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1 / 1)

玫瑰之下 今嫿 2191 字 1個月前

謝音樓睫毛被淚水沾濕,哭聲淹沒在了唇齒,斷了線般沿著那顆胭脂紅的淚痣,順勢滑落在傅容與的枕頭上。她從身體到指尖都止不住地發顫,倒在鬆軟被子裡,手捂著心臟位置,感覺就算是吞下一整瓶藥,都無法緩解這股遲來的疼痛。

忘記哭了多久,從壓抑的哭聲到隻能生理性地喘息,人還在顫,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抬起頭時,烏黑發絲都被淚水浸濕,貼在蒼白的臉上。

寬敞的臥室被陽光照映得明亮,從床尾到地毯都是她情緒劇烈時,扔的東西,還有這幾日住這裡時的一些明顯痕跡,被高燒換下的睡裙衣物都堆在黑色絲絨沙發那邊,傅容與守著她,沒空拿去洗,保姆又止步在門外。

所以,看一眼就能勾起她心事,許多畫麵也不停地在眼前打轉。

謝音樓撇開眼不再去看,曲起手指掀開被子,下地時光著腳,也不顧破碎的玻璃渣子一路走向浴室,簡單的洗了把臉,又換了衣服出去。

彆墅裡本就沒有幾樣是屬於她的東西,一身輕下樓,看到傅容與的身影如同雕塑沉默地坐在餐廳桌前,沒由地還是會感到心臟抽痛,腳步跟著驀地停下。

謝音樓情緒是靜了,卻還是沒調整好怎麼去麵對他。

傅容與循著細碎的足音望了過來,眼底泛著絲絲的紅,在她繼續走,很快經過沙發旁時,猛地站起身,隨著椅子在地上發出了鈍重聲響,氣氛就顯得更寂靜了。

他攔下謝音樓,高大的身形堵著路,從始至終一直盯著她哭腫的雙眼:“先吃點東西,音樓,你需要補充體力。”

謝音樓低垂著睫毛,帶點兒瑩瑩的微弱光亮,故意不去看他,視線隻能移到他襯衫上,睹見那領口下方的第二粒精致紐扣,用針線繡著紅色花瓣,是她之前在瀝城繡的。

傅容與見她板著臉不說話,便未經允許就伸手抱她到餐廳去,輕到幾乎沒什麼重量。而謝音樓就這麼僵持著,飯喂到嘴邊也不肯賞臉吃。

他攥緊著勺子的手背跳出了青筋,語調放慢:“你氣我可以,彆拿自己身體賭氣,吃了兩口好不好……音樓,就吃一口。”

謝音樓冷冷看著麵前清淡的飯菜,避開傅容與喂飯,幾秒後,伸手拾起筷子自己吃,因為高燒初愈的疲累感,吃什麼都沒味道,細嚼慢咽了會就停下了。

傅容與全程盯著她細微表情,低聲問:“不合胃口?”

謝音樓這才拿正眼看他,也心知有些事是避不開的,終究是要說出口:“傅容與,回顧從前是我任性要把婚事定下,千怪萬怪也怪不到你身上。”

這話,沒有讓傅容與感到輕鬆,眉骨間情緒略沉的厲害:“音樓,你下句是不是就要說,如今你我再也沒有關係?”

年少時朝夕相處的那些年,他將謝音樓脾性看得太透,才開頭就已經猜到她此刻在想什麼,抿緊的嘴角輕扯,語速極為緩慢接下去說:“你高燒那三日,說過會和我結婚,永遠在一起不分開。”

謝音樓笑了,微翹的眼尾一抹弧度襯得淚痣說不出明媚,表情卻是涼的:“你不會天真去信一個腦子病糊塗的人說的話?”

無論是十二歲的她,還是如今的她,說每句誓言,傅容與都清晰記在心底,眼神極為有力盯著她,薄唇重複那句:“你說過,沒結婚就結婚。”

可惜謝音樓兌現不了這個承諾,拿起擱在旁邊的紙巾一根根仔細擦乾淨指尖,隨即,輕飄飄地扔在他麵前,沿著男人襯衫胸膛滑下去:“口說無憑啊,傅容與,這個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

謝音樓不願意繼續待在這棟彆墅裡,她要走,傅容與這幾日寸步不離守著,公司一堆的事和傅容徊還在醫院裡,哪樣單挑出來都需要他。

傅容與隻好先妥協,親自把她送到謝家門口,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司機和隨行的秘書都覺得車內氣氛古怪的很,又想不透原因。

抵達地方後。

謝音樓出神地看著車窗玻璃,自己的臉很白,病態感依舊無休止地纏著她,這場病,又不知要斷斷續續的維持多久,前方司機低咳聲驚得她回過神,這時,傅容與從後座,兀自把半個月量的中藥包遞給她:“記得要吃,我會給你弟弟打電話。”他指的弟弟肯定是謝忱岸,因為謝忱時壓根不會接他的來電。

謝音樓想到中藥嗓子就發疼,又見傅容與棱角分明的臉龐神情帶著強勢,便忍了,手指推車門下去。

她沒回頭看,抱著一堆中藥走進家門,也不搭理人,回到房間就鎖了門。

女管家見狀,還往外瞧了瞧,見原地已經沒有車的影子,又嘀咕著:“黑著臉回來的,這是跟誰置氣了呢。”

室內溫度較暖,謝音樓回到熟悉的環境,將自己倒在蓬鬆又柔軟的被子裡整整十分鐘,中藥包都散亂在了地毯上,沒去管,眼睛睜著盯著窗外看。

看久了眼酸,又有了想哭的欲望。

謝音樓立刻抬手揉,告誡自己不能在被情緒掌控,摸過手機轉移注意力,隨即想到給雲清梨發了條短信報平安。

又問,關於給秦旎支付酬勞的事。

雲清梨那端柔柔和和發了條語音過來:“你退燒了就好,這幾天也擔心死我了……旎旎說她不要酬勞,就是下次顧思訓要還找你,請你務必彆搭理他的獻殷勤。”

謝音樓垂眼看了會,手指編輯回:“麻煩幫我跟秦旎說聲謝謝,我和顧家已經說清楚,訂婚那事隻是長輩們好心撮合,我不會給顧思訓機會。”

雲清梨有過感情經曆,是懂謝音樓這話意味著顧思訓根本沒有機會入局。

哪怕她忘過傅容與,潛意識裡還是會拒絕除了他以外的任何男性接觸,隻要在萬人中,與他相遇,便會無限循環地愛上他。

愛到,即便家世各方麵都與她匹配度級高的顧思訓,都入不了她眼。

雲清梨最後叮囑道:“你好好調養身體,痊愈了有空約飯。”

謝音樓沒繼續回,繼續趴在被子裡,安安靜靜地看著那堆中藥包。

她突然回謝家的消息是瞞不住謝忱岸的,庭院裡外的人都是他耳報神,連晚飯喝藥,都有人一字不漏地彙報過去。

看著,像是又病了一場。

謝忱岸在次日提前結束出差的行程,飛機落地就趕回到家中,經管家提醒,在收藏的閣樓室找到了謝音樓。

管家提前暗示說:“瞧著心情是抑鬱的,三餐照吃卻幾口飯就飽了,要不是鎖在房間裡昏睡就是在閣樓內發呆,我瞧著有問題……”

此刻謝音樓斜坐在窗邊,任由微風吹散發絲,薄肩裹著棉質的毛毯來抵禦寒涼,正垂首,手指滑動屏幕的聊天界麵,一條條的刪除傅容與每日三餐給她發的消息。

都是叮囑她要按時喝藥,明知道她不會回的。

謝忱岸一身正式純黑的西裝走來時,她反應慢半拍,沒掩飾好眼尾那抹紅。

是淌過淚的痕跡。

遠處天際橘紅色的光灑在室內,窗外的景色是和往常一樣,不同的是謝音樓,叫謝忱岸輕易就看出了端詳來,他拿出冰藍色手帕緩緩遞過去,伴著清冽的嗓音說:“都過去了。”

謝音樓瞅著他,手指彎曲攥緊手帕,眼下忽而砸落一滴淚珠,浸透了擱放在膝蓋的梵文古籍一角,她動作略僵去擦乾,卻不小心碰倒旁邊的紅石榴。

謝忱岸俯身撿起,薄而乾淨的長指順勢她的古籍放在桌旁,連那部手機也收走,以免她躲在這裡恍惚又亂了陣腳。

謝音樓微低著臉,晶瑩的淚水滑落就立刻擦掉,哭的是無聲的。

自幼養成的哭功,但凡一哭,沒個把小時是停不下來。

謝忱岸修長身形坐在旁邊,戴著腕表的左手擱在西裝褲上,拿著那個熟透了的紅石榴,靜靜地等她哭完,窗外的晚霞也徹底沉了,昏暗的光籠罩住四周環境。

謝音樓哭到體力不支,就依偎在弟弟身上,被淚水洗過的眼睛是透明的:“當年他退婚,親手解開了跟我的所有牽絆……我以為,跟他再也沒有未來了。”

“那時大家都這麼以為。”

謝忱岸已經沒手帕給她擦眼淚,隻能用西裝袖子,極為輕柔的擦過她臉蛋滑嫩無暇的皮膚,溫聲開解她心結道:“所以你在最好的年紀裡大病了一場,母親抱著你整日整夜的哭,父親請了很多老中醫都沒辦法讓你退燒,外人甚至覺得我們謝家喜事辦不成,要辦喪事了……”

後來謝音樓的命,是那一碗碗湯藥灌下去救活的。

隻是誰也沒想到她醒來後,會忘了傅容與,是將他整個人的痕跡,徹徹底底從自己的世界裡抹去了。

話頓片刻,謝忱岸對她說:“父親也悔過,不該沒問過你的想法,就將婚事取消了。”

“我不怪爸爸。”謝音樓紅著眼,一點點地回憶當初的事:“從小我在老師家中學藝,是傅容與陪我度過枯燥無味的日子,我挨罰,被讚賞,人生中經曆的故事都有他的影子,爸爸也沒料到我與他……會牽絆這麼深。”

牽絆的深了,隨著傅家破產倒台,一夜之間就將兩人的地位懸殊到天差地彆。

傅容與被傅硯清這個名聲儘毀的親生父親拖累著,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已經失去做謝家女婿的資格。

謝音樓慢慢想著,顫抖著聲音往下說:“傅硯清還在世,就永遠阻礙到他……那時我真的很怕,這輩子就因為一個傅硯清,我和他真的沒有未來了。”

誰知怕什麼就真來什麼,傅容與在退出豪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她撇清關係。

這是謝音樓那時稚幼的年紀裡,無法平靜接受的,她隻知道婚約解除了,傅容與一家退出豪門,以後爸爸把她嫁給誰,都不會嫁給他了。

“他騙我,騙我說守不住傅家,也會守住我們的婚約。”

到最後,傅容與什麼都沒守住,被老天爺無情地奪走的乾乾淨淨,留給他的,是血脈相連的三個老弱病殘男人。

“他還是回來找你了。”謝忱岸薄唇略歎息,早在發現傅容與出現在謝音樓身邊的蛛絲馬跡時,便派秘書私下秘密調查過,傅硯清是兩年前病逝,他一死,傅容與就換地圖經商,強勢地擠進泗城這邊的商圈,像是早有預謀的下了一盤棋,就為了將傅這個姓重新回歸頂級豪門裡。

然而,謝家不缺會經商的女婿,謝忱岸手掌抬起揉了揉謝音樓的頭發,語速很慢:“姐,你若是不願意回頭,謝家給你撐腰……你若是想清楚,還是愛著傅容與,父親那關,有我在。”

天徹底暗下來了,看不見彼此的臉。

謝音樓沒說話,將額頭埋進弟弟的西裝,眼尾的一點胭脂紅也逐漸淡去了。

接下來這段時間,她抽空去錄製了一期節目,恰好那期孟詩蕊為了爭取國際電影角色請假,嘉賓們的相處間都無事發生,等錄製完,又被司機接回到了謝家。

傅容與那邊,見她不回消息,就天天派陳願過來送各種補品人參。

陳願見到謝音樓一麵就走,沒有守在謝家門口惹人嫌。

半個月一眨眼就過去了,謝音樓這場高燒也算徹底痊愈,喝完最後一包中藥,就不再喝。睡到中午起床時分,她隨便裹著件絲綢睡袍,便往樓下走。

今天罕見看到這個點了,謝忱岸還在家裡待著,旁邊茶幾擺放著一盞散發著熱氣的茶,看樣子像是有客剛走不久。

謝音樓足音極輕走過去,眼眸下的視線望了幾許,問:“誰來了?”

“瀝城傅家新上位的掌權人——傅青淮。”

“他?”

謝音樓眼中露出困惑,先前想約上一麵約不到,怎麼千裡迢迢跑謝家來做客了?

似看透她心裡想法,謝忱岸長指端起茶杯抿了口,潤完嗓子道:“傅青淮說他那遠房侄兒,原本是泗城裡最意氣風發的公子哥,有個門當戶對的未婚妻,一段令人羨豔的好姻緣,可惜都被侄兒那敗家父親摧毀了……”

謝音樓走到旁邊落座,淡淡說:“傅青淮年紀比傅容與還小兩個月呢,長輩架子倒是擺的高。”

謝忱岸也笑,指了指旁邊的精致木盒:“怪了,傅家和之前顧家怎麼都喜歡給你送玉觀音,這是傅青淮送上門的,說你去拜訪過傅家祖宅,自稱是傅容與的未婚妻……身為他名義上唯一的長輩,所以傅青淮重規矩,來給未來侄媳婦送聘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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