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要穿的旗袍,在搬琴那天也一並帶到了月蘊溪家,就放置在衣帽間的島台上。
晚上洗澡前,鹿呦連盒端進了淋浴間。
花青色的錦盒,每次瞥見,她都會想起從錦緞坊拿它的那晚與月蘊溪的聊天內容。
它像極了潘多拉的魔盒,勾起的回憶裡充斥著曖昧因子,總在誘惑人打開它。
現下真打開了,又叫人心生忐忑。
換好旗袍,鹿呦磨蹭了許久才出去。
臥室的落地燈亮著,月蘊溪就窩在燈下的奶油色沙發椅裡,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鏡,正麵無表情地看著搭放沙發扶手上的電腦,摸著鍵盤打字。
聽見動靜,月蘊溪停了手,抬頭,目光透過鏡片掃過來。
鹿呦見她戴眼鏡的次數屈指可數,與平時很不一樣的觀感,氣質裡的清冷感加深了幾度。
也因此,覺得那道望向自己的眸光仿佛被鏡片淬煉,灼熱與冷靜自持的溫和交雜,複雜矛盾,還有點陌生。
鹿呦不由失神了片刻。
短短十幾秒,月蘊溪的視線始終膠著在她身上,細細端詳。
橘棕色的軟緞旗袍,裁縫歸拔工藝了得,做得貼合身形又不會太過突顯,身線含蓄,人像是綻開在工筆畫裡的白玉蘭。
“過來,呦呦。”
鹿呦聞言,剜過去一眼,“喚小狗呐你。”
她穿這身旗袍,含嗔地投來一記眼刀,沒什麼殺傷力,倒是顯出幾分嬌媚。
月蘊溪愣了一下,彎了彎唇,牽出無辜之態。
鹿呦也沒真計較,朝著她的方向走了幾步。
心跳無由加快,她步子隨之放慢,在距離月蘊溪還有兩三米遠時,停了下來。
“再近一點。”月蘊溪招手哄她,“過來。”
隔著鏡片,鹿呦與之對視,不知為何,分明是溫和的語調,卻讓她有種很微妙的被命令的感覺。
不那麼明顯,讓人無法拒絕。
鹿呦緩步將距離拉近,在心裡嘀咕,分明是把她當小狗使喚呢。
近到離沙發椅隻剩半米。
月蘊溪坐直的上半身往前傾了傾,伸手攥住她的手腕,拉著她又往前走了一步。
沒用什麼力道,更像是在牽引。
鹿呦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聽見了月蘊溪說話的聲音,卻是沒留意其中內容。
隻看到她的銀邊方框鑲著微微泛黃的鏡片,不知是藍光眼鏡,還是被燈照的,鏡片後麵隱約可見長且濃密的睫毛,小扇似的,忽而掀抬起來。
隔著鏡片,四目相對,鹿呦這才定神問:“你剛說什麼?我沒注意聽。”
月蘊溪緩聲道:“我說,很好看,就是感覺手上缺了點東西。”
鹿呦後知後覺,左手仍被對方牽著。
垂首低眸,恰巧看見月蘊溪拇指輕輕摩挲過她的尾戒,白淨的指尖與白色戒指之間幾乎沒有界限。
鹿呦指尖輕蜷了蜷,沒主動抽走,無意識地接了話茬說:“缺了什麼?手表?”
月蘊溪定定地看了她幾秒,輕笑了聲。
鹿呦有點莫名,視線從手腕抬回到月蘊溪臉上,“笑什麼?”
“一般都是玉鐲,或者珍珠手串之類的來配旗袍,你怎麼會想到手表?”月蘊溪望住她的眼睛,唇邊的弧度被問話牽得意味深長。
仿佛不止是被她的腦回路逗笑。
更像是,為捕捉到她下意識的回答裡暴露出的心跡而愉悅。
鹿呦長睫一顫,垂落下去,斂了大半的眼睛,存了點脾性地揶揄:“被你之前賣力的推銷洗腦了。”
月蘊溪毫不介意,甚至配合地演了起來,笑問:“那麼鹿小姐要不要看在我那麼賣力的份上,再考慮考慮?”
鹿呦也笑了,抬眼去看她:“我明天一早就要戴上,來得及給我配貨麼?”
大晚上,實體店都關門了,明天也沒時間去買。她覺得自己像極了成心刁難導購的難纏顧客。
“……來不及。”月蘊溪搖頭,遺憾地鬆開了她的手。
鹿呦愣了愣,手沒了承托,自然地垂放到身側。
隨即,便看見月蘊溪慢條斯理地卸下了自己手腕上的表,遞到她麵前。
“用這應個急可以麼?”
落地燈亮著暖白的光,照在表盤的晝夜顯示區上,宛如點亮了一彎月亮,閃著細微的光晃進眼裡,鹿呦頓了頓,才伸手去接。
“勉強可以吧。”她咬著矜持,故意裝出為難的樣子說,卻是沒能維持到最後,尾音忍不住上翹。
月蘊溪肩頭往下沉了沉,好似緊繃的弦被慢慢擰鬆,鏡片後麵,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
“之前就想問了,你這眼鏡,有度數麼?”
“你猜。”月蘊溪身體往後,歪靠向沙發椅扶手,手背撐著下頜,微微上抬,方便她觀察。
鹿呦後退幾步,側坐到梳妝台前的椅子上,回憶了幾次見月蘊溪戴眼鏡的場景,不是晚上,就是在看電子設備,她分析說:“很少見你戴眼鏡,有度數的話,應該也不是很高吧。”
月蘊溪沒說話,神情有些耐人尋味。
“還是防藍光的平光鏡?”鹿呦繼續猜測說。
月蘊溪仍舊是不置可否,隻是這回,右邊的眉梢往上輕抬了一下。
鹿呦隻當是這次猜對了,遲疑問:“沒有度數,雲竹請吃飯的那天,你怎麼還戴著,是為了搭配那天的衣服麼?”
“我說是,你會信麼?”
“不會。”
鹿呦記得,那是在她拒絕後的首聚,月蘊溪那天的妝容很淡,淡到一眼就能看出來,隻是抹了點口紅提升氣色而已。
“不化妝的時候,戴上眼鏡,不至於顯得太憔悴。”月蘊溪笑了笑,“那會兒哪裡顧得上什麼穿搭。”
鹿呦覺得心頭都被她故作輕鬆的言語砸軟,“你故意的,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