從躬身,低聲回著馬饊的話,“在那玄光廟裡。”

“官府的知道了嗎?”馬饊這才回頭,蹙眉道,“那外鄉的沒事跑到那荒山裡去作甚?”

“已經找人去報官了。”侍從回話,“兩個外鄉的,活著一個,從那山上跑下來,求到咱們門口來了,說了幾句就被嚇暈了,安排在底間裡請了醫師來瞧。”

“嗯,等那官府的人先上去看看。”馬饊擺了擺手,“彆給他們添麻煩。”

“欸。”侍從得了話,俯身退了幾步,出了門。

馬饊回頭一看,桌上眾人都停了筷子,好奇的看向自己。

“先吃了飯吧。”馬饊笑著抬了抬下巴,“等那外鄉的醒了,若諸位有意,咱們再過去看看。”

“我去放水,去的時候他還在那兒呢!”中年漢子醒了,掩麵痛哭,張大了嘴巴呼吸,“回來就不見了!”

“你們之前在哪兒呢?”馬饊皺眉,坐在榻邊朝情緒崩潰的中年漢子問話。

“在哪兒......我也不知道啊,就在山腳林邊一個大石頭旁邊。”中年漢子仔細想著,“有一條小路上那山的,下邊兒一塊比人大的石頭,往石頭後邊走上一裡還有個小村子。”

“我倆是石岩鄉來的,來這兒賣木柴。”中年男子解開了自己腰上的布袋,“聽說這邊兒才被洪水泡過,乾柴難求,就借了車砍了柴,約好一起過來。”

“石岩鄉?”馬饊想了想,“石岩鄉離這兒,遠著呢吧?”

“這不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家中困難,出來掙點力氣錢,唉。”中年男子情緒崩潰,眼眶通紅,“我那同鄉,家中隻剩了個老母,如今他......我,我回鄉裡咋交代啊......”

“你把細節說清楚。”馬饊遞出手中溫熱的帕巾,“事已至此,節哀,彆叫他死了個不明不白。”

“我倆賣完了柴,不已經傍晚了麼,身子疲累,趕路還要那般久,可是住店不也要錢呐,我倆就打算在那山腳大石旁邊湊合一夜。”

“......我等了許久,不見他回來,便拿了我倆的布袋,打算去周圍尋他。”

“一開始我不敢出聲,隻敢在周圍慢慢摸索著看看,後來心中越來越怕他出事兒,便邊找邊喚他。”

“那月亮照的林中一段路亮堂堂的,我找了一路沒有回應,倒是在那泥地上瞧見了幾個腳印。”

“走都走到哪兒了,心中害怕,也想去瞧瞧啊,萬一真是他呢......”中年漢子用帕子抹了一把麵上的淚水,聲音顫抖道,“瞧見那廟門口幾道血痕,我以為他放水被山中野獸傷了,小心翼翼進去一瞧。”

“地麵一灘血啊!從那廟中房梁之上滴下來的!”中年漢子搖了搖頭,大聲喊道,“我順著那血抬頭一看,他像抱著那橫柱子似的,但是人怎的上了那房梁之上了?!”

“我不知道我怎麼出的那個廟,下的山,我腦中就隻有逃這一個念頭。”中年漢子攥緊了手中的帕巾,清淚又開始不斷地流,“後邊兒你們也知道了,我瞧見人便安了心,腿軟倒在這客棧門口了。”

“布袋裡裝的是什麼?”聲音清冽,中年漢子朝那發問者瞧去,看見了一個白衣清瘦男子。

“我們倆這次賣柴得的銀錢。”中年男子答話。

“官府那邊兒怎麼說?”馬饊回頭,瞧了一眼眾人之後候著的侍從。

“方才官府得了信兒派人來咱們這兒了解情況,如今才上山。”侍從躬身答話,看了榻上那中年漢子一眼,“外邊兒還有兩位官爺,想要和這位聊聊。”

“謝道長。”馬饊帶著眾人出了屋子,看著謝意笑的露出一顆金牙,“馬某怎麼尋味這事兒,也覺著不像是人做的啊,您怎麼看呢?”

“若按這漢子所說,布包中的銀錢想來對他們而言重要至極。”謝意頷首,“若是他那同鄉自己遠行,定會像這漢子一樣,帶上自己的布包。”

“可這布包卻被落下了。”馬饊頷首接了話,“不知諸位覺得如何,咱們今日無事,去山上瞧瞧?”

“好。”幾人互相對視一眼,應下了馬饊的話。

落葉散落在山林間的小徑,一行人朝上行著,腳步不算慢,不一會兒,便趕上了前邊上山的幾個官兵。

再朝上走,前邊一段路沒了樹木的遮蓋,光線充足,謝意仔細瞧了瞧,倒是真瞧見了中年漢子說的幾個腳印。

腳印瞧著呈上行步伐,是一個人的。

可是大半夜的,漢子的那位同鄉,為何拋下自己辛苦換來的銀錢,拋下漢子一人上山呢?

玄光廟不算小,還在山坡上便已經能看見其飛簷。

“這是拖曳的痕跡。”謝意指了指前邊兒坡上那些順著一個方向的泥痕,又朝上邊更遠處瞧了一眼,“拖到那處的時候醒了。”

眾人順著謝意手指的方向瞧去,泥痕的延續斷開了,被沒有規律的亂痕取代,瞧得出來是被拖曳時候忽然開始掙紮。

再往前,黃泥的拖曳痕跡中便混了些紅黑痕跡。

官兵查看之後,謝意上前蹲下,用手扇動著那黃泥嗅聞,而後與一直跟著自己的蔣霽對視一眼,後者點了頭。

當真是人血。

“可這血量應當不致死。”蔣霽伸手將身前道士扶起,低聲說道,“若真是那漢子的同鄉,他在這兒還是活著的。”

“嗯。”謝意頷首,捏了捏放入自己掌心之中的溫熱大手。

上了山坡,便見到了馬饊口中的玄光廟。

“被妖做了窩了。”杏眼輕輕瞥了那廟頂一眼,又與柳葉眸對上視線,殷漁輕聲道,“咱們來的不巧了,廟主似乎不在家中。”

“......我滴親娘啊。”一個官兵進了廟中,抬頭望著廟頂,不禁驚呼,“這,他咋跑那兒上邊去的?!”

後邊拿著長梯的官兵將他推入,抬頭身子也是一僵。

廟頂離地麵大約一丈六尺有餘,一男子身上沒有衣物遮掩,腹部貼在橫梁之上,四肢僵硬的朝四周垂著,頭朝後仰,身下的衣衫都被血染得近黑。

男子身下廟中地麵上,留下一大灘紅黑色四濺的血液,廟中悶人,腥臭混著塵土味道撲麵而來,一股子叫人窒息的死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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