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蟬鳴一世不過秋(本卷完)
「喂喂喂?你說啥?咱弟要逆反先天了?不是交流賽都打完了嗎?這還沒逆反先天啊?沃日,他這是要打下多厚的武道之基啊?」
西部戰場,頂著漫天炮火的張重八砸吧砸吧嘴,感慨季驚秋真是個怪物。
「對了,你有沒有和他說那件事啊?」
張重八突然想起什麽,鄭重道:「咱倆沒戲,保不準咱弟能被看中!」
通訊那頭,打完交流賽不久的冷刀沉默片刻,道:「我跟他說過了,但是刻意去找的話希望不大,有些東西,當你主動去尋的話,基本找不到。」
張重八撇嘴:「越主動越廉價是吧?這話反過來說也可以,不主動就會錯過!」
冷刀忽然道,「如果這顆星球上真的有一位大宗師,那他一定已經已經看過我們所有人了,隻是沒看上。」
張重八瞪眼道:「他咋審核的?我兄弟人美心善,才高八鬥,他這都看不上?!」
冷刀輕聲道:「應該是心相。」
天地眾生皆有相。
人心本相,謂之心相。
那是最無法騙人的東西,也是最難以窺探的事物。
有的人可能自己都不了解自己,可一見心相,便知全貌。
甚至有人說,心相天地還是永恒命運的一角顯化,是一個人未來的映現,實是玄妙難測!
所以即使是尋道大師,開道宗師,乃至是無上大宗師也難以在他人毫無所覺的情況下深入人心,窺探心之本相。
據傳,這是無上大宗師之上,才能窺見的威能。
「不過有一句話你說對了。」冷刀想了想道,「我也覺得,阿秋應該會被看中。」
他一直都對季驚秋另眼相看。
不僅是阿秋的堅持,還有他的樂觀。
這世上有種生物,叫做蟬。
在振翅高歌前,它們會在地下忍受十幾年的黑暗與折磨,等到破土而出的那天。
冷刀抬起頭,看到街道儘頭緩緩升起的旭日。
阿秋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
……
姬家,祖庭。
宛如神殿般輝煌的祖祠內,一個眉目俊朗的年輕男子,跪坐在一把長劍前。
能出現在這裡的年輕人,自然隻能是已被列為姬家下一位掌權者的姬安權。
而這把劍,便是昔年姬帥留下的伴身神兵,也是姬家如今輩分最大的老祖宗。
姬安權微微皺眉,卻很快舒展開來。
今日的老祖不知怎麽,除了一開始的回覆外,後續就不搭理他了,是天機又有動亂嗎?
自己身為先祖之後,第一個領悟【天人弈劍圖】,往日隻要來此,老祖宗都是願意指點他一二的。
他今日來此,還是為了求證東3煌星的道藏是否擇主。
他已得到消息,季驚秋前些天在東3煌星的泰安城走了個遍,不知是否得到了消息,在嘗試獲得赫帥道藏。
而老祖宗先前的答案還是「沒有」。
這讓他有些遺憾。
相較於不知道又從哪冒出來一個人,姬安權寧願是已經和姬家結下善緣的季驚秋獲得傳承。
畢竟季驚秋沒什麽背景來曆,自幼接受的教育,都是聯邦普通人的……唔,他沒其他意思,就是覺得季驚秋這樣的人比較好忽悠。
「老祖宗多歇息。」姬安權起身要告退,「將道藏GG天下的事,安權已經安排妥當,待會就會正式公布。」
這是先祖當年留下的旨意。
公布之日,就在今日。
他心思浮動,轉身向著祖祠走去,腳下突然一個走空,直接摔了一個狗吃屎。
姬安權沒有起身,而是愣愣呆在那許久。
他……走空摔跤?!
不對,剛剛好像有人絆了他一腳!
他忽然驚悚,回身望去,試探問道:「是哪位老祖宗在和安權開玩笑?」
偌大祖祠,沒人理會。
嗯……有人理會才是問題所在。
這時,長劍忽然短暫發出一聲劍吟,責令其速速離去,姬安權連忙起身告退。
而在他看不到的維度,一個男人坐在供奉著姬帥姬天行的桌案上,一隻腳踩著那把被供奉萬年的長劍,冷嘲熱諷道:
「說啊,你不是挺能說嗎?」
「這小子賊眉鼠眼,不愧是那王八蛋的後裔,真想一刀砍死!」
等到姬安權離去,被男人踩在腳下的長劍才開始了奮力掙紮。
男人沒理它。
而是望著牌位怔怔發呆。
許久才輕喃道:
「誒,你說,這家夥真的死了嗎?」
「我老感覺這王八蛋會突然跳出來,說,哈沒想到吧,老子沒死!」
「當年一個個突破宗師,大宗師的時候,比誰都牛,扯什麽吾道永昌,道爺成啦,佛爺金身不朽啦……現在呢?」
「武道倒是永昌了,可這些家夥卻是一個不見了。」
「你說,怎麽就全都沒了呢?」
男人的腳下,一直在掙紮的神劍忽然沉默了,然後,似安慰他般發出輕吟,在說「我還在」。
男人瞅了它一眼,嗤笑道:「你?你能算人嗎?頂多算半個。」
長劍再次開始劇烈掙紮,有種良心丟給狗吃的惱怒。
「你看,又急!」男人嘲笑道。
「行了,不和你掰扯了,以後嘴巴管嚴點,彆什麽事都和小輩說,咱不要隱私的嘛?」
男人起身,伸了個懶腰,似乎準備想走。
一聲劍鳴再次輕響,帶著些留戀不舍。
「去哪?」
聽到長劍的問話,男人想了想,
「不知道,看心情。」
長劍突然輕吟。
男人眉頭一挑:
「你他娘天天視奸本帥是吧?」
「那小子……不是看不看上的問題,這天下誰能讓我赫東煌看上?」
男人給了這麽個答案。
莫說這半睡半醒的許多年,便是當年那眾生皆為天下先的年代,他的眼裡也沒有幾人的位置。
而既然要接他傳承,至少該有他年輕時的七分氣象。
男人一直覺得,天大地大,是誰的不重要,隻看我要不要!
如此胸襟氣魄,才算是個合格的年輕人。
張揚跋扈丶不可一世丶目空一切……
在他這裡,於年輕人而言當是極儘褒獎之詞。
若連這點氣度和傲氣都沒有,談何攀登武道之上,甚至再開一路?
長劍忽然開始嘲笑他喪儘天良,枉在神廟內坐了這麽多年。
「什麽叫我沒良心?給我上香的人海了去了,我每個都得理?又不是我讓他們給我上的香!」
男人惱怒道,
「老子這輩子最討厭按照彆人的規劃走!他姓姬的要我留下傳承,老子就偏偏不留!」
長劍輕吟似冷笑。
男人突然悻悻道:「行吧,還是要去看看這小子的,就當給老夥計麵子了。」
前些天他去了趟四守星,看了眼老夥計,也順便看了下拉醬。
嘿,你彆說,拉醬還真是一點沒變,羨煞死他這等粗鄙武夫了,所以當時他就說真羨慕你無憂無慮躺在這一萬年不動,結果給那家夥氣的差點詐屍。
之後,老夥計和他說遇到個不錯的小家夥,祂一眼就看出對方身上有他和木釋天的氣息。
有木釋天的氣息,那是因為某個不要臉的半路截胡。
至於他的氣息……嘿,給他上了十幾年的香,能不沾染他的氣息嗎?
原本男人還在糾結季驚秋「不乾淨」了,可聽到老夥計說這孩子奪了世尊一脈的道果,未來前途無量……
劃重點,「奪」。
男人頓時一念寬而天地寬。
「說起來,也不知道那小子現在如何了?」
男人自語。
他尋人確實不看天賦,隻看心相。
此刻的他難免有些好奇,季驚秋在遭遇了苦難之後,突然身獲世尊一脈的道果,踏入武道,衝天而起,輕而易舉便獲得了曾經觸之不及的東西和位置……
現在的他,心相天地中,是怎樣的氣象?
其實他這萬年來,也曾相中過旁人。
有的人心中之相,是高懸在天,一線垂落直下的天瀑,氣勢浩蕩盛大,筆直墜入下方的水井,井內有雷鳴聲響。
而井中,更藏著一頭被縛井底多年的惡蛟,一朝脫困後,便迫不及待攀援井壁而上,探出頭顱,睜開一雙充斥神性的粹然金色眼眸,要去看那井外的天地人間,享受那恣意人生。
最後被他放棄,因為當神性壓過人性,那就是他這輩子斬殺最多的偽神一流。
還有的人,心相天地,隻有一輪驕陽當空,除此之外再無他物,仿佛烈陽當空,鎮殺萬物,再容不下他物。
霸道是霸道,就是太過極端。
還有一人,心中是那大火炎炎的熒惑天地,他本人懶散地躺在一座高高的王座上,令男人都有些驚歎,這般小兒,是如何生出這般氣勢磅礴的心相的?
真是天生?
隻是後來,男人還是沒看中。
惹得他自己都在反思,自己想要看到的,到底是什麽樣的傳人?
嘖,他若能看得懂自己,那他就不是赫東煌了。
畢竟就連姓姬的,當年也從未看懂自己究竟想要什麽。
對了,男人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小子最早練得似乎是伏龍樁?
嗬嗬。
這門樁功也是他傳下的。
豈不聞春雷一響,蟄龍驚眠,一嘯動千山?
這可比什麽井中惡蛟抬頭,還要鬨騰的多了。
男人似笑非笑,似乎很是期待。
……
這一日,姬家依循祖製,通傳天下,掀起軒然大波,無數武道天驕聞風而起。
……
「臥槽臥槽臥槽?!東3煌星有七帥遺留道藏?!這特麽都一萬年了啊!」
「真的假的?」
「姬家通傳天下,自然不會是假的!」
「東3煌星……我怎麽這麽耳熟?」
「此處當@季兄!」
「不是,季兄前段日子不是正好回老家了嗎?該不會……」
「悲,你說這個就傷心了,季兄完美錯過了,他幾天前就躺在旅遊團的休眠倉裡了,估計至少還得有個十天才能回來。而這個通告是今早傳的。」
「嘶,那不得去季兄老家轉一轉?」
「組團了組團了!」
放下終端,嶽有容眼中精光閃爍,看向身前幾人。
今日本是小聚,沒想到趕上了姬家拋出這麽大個消息。
「怎麽說?」嶽有容問道。
「不去。」師心婠搖頭道,「我師父說過了,那座道藏是赫帥所留,以那位的性子……嗬嗬,諸位指望能獲得傳承,不如指望能中彩票。」
「有這麽難嗎?」邊熔摸著下巴的胡茬,目光閃爍,「那可是赫帥啊……可惜老子不用刀。」
師心婠冷笑道:「你懂個屁,赫帥當年何等狂傲,七帥中若真要拉出一個排名,赫帥必然是首位!」
「?」殷無雙睜眼道,「不是姬帥嗎?」
「非也,我覺得是木帥……」木君誠舉手道。
「呸!」眾人默契地啐了他一口。
師心婠低聲道:「我師父是這麽說的,想去的話,就當是旅遊也未嘗不可,但指望能搜到道藏所在,那還是睡覺做夢來的實在。」
「你師父好歹也是宗師,怎麽這麽沒誌氣。」邊熔悻悻道。
「這不是誌氣不誌氣的事。」師心婠幽幽道,「甚至不是天賦的事,因為能以天賦被那位看中的人,可能還不存在這個世上。」
「去看看又不礙事。」刁行雲提議,「正好許久沒看到季兄了,看看生養季兄的地方是什麽模樣的。」
木君誠沉吟道:「我就不去湊熱鬨了,那道藏不會選擇六大家族的血脈,正好我要回趟老宅,接受傳承洗禮。」
「嘖……傳承洗禮啊,據說哪怕是頭豬,都能洗禮出個天才。」邊熔唏噓道。
木君誠笑不露齒道:「誇張了,隻是有機會更進一步罷了,我和秦家的清絕姐他們相比,還是差了不少。」
嶽有容忽然抬頭道:「我剛剛調查了,以往兩年的不少皓月武者,都開始了動身,這趟即使得不到道藏,也能遇到不少想遇的對手。」
這話,終於讓在場人動心!
他們並不是對道藏不感興趣,而是覺得連季驚秋都不被選中的話,自己怕是也沒多大希望,先前師心婠的話是有道理的。
但若是能過往的皓月武者交手,砥礪自身武藝,那就值得這一趟的票價了。
「走!組團了,等十天後季兄歸來,我們在他老家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對了,季兄怎麽突然想不開,去報了個什麽觀光旅遊團?」
「你不知道?這是他逆反先天的契機啊。」
「……沃日,那狗日的又要突破了?」
「嗬嗬,十天後,真的說不好是誰給誰驚喜。」
……
神威集團。
張不周盤坐在尹天平麵前,神色平靜,原先張揚的眉宇中,較之以往多了一絲穩重,卻依舊不減銳氣。
尹天平暗自點頭,武者受挫並非壞事,至少上次戰敗對師弟的「改造」很有效。
這段時間師弟的修行比以往更加瘋狂,至於原因,不言而喻。
事實上,師弟慘敗這件事,還引起了師父的好奇。
三刀慘敗,自然是錯誤解讀,但師弟戰敗卻是無可爭議的事實。
師父甚至親自去了解了下季驚秋的「履曆」,但最後給出的結論竟然是惋惜,說「此子可惜了」!
尹天平初時不解,季驚秋的天才武者為何會可惜了?
師父沒有多說,隻說此子若要追求逆反先天,那必將碰壁,運氣好些說不定能保下一命,若是差些,彆說武道前途,命都得丟。
這讓尹天平很是愕然,難道這就是慧極必傷,妖孽之才多早夭?
但尹天平不準備把這件事告訴師弟。
對於眼下的師弟而言,強敵的落寞,反而會讓他失去目標與動力。
「準備準備,待會就有人接你去純陽道,依師父的意思是,你若能在大演武開始前出關,那就參加大演武,若不能,那就算了,反正去了也是丟臉。」
張不周深呼吸,腦海中閃現過一道身影,他重重點頭。
這時,門外突然有人大步走來,正是張易同,激動道:「不周!姬家公告天下,七帥在東3煌星遺留一座道藏!純陽道遲些再去吧!」
張不周皺眉,看向師兄。
尹天平麵色平靜:「有些路,你要自己走,所以這次你自己選。」
他沒有說遲些去,會不會影響純陽道那邊的閉關,但張不周仍是眼簾微垂片刻,而後抬頭平靜道:
「勞煩師兄陪我一同去見師父。」
尹天平慢慢露出笑容,起身而走。
身後的張易同麵色焦急,這純陽道遲些去不行嗎?那可是七帥傳承!
尹天平從他身邊路過,淡淡道:「七帥傳承,是潑天機緣,更是天大因果,區區晉星張家還背不起,莫生覬覦。」
他對這個屢次乾涉師弟成長的家中長輩,已是有些不耐了。
張易同很想說不是還有純陽道嗎……可下一刻他渾身寒毛倒豎,如三伏天卻陷入冰窖,死亡的預感浮現腦海中。
他這才明白,這是警告!
……
……
「剛才已經聯係過了,姬家確認道藏還在。」
劉重切斷通訊,看向幾位重要部門的領導人,緩緩開口。
眾人神色不變,心中卻是喜憂參半。
喜的道藏還在,部門裡的幾個小家夥還有希望。
憂的是……連季驚秋都沒有被看中??
是他恰好離開,當時道藏並未開放?
還是單純的沒有被看中?
若是後者,那得是何等天才武者才能被那位看上?
難道說,那位看的是眼緣?那自己……豈不是也有希望!
劉重掃了一圈眾人,微微搖頭,知曉這幫家夥在想什麽,他沉聲下了定論道:
「無論是誰,隻要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