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那名癱在地上男子似乎連說話的氣力都沒了，他艱難的睜開腫脹的眼睛望著立於自己身前的陸魚塘，嘴巴微微開合了幾下，可終究沒發出聲音。
“嗬嗬，如果他是你曾經的同事的話，那你應該認識吧？”這時嚴秘書的聲音在陸魚塘的身後悠悠響起。
而此時的黑鷺，望向陸魚塘的目光中，則滿是擔憂。
他也沒想到，魏天華竟然會以如此殘酷的方式來試探陸魚塘的心。
他不確定，陸魚塘是否能扛的住。
“當然認識……”陸魚塘微微頷首，垂目望著腳下已幾乎不成人形的男子。
灰塔裡的人，他並不一定全部認識。
但眼前的這位，他真的認識。
而且……
印象很深。
當年十六歲的陸魚塘被帶到灰塔首次注冊為特彆行動員時，腳下的這名男子，也在。
他倆，同歲。
陸魚塘至今還記得他所注冊的名字……
田鋒。
情報搜尋處，三級情報員。
而此時這兩名當年同時進入灰塔的同齡少年，再相遇時，卻是這般殘酷的場麵。
“你叫田鋒，對吧？”陸魚塘蹲了下來，臉上是強作冷峻。
田鋒艱難的點了點頭，嘴巴再次開合了幾下。
可仍舊發不出聲音。
似乎他的喉部，已經遭受過嚴重的打擊。
此時田鋒那灰暗的眸子突然微微閃爍了起來，而他那張腫脹變形的臉上，艱難的露出了一抹釋然的淺笑。
他，似乎已經明白了陸魚塘所處的狀況。
這時嚴秘書走到陸魚塘的身旁，一臉厭棄的俯望著腳下的田鋒：“嗯……這是條硬漢子，除了說出自己的身份之外，嗬嗬，什麼都問不出來。”
陸魚塘站起了身來，扭頭衝嚴秘書笑了笑：“請問，這個人可以交給我處置麼？”
嚴秘書攤開了手：“當然可以！把他帶來，就是為了稍稍平息一下你對灰塔的怒火嘛。來來來，小陸你彆客氣，想怎麼乾就怎麼乾。”
說完嚴秘書笑嗬嗬的往後退了幾步。
可他的目光，卻是意味深長的盯著陸魚塘的後背。
“不如……讓我來吧！”這時黑鷺上前了一步，“報複灰塔，本來就是我們黑芒的使命！”
“我……特麼讓你多嘴了麼？”陸魚塘回頭望向黑鷺，雙眸閃過一絲寒光。
其實他明白，黑鷺這是擔心自己下不了手，以致露餡。
但是啊……
眼前這個今日必死的同誌，自己怎麼能夠眼睜睜的看著他死於黑芒之手。
黑鷺愣了片刻，退後了一步，連連點頭：“是是是，我不該多嘴，讓你先出出氣才對。”
而嚴秘書此時則擰著眉頭瞪了黑鷺一眼，似是在責怪他多管閒事。
強行維持著嘴角的獰笑，陸魚塘衝嚴秘書伸出了手：“不好意思，可以借你的槍用一下麼？”
聽到這話嚴秘書雙眼一亮，連忙從腰間拔出了自己的配槍遞了過去：“這有什麼不可以的，嗨，小陸你彆老是跟我客氣。”
“多謝。”陸魚塘接過手槍。
“哢嚓。”
熟練的拉栓上膛。
隨即……
轉過了身去，緩緩將漆黑的槍口，對準了田鋒的頭部。
見此情形，黑鷺是牙關緊咬，默默替陸魚塘捏著一把汗。
而嚴秘書則是扶了扶鏡框，以期待的目光從後頭注視著陸魚塘持槍的那隻手，麵上泛起了一股帶著濃濃頑味的笑。
陸魚塘輕咬了咬牙關，拇指推開了槍上的保險。
此時他望向田鋒的目光中滿是痛惜和無奈，可他的臉上，卻還必須得繃著那股殺之而後快的邪惡淺笑。
深吸了口氣之後，他的食指，緩緩扣住了扳機。
而此時田鋒手中的一個小動作，卻是令他的雙瞳，猛的一縮……
令他的心……
“咯噔”一下。
隻見田鋒左手的拇指，捏住了食指的第二個關節。
這是灰塔獨有的手勢暗語。
意思是……
“了解！”
“嗬嗬嗬……灰塔的人渣，你……準備好去死了麼？”趁著說話的工夫，陸魚塘持槍右手的小拇指伸出，衝著自己的方向彎了彎。
同樣，這也是手勢暗語。
意思是……
“對不起。”
“砰！”
一陣藍煙，騰起。
這間不大的會客廳內響起的槍聲，是令人振聾發聵。
陸魚塘，開槍了。
可望著地上的田鋒，陸魚塘和黑鷺卻做出了一個相同的表情……
目瞪口呆！
田鋒的腦門，完好無損！
他，沒有死！
“我不可能打歪！”陸魚塘連忙拉動槍栓，抓住了一顆從彈倉中被彈出的子彈檢查著。
“空包彈！？”陸魚塘猛的回頭，滿麵不解的瞪著嚴秘書。
“嗬嗬嗬，對，是空包彈。”說著嚴秘書走上前來，從陸魚塘的手中拿過了槍，“小陸啊，說實話……這是魏將軍對你的一次小小的考驗，是想看看你是否真的因為自己的身世而憎恨灰塔。嗬嗬，這要鬨的跟王樹和謝冰燕那樣葷不葷素不素的話……我想將軍會很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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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秘書將槍插回了腰間的槍套，一臉欣慰的拍了拍陸魚塘的肩膀：“對，考驗。你能夠乾脆的開槍，這就足以打消將軍的顧慮了。當然了，如果你想殺這個人的話，我們肯定會滿足你的，隻是暫時……還是再留一溜吧，看看能不能從他嘴裡撬出點什麼來。”
說完嚴秘書衝那兩名士兵點了點頭，士兵立即將田鋒架起，往門口拖去。
“慢！”陸魚塘突然喝道。
那兩名士兵連忙停了下來，回頭以目光征詢著嚴秘書的意思。
“特麼……考驗……我？”陸魚塘的雙眼此時已是布滿了血絲，那猙獰的表情是嚇的嚴秘書連連後退，“灰塔……殺了我家兩代人，你現在……竟然讓我放他走？？竟然……用空包彈來調戲我的家仇？”
“小…小陸，你冷靜些……我不是那個意思……”嚴秘書幾乎已經被逼到了牆角，是一個勁的擺手。
“陸魚塘，你冷靜點，這裡是將軍府！”黑鷺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擋在了陸魚塘的身前。
趁著這個空檔，嚴秘書衝那兩名士兵使了個眼色，示意趕緊將人帶走。
可此時裝作一副癲狂模樣的陸魚塘，又如何會讓田鋒被帶走？
這一被帶走，就意味著田鋒會遭受更多的折磨，意味著他在死之前，會遭更多的罪。
“這個灰塔的人，我今天非殺不可！”
“啪！”
一個茶杯，被扔了過去。
一名士兵當即捂著腦袋蹲了下去，是血流滿麵。
“老子看你們今天誰敢帶走他！！”陸魚塘振臂怒吼。
另一名士兵見狀立即拉動了槍栓。
可……
他手中的AK自動步槍還未來得及抬起，陸魚塘便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身前。
“哢嚓！”
一記帶著勁風的手刀，劈在了這名士兵的左肩。
鎖骨，是應聲而斷。
這名士兵當即是眼前一黑，向後直挺挺的倒地。
而另一名蹲著的士兵還沒來得及起身，麵部就中了一腳，是兩眼一翻歪倒在地，也昏死了過去。
望著兩名全副武裝的士兵瞬間就被解決了，嚴秘書是瞠目結舌……
他似乎感受到了一絲……
往日曾經體驗過的那種壓迫感。
此時仰麵癱倒在地的田鋒，笑了……
帶著眼角的淚，笑了……
他明白……
陸魚塘這是在幫他解脫。
這是來自同誌最後的……
關愛。
從地上抄起一把AK步槍，陸魚塘迅速拉動槍栓，將槍口瞄準了田鋒的胸膛。
隨即閉上了眼，乾脆的扣動了扳機。
“砰！”
這一回，不再是空包彈。
子彈，準確的擊中了田鋒的心臟。
抽搐中的田鋒，口中是汩汩往外湧血。
此時他用儘最後的氣力，手中再次做了一個隻有陸魚塘能看懂的暗語手勢……
“謝謝。”
“啪嗒……”
陸魚塘隨手將槍扔在了地上，轉過了身去，大步走向了嚴秘書。
望著這名對昔日同事狠下殺手的男子，嚴秘書咽了咽口水，條件反射般的躲到了黑鷺的身後。
拿起一個茶杯，陸魚塘一口乾了杯中的茶水。
隨即仰麵大笑道：“痛快！！痛快！！！灰塔，隻要我活著，你們就最好彆再派人出境，否則老子抓一個，就殺一個！！！”
聽到這話，嚴秘書鬆了口氣，指著田鋒的屍體苦笑道：“你呀……你這孩子啊，怎麼這麼沉不住氣呢？這人留著還有用的嘛！”
剛回過神來的黑鷺連忙扶著嚴秘書坐了下來，訕笑道：“就讓他殺吧，那種家仇……人都擺在眼前了還不讓他殺，這不折磨人嘛。”
嚴秘書扶著鏡框搖了搖頭，無奈道：“哎……殺都殺了，我還能怎麼的。隻是小陸啊……以後跟著魏將軍，可千萬不能由著性子來啊。”
陸魚塘輕籲了口氣，臉上是瞬間如山花遇春風，笑容綻放……
“嗬，嚴叔教訓的是。”
嚴秘書滿意的點了點頭，滿懷欣慰的上下打量了陸魚塘一番，隨即起身親熱的拉住了他的胳膊：“走，我們見將軍去！”
“好！”
於是二人大步跨過田鋒的屍體，談笑而去。
而跟在後頭的黑鷺則在田鋒的屍體前停下了步子，猶豫了片刻之後，他沒有選擇跨過去，而是從屍體和門框之間的空隙踮著腳繞了出去。
望著前方陸魚塘的背影，黑鷺輕歎了一聲……
他明白，此時的陸魚塘臉上雖然在笑著，可他的心，一定在滴血。
於是黑鷺在心裡再一次的肯定道……
“此人，無愧為大國灰色機構的王牌。他的表現，堪稱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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