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踢的是你的腦子?”謝意撐在床上,一雙眉頭越蹙越緊,眼中閃爍著怒火,嘴巴微張,後牙緊咬,氣的胸膛不斷起伏。
對麵那個卷毛一開始眼眶還紅紅的,他剛剛叭叭叭罵了一大堆,竟然給對麵那人罵開心了,衝著自己傻笑一下,然後又趴近了一些。
好,依舊沒有回應,氣得他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你,滾回自己房間去。”謝意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臉上恢複了平時那淡漠表情,對那個卷毛癡兒說。
“先生。”蔣霽嘴角抿出一個酒窩,跪在床上用膝蓋又挪近幾步,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小孩子看見了自己喜歡的小動物。
“你這是什麼眼神?”謝意嘴角不自覺抽搐了一下:“蔣霽,你到底聽不聽得見我說話。”
那蛇妖將自己下巴抬了起來,用鼻尖輕輕撞著那道士下顎角,又撞了撞那道士微涼的耳垂。
謝意曾經見過一條公蛇妖與人相愛,那蛇妖死去之前化作原形,用它的鼻輕輕碰撞它的人類伴侶。
謝意知道,這是那公蛇在向它的伴侶表達愛意。
“我想你可能誤會了什麼。”道士一把抓住那蛇妖的後脖頸,逼著他與自己對視:“是我縱得你無法無天,認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那人手勁發了狠,揪得蔣霽後頸發痛,但也算清醒了些。
“先生......”蔣霽就等他拎著自己,眼神有些慌亂:“我剛剛……對不起,您還痛麼?”
“能聽人說話了?”謝意將手放開,柳葉眼中帶著諷刺,又快速躲開那雙正透著擔心的丹鳳眼:“要不說你演技好呢。”
“先生怎麼受的傷?”蔣霽那丹鳳眼又被紅色描了一圈:“先生不是說去西星縣找於掌櫃,怎麼身上還有妖的味道?先生這是從哪兒回來的?”
“我行了一天馬,我累了。”謝意感覺自己聽到了一萬個問題,腦袋發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不管你在氣什麼,現在你也撒了氣了,我現在可以睡覺了嗎?”
“嗯。”蔣霽替他將剛剛碰亂的枕頭擺正,“先生歇息,我給先生捏捏。”
“自己一邊歇著去,你彆吵我就是。”謝意躺下,被子就被蓋在他身上了,一雙溫熱的大手輕輕給他揉著太陽穴。
謝意本來是想拒絕的,可是話都沒說出口,就舒服的睡著了。
蔣霽的按摩手法真的沒話說,耐心也很好。
他聽著身前那人均勻的呼吸,他覺得自己心裡暖暖的,也滿滿的。
先生就在自己身邊。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了那人的額頭,用嘴唇輕輕貼了一下,又迅速離開了作案現場。
香香的,他的先生渾身都是香香的。
他開心極了,沒控製住露出了兩顆尖牙。
他又把被子掀開一些,替熟睡的那人輕輕按著胳膊。
“嘶……”
床上那人蹙眉,嘴裡倒吸了一口涼氣,轉頭又睡著了。
蔣霽眸色一深,將那人袖子挽了上去。
那人胳膊上細細密密都是長長的傷口,此時已經結了紅疤。
手臂上全是傷口,身上也全是青紫。
上次血螢是,這次西星縣也是,隻要他不在先生身邊,先生就會受傷。
傷口上全都是那些妖的氣味。
蔣霽盯著那人側過去的臉,修長白皙的脖頸上被拉出一根不明顯的細長的凸起,蔣霽將頭埋了過去,從鎖骨一點一點順著凸起吻到了他的下巴上。
又用手輕輕托住謝意的側臉,在他頸後墊了一下,叫他睡的舒服了些。
看來先生真的累了。
蔣霽根本沒拿自己的枕頭和被子過來,他將自己身子躬著,用額頭抵著謝意肩膀,雙手一上一下夾著謝意右邊的手掌,合上眼睡了。
破曉,嫣紅的日光緩緩照向湖麵,水波粼粼上還有些氤氳霧氣。
些許光亮照進屋內,謝意睜開眼,感覺右手熱乎乎的。
他轉頭看見將自己縮成一團但是依舊很大隻的蔣霽,那人額頭貼著自己肩膀,自己的手還被他掌心捂著。
不是叫他回去睡。
手緩緩抽離那溫熱掌心,被子也被蓋在了那人身上。
謝意將桌上包袱解開,打算整理一下裡麵的東西。
映入眼簾的是那雕花木盒。
......
算了,昨夜那麼不聽話,先不給他。
謝意輕輕開了櫃門,將那包袱連著雕花木盒放好。
又取了衣物和銀兩,還有一串鑰匙,轉身出了臥門。
天蒙蒙亮,幾隻小肥鳥兒罕見的出現在了院門竹枝兒上,上躥下跳的不知道尋著什麼。
謝意蹲在井邊石階上漱口,下麵是青石小徑旁長出來的一些漂亮的野草,他盯著那些肥啾有些意外。
自從蔣霽妖化過後,院子裡就很少出現外來的小生靈了,除了那隻天不怕地不怕的黑百靈。
縞羽對襟窄袖水紋衫,腰束玄色宮絛,款步輕移至那院前竹下。
一招一式恰到好處,腳步輕盈而穩定,剛柔並濟,空爆聲在院中偶爾響起。
頭頂上空,幾隻肥鳥被那聲音嚇到,在竹枝上晃了一下,連帶著竹枝輕顫。
大樟樹上的紅布條向長街上的百姓不停的招手。
“哎喲,謝道爺~”碎珠鏈觸發固定諂媚趙厘:“掌櫃的還沒起呢,似乎是昨日行馬累了。您今兒早有沒有特彆想吃的?小的好讓廚房備著。”
“肩膀怎麼了?”謝意靠近就聞到一股藥油混著妖血的味兒,又見趙厘肩膀一高一低似乎有一邊不敢使勁,出聲問他:“昨日和那小子打架了?”
“蔣小爺沒有受傷。”趙厘壓低聲音,眼睛又壓成了一條縫:“小爺妖力不弱,但似乎不會合理使用,昨日打鬥幾乎全靠蠻力。小爺身邊有一素傘,是他母親燭嫵的法器,這也是小的昨日才發現的。”
“燭嫵?”謝意抓住了關鍵詞,眼睛眯了眯:“你說他是?”
“是的,蔣小爺是燭嫵與蔣延年的孩子。”趙九躬身,接著謝意的話說。
“我當時,並未見過那把傘。”謝意回想起那臨死的黑龍蛇妖和它身前的斷頭男子,“既是它的法器,當時為何不見它使用?”
“小的不知。”趙厘搖頭,麵上難得一見的正色:“隻是既然青霜回到蔣小爺身邊,小的會用畢生所學讓蔣小爺能夠儘快掌握使用它。”
“那便有勞你費心。”謝意衝他點了點頭:“我在長街中段密石路有個宅子,離飛花閣不遠,你搬去住吧。”
“道爺,這使不得。”趙厘連忙擺手,頭也跟著晃。
“本就荒著,倒也可惜。”謝意從懷中拿出那串兒鑰匙遞給趙厘:“這幾日我請人去收拾妥當,你便搬過去住。若你有空閒,我叫蔣霽去那尋你,那離長街有一段距離,幾乎沒人靠近,你也方便教導他。”
趙厘想了想,還是將鑰匙接過去了:“道爺放心,小的定用心照顧蔣小爺。”
“想吃些軟糕。”謝意拍了拍他沒受傷那邊肩膀的胳膊:“給院子也送一份。”
“得嘞,道爺,您放心吧。”趙厘邊說邊迎他上了樓梯,轉頭揮手叫來一個小侍,吩咐他交待小廚房去了。
蔣霽頂著一頭張牙舞爪的卷毛醒了過來,自己周圍暖烘烘的,可是身旁那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連忙掀開被子,奔到了櫃門前,見那櫃門被上了鎖,他鬆了一口氣。
不是夢,先生昨夜的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