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語雲,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在顧雪迫不得已承認了小翠那筆錢的去向之後,李新年心裡就開始泛起了嘀咕,甚至引起了一絲警覺。
當然,他的敏感並不是因為顧雪以洋洋的名義在肖家投入的這筆錢,更不是擔心顧雪會另起爐灶,甚至自立門戶。
真正讓他隱隱不安的是肖勝軍和徐幼軍的的女兒在鄧萍的支持下在海外成立的這家公司。
他基本上可以肯定,這家設在海外的公司今後的業務多半是在國內,甚至就在本省本市,實際上眼下不是在寧安市已經擁有一家車行和一家也總歸了嗎?
誰敢保證肖家的這家公司今後不會跟自己的業務產生重疊、甚至在鄧萍和丈母娘的授意下在自己的公司橫插一腳呢?
這倒不是杞人憂天,而是已經有了這種苗頭或者跡象,難道顧紅慫恿顧雪參股肖家的公司真的隻是簡單地想讓大姨子賺點外快?難道丈母娘壓根就不知道這件事?
可實際上無論是丈母娘還是顧紅都從來沒有跟他提起過這件事。
如果不是因為顧雪從小翠那裡搞來的那筆錢暴露的話,自己對肖家這家公司還一無所知呢。另外,他懷疑顧雪在肖家公司的投入有可能不止幾百萬,也不敢保證其中沒有顧紅和丈母娘的股份。
媽的,難道丈母娘不但要振興譚家的家業,同時還要輔助鄧萍振興肖家的家業?眼下譚河軍已經成了譚家在自己公司的代表,將來是否還要來一個肖家的代表呢?
哼,女婿算個什麼角色?充其量不過隻是一個代理人,一份臨時的職業,如果不能掌控全局的話,就像如蘭警告的那樣,隨時都有可能家裡人邊緣化。
有一天李新年基本上可以肯定,在維護娘家的利益方麵,丈母娘的熱情肯定不會比韓梅差多少。
甚至比韓梅的格局更大,目標更遠,更加雄心勃勃,這從丈母娘在四合院的廢墟上以譚家的名義大興土木就可見一斑。
媽的,難道自己真的有一天會落到為自己的女婿地位而戰的地步?
基於這些多愁善感似的疑神疑鬼,李新年的腦子裡每次都會浮現出一個瘸腿男人的身影,同時還會想起那天晚上在顧雪的臥室神秘“受精”的女人。
順著這兩條線,他似乎已經編織出了丈母娘和顧紅在暗地裡所繪製的未來情景,並且意識到,自己將麵臨的絕對不僅僅隻是外患,同時也麵臨著來自家族內部的威脅。
即便不是威脅,但最終也有可能演化成一場家族內部的競爭,而這種競爭一旦達到白熱化,其慘烈程度照樣能夠達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這就是李新年離開顧雪的臥室之後腦子裡天人交戰一般一直糾纏著他的問題,直到離開家門腦子裡還琢磨著那天來家裡歸還溪源一號彆墅鑰匙的那個女人究竟是什麼人。
難道她就是徐幼軍的女兒?或者是肖勝軍的女兒?
直到傍晚時分,天上的烏雲才漸漸散去,陽光忽隱忽現,感受不到一點溫度。
顧雪今天真的沒有來公司上班,妙蘭也沒有現身,忙完手頭的業務之後,李新年給顧雪打了一個電話,這才知道三個女人下午都去了妙蘭的公寓。
按照顧雪的說法,她要幫如蘭整理一下房間,所以晚上有可能就住在公寓了,李新年知道這隻不過是顧雪的托詞,真實原因多半晚上還要繼續和如蘭打聽毛竹園的秘密。
“你給媽和紅紅打電話了嗎?”李新年的意思是讓大姨子給丈母娘和顧紅報個平安,畢竟丈母娘和顧紅還不知道她是不是放回來了。
可沒想到顧雪滿不在乎地嗔道:“哎呀,又不是什麼大事有必要搞得這麼隆重嗎?對了,紅紅剛才倒是給我來電話了,我跟她說已經沒事了。”
李新年遲疑道:“那等一會兒我給媽打個電話算了,順便問問小東西在那邊怎麼樣。”
顧雪猶豫道:“你今晚有什麼安排嗎?”
李新年楞了一下,謹慎道:“沒有什麼特彆的安排。”
顧雪說道:“那你來不來妙蘭的公寓吃晚飯,反正你會家裡也是一個人。”
李新年一時有點遲疑不定,平心而論他倒是想接受邀請,可一想到妙蘭和顧雪兩個無法擺脫的電燈泡,就忍不住氣餒,再說,他今晚還真有點事情,既然顧雪不回家,他也就沒必要回家了。
正自猶豫,手機裡傳來嘟嘟聲,又有電話進來了,於是急忙說道:“算了,你們自己吃吧,我晚上還有點事。”
說完,急忙掛斷了,再看看剛才打進來的電話號碼,不禁有點意外,沒想到是市公安局副局長楊宇海打來的。
多半跟小翠的案子有關,但願不要再節外生枝。
帶著一絲忐忑,李新年回撥了楊宇海的手機,剛接通就聽楊宇海抱怨道:“怎麼回事?你還有時間煲電話粥?”
李新年乾笑道:“剛才和一個客戶通話呢,怎麼?有什麼指示?”
楊宇海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這裡得到了一個消息,我覺得有必要跟你打個招呼。”
李新年有點忐忑道:“怎麼我聽著像是壞消息啊。”
楊宇海猶豫道:“我也不知道對你來說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聽完你自己判斷吧?”
李新年笑道:“好好,你儘管說,我現在不僅皮糙肉厚,而且還麻木不仁。”
楊宇海好一陣沒出聲,最後隻聽吧嗒一聲,不用猜是點上了一支煙,又是一陣沉默,最後才聽他壓低聲音說道:“我剛才得到可靠的消息,老太爺昨晚在北京咽氣了。”
老太爺這個稱呼過於廣泛,沒有特指性,但加上北京咽氣這四個字,李新年馬上就明白楊宇海在說什麼了。
心頭一瞬間湧起一陣莫名的喜悅,可隨即意識到自己這樣不太厚道,於是低沉著嗓音裝作悲傷道:“哎呀,不是說病情已經有所好轉了嗎?怎麼突然就……真是一個令人悲傷的消息啊。”
說著,忽然就明白今天一大早住在臨江路彆墅的那三個人為什麼急匆匆冒著大雨在天不亮的時候就趕往機場,並且搭乘第一班航班趕往北京的原因了,很顯然,他們趕著奔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