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發被卷起的寢衣向上帶去,謝意反手脫下外衣,頸側就貼上一個觸感冰涼發澀的蛇妖臉蛋。
“你能不能把你那臟臉洗一洗?”謝意偏頭垂眸,看見了一根泛著月色銀光挺直的鼻骨。
這小蛇自從不去上工之後,許是冬日養人,膚色白回來了不少。
最是那烏黑茂密的卷發襯著,劍眉鳳眸外加那殷紅薄唇,唇上一對兒白白的小尖牙,瞧著真是討人喜愛的。
當然,隻有謝意會這樣想。
“嗯。”蔣霽應聲,卻一動不動,長睫半垂,眸中盯著那人胸膛一個粉尖,用尖牙下壓,抵了抵道士的肩膀。
“……”謝意將被弄臟的寢衣理好放在一旁,轉頭看那言行不一的小蛇,“賴著做什麼?”
“先生。”蔣霽臉側貼在謝意肩膀上,將自己臉肉擠出一大坨,“阿霽不該把你獨自丟在禦池裡。”
謝意收回視線,並未立即搭話。
這小蛇機伶,其實心裡是什麼都懂的,但是他就是要做那些令人不快的事,好達到一個惹人注意的目的。
謝意當然知道怎麼收拾他。
“無礙。”謝意似乎毫不在意,拍了拍自己肩上靠著的小腦袋,彎腰又將自己寢褲換下,“要換便換一套吧,以免......”
“這是怎麼回事?!”
話還沒說完,就被那小蛇緊張又急切的聲音打斷。
道士拴著鏈子的腳腕上紅了一大圈,細看已經破了皮,還有些白色的碎皮在四周翻起。
蔣霽蹲下,捏著謝意小腿,叫他腳掌能踩到自己前曲的大腿上:“我不是將它放鬆了,怎麼會磨成這樣?”
“應是我急著找出口,嫌它拖著礙事,提起來的時候扯緊了不注意磨著的。”謝意淡然回話,“又不是什麼大事。”
“......”
那清瘦身影拖著這礙事的捆仙鏈四處找尋出口的著急模樣出現在蔣霽腦中。
尖牙重重的抵住了殷紅下唇,直抵出了一個泛白的小窩。
“對不起。”蔣霽低聲道歉,指尖一道黑色尖霧,幻變出一把金匙,解開了謝意腳踝上的鏈鎖。
謝意挑眉,對這收獲頗感意外。
蔣霽扶著謝意將他安置在床邊,用被子將他裹了個嚴實,然後轉身朝著衣櫃而去。
衣櫃中再不是之前的寥寥幾套玄色做主的蛇王常服。
此刻相較之前熱鬨不少,顯眼的幾套赤色的,剩下大半個櫃子掛著的都是素白衣袍,滿滿當當。
蔣霽拉開衣櫃中橫著的墨青雕花小窗門,從中拿出一套凝脂色寢衣,又半蹲下,取出了一個比手掌大一圈的小方箱,又從其中取出一個青藍色的小瓷罐。
謝意接過蔣霽手中那套寢衣換好,坐在床邊剛將繩帶係上,便見蔣霽半跪於自己身前。
小腿被大手不輕不重的握住,謝意順力踩在了蔣霽結實的大腿上。
“可能會有些痛。”蔣霽抿緊了自己的唇,用指腹從那小瓷罐中挖了些棕色晶凍狀物,仔細塗抹在謝意泛紅的腳腕上。
那藥凍與皮膚剛剛接觸的確有些痛,而後便是淡淡的涼意,很好的掩蓋住了原先刺痛的感覺。
小傷沒必要消耗靈氣治療,謝意其實喜歡一些痛覺,叫他能感覺到自己生命的存在。
“明日還有上奏文書要批閱麼?”謝意雙手朝後撐在圓床上,垂眸盯著那小蛇仔細檢查自己腳踝的模樣。
“有的。”蔣霽頷首,用一條軟布量著力度纏住了謝意的腳踝,
“積累一年,阿蟒來尋我之前幫我將一些緊急的暫且處理了,其餘的分了類,而後的交給烏柏管著,今日先將緊急的重新瞧了一遍,不過也隻瞧了一半。”
“如此。”謝意將自己腿收回,身子挪至床上,“你這玉京宮與人間皇宮確實不同,我來這兩日除了驚月和幾個蛇侍,鮮少見到其餘小蛇。”
“沒有我的允許,它們不敢來上邊兒。”蔣霽去玉盆邊上搓了一把帕巾,仔細擦臉,接著上床將被子理好,抬手提道士蓋在身上,
“且冬日未過,它們自個兒都是倦的,想來也不願常出來活動。”
“你瞧的那些緊急的,阿蟒可幫你處理好了?”謝意接著問,側頭理著自己長發,又端正躺下,卻在要接觸到軟枕的一刻被蔣霽硬邦邦的胳膊接住了頸後。
蔣霽將小臂回收,摟住了道士的肩膀,將他往自己身邊擠了擠,答道:“宮內的都好處理,主要是那麒角山上的,阿蟒不敢自己拿主意。”
“麒角山?”謝意被他擠得縮著肩膀,乾脆側身躺在他懷裡,抬眸看他,“之前似乎沒聽你說過。”
“是。”丹鳳眸中含了笑意,蔣霽喜歡謝意的小動作,這般兩人親近,顯得謝意依賴自己,
“母親在位時,那麒角山上的蛇妖就不安分,不過小懲大誡,後來叛亂一次,它們損失慘重。”
“母親念在同族舊情,饒了那山上剩下的,隻不過蛇以類聚,那些蛇妖心思不正,一派歪風邪氣。母親曾下令不再許它們入我蛇族正統,不許入宮許其臣位。”
“應是宮中有內應,我去景湖鎮的那段時日,被它們多少聽去了一些風聲。於是它們幾番試探,惹了些動靜出來,不過阿蟒和烏家那幾個都是機靈的,麵上還是應付了過去。”
“......”謝意垂眸,想起了之前殷漁在院中書房內與他說的話,於是斟酌了一下開口道,“或許母親之死,不是那念善一人促成。”
“母親。”蔣霽垂眸與他對視,唇角朝上蕩開一個好看的弧度,“先生叫阿霽的母親為母親。”
“嗯。”謝意大方承認,見他如此反應,蹙眉認真道,“你之前便有過這般想法?”
“是。”蔣霽低頭用鼻尖撞了撞謝意的眉心,“阿霽也想到過,心中已經有了大致的猜測,隻不過如今沒有實質證據而已。”
“這般便好。”謝意頷首,放心了些,“宮中蛇心複雜,阿霽自己還是處處留心才是,不要被奸惡之蛇算計,惹得自己進退兩難才是。”
“是。”蔣霽用唇壓了壓謝意的額頭,嘗到了滿腔的熟悉清甜檀香味兒,“先生,阿霽想要聽故事。”
“愈發嬌氣。”柳葉眼彎彎,謝意嘴上嫌棄,手卻自然搭在蛇妖腹部輕輕順著,“我們垂髫小蛇要聽什麼故事?”
“聽先生在觀中的故事。”蔣霽將臉側貼在謝意發頂一側,任他香軟發絲蹭著自己臉頰,
“想聽先生從前經曆的,阿霽卻不曾參與的那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