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熟悉的臥室,楚雲謙沒顧得上查看手腕的紋身,他先是去衛生間裡洗了一把臉,抬頭看著鏡子裡表情已經恢複冷靜、但耳根卻還泛著紅的自己。
他實在沒忍住毒舌發作,麵無表情地衝鏡子裡的人罵了一句“好蠢。”
當時他頭腦發熱不算清醒,現在冷靜下來了,楚雲謙覺得自己有必要理清自己為什麼做出那種種不符合自身行為邏輯的舉動。
為什麼要主動親吻他?
楚雲謙看著鏡子,試圖剖析一下自己當時詭異的行為。
除去沒睡好腦子缺氧不清醒這個客觀原因……
他認為自己的心態似乎也出了點問題,就算是覺得楚梟獨自待在黑暗裡有點可憐,安慰人的方式有很多種,偏偏自己卻要用最曖昧的那種……
楚雲謙擦拭掉臉上的水珠,有條不紊地洗漱,心裡依舊要條理清晰地分析自己的行為以及行為背後所代表的含義。
楚梟對自己來說到底是什麼呢?
首先要排除寵物,楚雲謙捫心自問了一下,他覺得自己可不會允許養在身邊的寵物成精變成人,還三番五次親他。
那……朋友?家人?同居室友?
好像也不是,誰家朋友\/家人\/室友安慰人的第一反應是親上去啊?張飛會親關羽嗎?顯然是不可能的。
難不成還能是戀人嗎?
楚雲謙嘴裡叼著牙刷靠在盥洗台上,想著戀人確實是會親吻對方,但他好像也沒有產生像電視劇裡演的那樣、愛得死去活來的感覺,回想楚梟和自己的相處模式,好像也不太像是戀人的相處模式?
所有可能都排除了一遍,楚雲謙硬是找不到自己支撐自己失常行為的依據,他隻好換了個方向繼續捋。
首先,他清楚地認識到,自己大概是被楚梟帶溝裡去了,因為那家夥把自己誤認成了伴侶,總是一言不合就要親上來,
之後好像又做了個亂七八糟的夢,按照描述,夢的內容大概率是他倆談了,要不然楚梟也不能那麼熟練的又是情話又是早安吻的……這可能導致楚梟對於伴侶這個錯誤認知會加深,更難掰正了。
楚雲謙麵無表情地刷牙,心想進遊戲之後還是得談談,不然哪天被帶進馬裡納亞海溝裡都不知道。
察覺自己偏題了,楚雲謙把關於楚梟的認知更正計劃放到一邊,繼續思考自己的問題。
他想:可能就是因為楚梟總是用親吻這種方式來表達某種情緒,所以自己潛移默化的也下意識用這種方式回敬?
楚雲謙忽然覺得把鍋往楚梟身上一甩,還挺合理,就暫時把這種可能留下,繼續分析下一條。
所以,自己為什麼不阻止?
楚雲謙仔細回想了一下,楚梟在行動前都會先直勾勾盯著自己看,像是在評估著什麼,自己完全可以阻止的,但為什麼最後都能讓他得逞?
歸根結底,好像是每次自己看見楚梟那張臉、那雙純粹得仿佛隻能留下他影像的藍眼睛,心跳好像就會開始失衡,腦子也開始變得不清醒……
“所以……我其實是個顏狗嗎?”楚雲謙看著鏡子裡一樣無語的自己,他千算萬算,真的沒想到分析到最後,竟然得出這麼一個結論?
萬萬沒想到,自己像是解剖一樣仔細分析自己的行為邏輯、心態和想法,得出的竟然是這樣一個結果……
他怎麼從來沒發現自己是那麼膚淺的人?
楚雲謙無語凝噎,覺得比起他是個見色起意的人,‘楚梟的臉帶有精神攻擊’這種可能更合適。
果然,把鍋甩到楚梟身上真的就合理多了。
在鏡子麵前一通分析,楚雲謙不太能接受分析的結果,他徹底從自己的思維中走出來後,忽然覺得自己也是有病,正常人誰會這樣去分析自己?又不是做行為實驗,他也不是實驗室裡的猴子。
姑且把這件事拋到腦後,楚雲謙覺得還是先趁維修日把一些事情弄清楚比較好。
楚雲謙本來並不想再查些什麼,但那個副本都把答案甩到他臉上了,他怎麼著也要去核實一下,要不然怎麼對得起煞費苦心讓他看到那些東西的人?
其實,想知道當年的事,最快速的方法就是去找楚老爺子,但楚雲謙想了想,當年的事事關那個奇怪的遊戲,老爺子身子骨雖然硬朗,但多少還是不適合下副本的。
他們之間往日雖有小節但近日並無大過,楚雲謙可不想因為自己,讓原本能安享晚年的老人遭這個罪。
思來想去,能安全地做這種事的隻有已經被係統盯上的玩家,這樣也不必擔心會牽連到無辜人。
可惜的是,由於進遊戲時間太短,他倒是沒有認識的、像私家偵探一樣會調查的玩家,隻能不抱什麼希望地給希雅發了一條信息,問她有沒有什麼渠道。
洗漱完後,又換了身衣服,楚雲謙驅車前往老宅,希望能從那裡翻出一些有關‘楚淩’這個人的蛛絲馬跡。
他從小到大沒聽楚家人提起過有這麼一號人,楚雲謙知道的、有關於父母的事情少得可憐,他隻聽他舅舅提起過,說是他母親執意跟他的父親離開楚家,楚老爺子一怒之下斷絕父女關係。
在他五歲那年他父母出了意外,然後楚老爺子才將他接回楚家。
楚家人對他父母的事諱莫如深,他也是軟磨硬泡了好多年才從舅舅和老管家口中得知有關他母親的隻言片語。
在他們口中,他父母的愛情故事就是那種千金大小姐愛上窮小子不惜與家族決裂的戲碼,楚雲謙知道的也僅限於此了。
他曾一度以為自己不受老爺子待見是因為他父親的原因,連帶著楚家其他人對他的態度也有點奇怪,他們與其說是拿他當親人,其實更像隨便收養一隻路邊的貓貓狗狗,反正楚家也不缺他這一口飯。
為此,他還產生了這裡沒人愛他的想法,三番五次想從楚家逃出去,也因此沒少挨打。
楚雲謙對自己十歲以前的記憶並不太清楚,直到現在,他都隻能依稀記起每次逃跑未遂會受罰,但具體內容他記不清。
似乎每次受罰後,他都會有一段記憶是混亂的,撥開那些顛三倒四的混亂,隻剩一張嚴厲的臉清晰地印在他的記憶裡。
那是他每次受罰時,都能看到的、楚老爺子冷漠的樣子。
他原以為記憶模糊是因為自己受不了那些苦,大腦自動屏蔽了那些痛苦的記憶,起初他還會時不時回想一下有關那部分記憶的細節,還偷偷摸摸去問過心理醫生,但都一無所獲。
後來他稍微長大了一些,心智也成熟了,沒再幼稚地跟老爺子唱反調,企圖引起他的注意,自然也就沒再受罰,他也理所當然地不再在意那段記憶,就失去了探究的興趣。
但副本中那段被刻意留下的記憶卻告訴他,這事沒那麼簡單。
楚淩絕非隻是簡單的拿了‘富家女一心想嫁窮小子’的劇本,在那段記憶中,她似乎很受尊敬,還被稱作‘淩博士’,這讓他很難不聯想到研究室之類的場所。
再想起陳鋒等人對那位311的態度,以及將他稱作‘他們’的人,怎麼看都更像是那種研究員愛上實驗體然後私奔……
楚雲謙抽了抽嘴角,覺得自己能想出這麼一個戀愛腦劇本也是無敵了。
正自顧自覺得自己最近的想法都好荒謬,楚雲謙正在低速行駛的車猝不及防就被旁邊疾馳而過的車給刮了一下。
好在他足夠鎮定,沒有造成慌亂之下就亂打方向盤導致出車禍的慘案。
楚雲謙現在行駛的路段是已經要接近老宅的路段,在那片居住的都是些非富即貴的人,相對的,來往車輛沒那麼多。
他能在這段沒有多少車輛經過的路段被刮到,除了算他倒黴,還有一個因素就是他剛才走神了。
楚雲謙皺著眉將車靠邊停下,心想:看來自己並不是全然不在意,以至於會犯下開車走神這樣的低級錯誤。
他今天開的車是隨手挑的一輛比較低調的商務車,在來往的車輛中屬於那種很不起眼的存在,這也意味著他接下來會被那輛張揚亮紅色的當季新款法拉利的車主找茬。
果然,他剛停好車,車窗就被一看起來流裡流氣的青年敲了幾下。
楚雲謙隔著車窗打量了一下此人的行頭,衣服的料是好料,設計、剪裁都很好,可惜被穿出了親媽設計師都不想認的效果。
隻見那青年戴著能遮住半張臉的墨鏡、粉色襯衫領口大敞,恨不得露到肚子、外頭還套著件白色西裝,把整套並不便宜的西裝穿得不倫不類、流氓味兒十足。
若是他有撐起這樣穿法的身材,也能稱得上一句放蕩不羈的痞帥,但他沒有,隻能算是流氓……
瞧他那囂張的樣子,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哪家的二世祖被家裡叫回來,才不情不願地套上西裝。
“我說哥們兒,你眼睛是不是……臥槽!楚哥?!”那青年還想奚落他幾句,但車窗完全落下後,看清車裡的人,青年條件反射地後退了一步。
他先是摘下墨鏡看了一下車,又看看楚雲謙的臉,又一聲臥槽脫口而出“臥槽!楚哥你怎麼開起這種兩百萬不到的車了?我都沒認出來是你,剛剛得罪了哈。”
青年長得不普通,甚至有點小帥,僅限閉嘴不說話的時候。
楚雲謙並不認識他,但對方卻認識自己,他默默想了一下自己在那堆二世祖裡是個什麼人設來著?
哦,比他們更囂張、更有腦子的二世祖。
“怎麼?我就不能偶爾親民一下?還有,你剛剛說我眼睛什麼來著?”找到自己的定位,楚雲謙立刻融入人設,懶洋洋地將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輕佻地揚起一抹笑,整個人氣質都變得有些漫不經心。
青年在以往的二世祖聚會中都不是什麼中心人物,不被楚雲謙記住實屬正常。
他倒也希望自己不被記住,之前每當這位笑麵虎露出這種笑,他們之中‘有幸’被他記住的人都會倒黴。
因著之前混出的‘名聲’,他免了一遭被找茬的風波,在陌生青年的殷切囑咐中繼續往老宅的方向行駛。
楚家老宅是經典的蘇州園林風,因為老爺子喜歡。
他們小時候都是被養在這大宅子中,長大工作後才出去住,不過周末的時候有假的人就要回來一趟——老爺子喜歡時不時開一下家庭會議。
現在是周四,大家都有工作,小輩們也在上學,老宅就隻剩下一些幫傭,倒顯得這宅子有點空。
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楚雲謙自然是要先去看一眼老爺子,楚老爺子在外雖然不愛搞什麼排場,但對於家庭教育這一塊兒還是挺重視的:久未歸家的人回來後要先拜會長輩,這條規矩適用於所有楚家人。
不過,楚雲謙例外,畢竟他是‘敗家子’,而且不像其他人一樣怕他,偶爾違規一下也很符合人設。
有時候楚雲謙很奇怪,在這種每個楚家小孩都要接受古板教育的大環境之下,他混跡在一堆公子哥兒裡當‘敗家子’,算是所有小輩中最離經叛道的一個,楚老爺子竟然還能容忍他到今天……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長輩和未來繼承人住主樓,楚雲謙看了一下時間,早上十點,老爺子這個點應該在主樓大廳裡。
他本想直接繞過去,但想起自己好像還有個‘委托’,他還是決定去看看吧,邊走還邊在手機上問這個月給老人家體檢的醫生拿一份他的體檢報告。
得先去看一眼老人家的身體情況,因為楚雲謙有預感,他那順嘴就應承下來的‘委托’對於楚老爺子來說會很炸裂,怕他老人家受不了這刺激。
讓人意外的是,平時雷打不動在客廳看家庭狗血倫理劇的老爺子今天居然不在,楚雲謙還特意去他的房間和書房找了找,並沒有找到人,他也隻好先去辦自己的事了。
走下風雨連廊,楚雲謙正要往西南角的廂房走,卻發現老爺子居然坐在養了錦鯉的水池邊釣起了魚。
楚雲謙:……誰吃飽了撐的會去釣家養的錦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