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像是被寒流侵襲。

“你知道嗎?”蘭熄轉頭看向應忱,眼睛有些發紅,有怨恨,有無奈,更多的是一種深深的悲哀:“當你給我做假證的那一刻,我其實第一想法不是開心,而是一種說不出的複雜。”

應忱記憶喚醒手術根本就沒有成功,他靠著模仿蘭熄說辭,還有四處收集的資料,編撰了一段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話術,騙過了法庭上的人,也把自己也騙了。

蘭熄曾經被仇恨蒙蔽了眼睛,想將所有人拖入地獄。

可是越到後麵他越迷茫,所有人都在勸他彆恨了,過好自己的生活。可奶奶死了,他的孩子死了,丈夫死了。

一個至親的親人都沒有了。

何詩琪當初告訴他,他身上所有的悲劇,不能怪彆人,也許就是他命運帶來的。

蘭熄一度竟然覺得她的說法是對的。

每到過年的時候,整個陵市都被節日的氛圍籠罩著,五彩斑斕的煙花在陵江上空綻放。蘭熄總是一個人默默地站在陵江邊,看著那絢爛而短暫的煙花在夜空中盛開又消逝。

煙花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臉上,好像如同白晝降臨一般。

等到煙花散儘,他便裹緊自己的衣服,孤零零地沿著江邊往家走。

陵市的冬天很冷,冷得像一把銳利的劍,輕易就能穿透衣物刺入骨髓。

蘭熄穿著厚厚的毛衣和羽絨服,把脖子使勁地塞進高領毛衣領裡,試圖尋找一絲溫暖。

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一片一片地落在他的肩頭、發梢。他緩緩地抬起雙手舉到嘴邊,哈出一口熱氣,那白色的霧氣在眼前散開,又很快被寒冷吞噬。

他看著前路那一望無儘的黑暗,像是一頭巨大的怪獸,要將他整個人都吞噬進去,他覺得自己的下半生就如同這無儘的黑夜一般,看不到儘頭,也走不出黑暗。

他從孤兒院出發,走到莫裡森實驗室。

認為所謂的高適配度就像是一個詛咒,隻能給他帶來的隻有無儘的痛苦,於是他懷著一種決絕的心情服下了讓腺體萎縮的藥物。

之後又輾轉將自己流放到翠穀鎮。

可最終還是回到了這個最初的地方——陵市。

他一直走啊走,雙腿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每一步都耗儘了全身的力氣,直到精疲力竭,卻依然找不到解脫的出口。

蘭熄的眼淚仿佛無法停下來。

應忱輕輕地摟住蘭熄,他的手臂像是一道堅實的港灣,將蘭熄緊緊地護在懷裡。下巴溫柔地抵著蘭熄的額頭,這個姿勢充滿了無儘的安全感,仿佛能將世間所有的風雨都阻擋在外。

應忱的聲音低沉而輕柔:“蘭熄,睡吧,睡醒了,什麼痛苦都不會有了。”

那聲音裡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似乎隻要真的睡去,就能逃離這所有的苦難。

可他好像是在說。

“蘭熄,給自己一條生路吧。”

而應忱要用餘生的所有歲月去贖罪。

蘭熄靜靜地靠在應忱的懷裡,眼皮很快重了起來,他的思緒也有些飄忽。

有時候不得不相信命運,早在冥冥之中就定下了軌跡。哪怕是經曆了失憶這樣天翻地覆的變故,再次遇見的時候,他們還是不由自主地糾葛在一起。

就像那一天,應忱坐在車上,正準備去參加一個重要的論壇。車內的空氣有些沉悶,他便伸手打開車窗,想要透口氣。

就在這不經意間,他的目光被不遠處的一個身影吸引住了。那是騎著小電驢的蘭熄,他戴著頭盔,隻露出一個側臉。陽光灑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輪廓。

僅僅是這麼一眼,應忱的心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了。他毫不猶豫地對司機說:“跟上他。”

於是,在繁華的街道上,出現了這樣一幅奇特的畫麵。前麵,蘭熄騎著小電驢靈活地穿梭在車流之中,而後麵,應忱所乘坐的那輛昂貴的汽車不緊不慢地跟著,黑色的車身在陽光下閃爍著低調而奢華的光澤。

汽車在車流保持著距離,既不想跟丟,又不想驚擾到前麵的人。

隨著車輛的移動,他們漸漸彙入了更加洶湧的車流之中。周圍的車輛來來往往,喇叭聲此起彼伏。

那輛小電驢和汽車越來越小,最後小得如同兩個模糊的黑點,淹沒在這川流不息的車海之中,再也找不到他們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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