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母。“
劉安返回長安的第一件事,當然就是要前往壽殿去拜見呂後。劉安幾乎是由呂後親自撫養長大的,雖然說在劉安年長之後,呂後已經很少表現出對他的寵愛,但是兩人的關係其實是非常要好的。
而呂後不再像從前般寵著他,也並不是因為呂後不再喜歡這個長孫,隻是因為劉安的身份,帝國的太子是不需要寵愛的,是不能被寵愛的,這個位置上的人,往往要付出比尋常人更多的代價,會擁有更高的要求,做事的標準也·與彆人不同。
看著跪坐在麵前的大孫子,呂後其實有著很多很多話想要與他說的,這些時日裡在海邊忙碌,使劉安看起來憔悴了不少,膚色愈發的粗糙,看起來也沉穩成熟了不少。
看得出,他在那邊確實是去了不少地方,辦了不少實事的,對孫子的變化,老太太是看在眼裡的,可並沒有過問,她隻是嚴肅的聽著劉安講述南邊開海的情況。
“大母啊,這南邊的情況啊,跟過去是截然不同了,過去都說南方乃是蠻夷之地,不知王教,不能與聖人教化下的北方相提並論,可是我這次前往,哪怕是在吳國南越,也不曾見到有瘴氣彌漫的地方。”
“道路上看不到什麼猛獸,行人都穿著衣裳,常常能遇到一些明白道理,穿著得體的文人,他們結伴而行,前後也沒有騎士來保護,南邊諸國愈發的富裕,船隻極多,百姓們的臉上沒有饑黃之色。”
劉安緩緩的形容起了自己所見到的南方,呂後如今身體不便,實在是無法離開長安了,劉長也絕對不會再讓老太太外出,可是她似乎從劉安的形容裡看到了那個截然不同的南國,臉上的肅穆都消失了,出現了一抹澹澹的笑容。
劉安開心的說道:“這都是因為阿母您的功勞啊,如果不是阿母,怎麼能有今日的南國呢?”
“胡說八道!”
殿外忽然傳來了叫罵聲,劉安一愣,就看到劉長板著臉走了進來,劉安苦笑了起來,急忙起身行禮。
呂後冷笑了一聲,“這個時候你的耳朵倒是很尖啊,什麼都能聽得到。”
劉長清了清嗓子,坐在了呂後的身邊,嚴肅的說道:“身為太子,應當實話實說,不能為了孝而說謊話啊,這治理南國,阿母當然是有功勞的,可是也不能說都是阿母的功勞嘛……”
劉安說道:“我失言,說的不妥,還望阿父見諒。”
劉長這才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看劉安這模樣,完全就是阿父在哄小兒子,呂後都忍不住的搖起了頭。
她都有點分不出誰是阿父,誰是兒子了。
有劉長坐在這裡,劉安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看到氣氛忽然沉默了下來,劉長一愣,隨即示意了一下劉安,“無礙,你繼續說,我隻是聽著而已。”
劉安沉默了片刻,方才詢問道:“聽聞阿父要封姈為扶南王?”
“是這樣的,朝中大臣也都很支持我的決定,少數不支持的,也都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自願上書要求前往夏國等地,好好反省自己的過錯。”
劉安輕輕撫摸著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說道:“我倒是知道阿父這麼做的深意,隨著尚方的技術發展,大漢是越發的需要勞動力,第一個女諸侯王,這所帶來的影響是巨大的,有了這個先例,往後可以推行更多的舉措,例如設立紡織廠等地,招募女子為工………我是支持阿父的決定的。”
劉長抿了抿嘴,“沒錯….我就是這麼想的。”
其實劉長做事,並不會去想太多,但是無所謂,他有個好大兒,無論自己做什麼,兒子都能為他找到充足的理論基礎,開海是這樣,如今封王也是這樣,這讓劉長愈發的肆無忌憚,誰讓我兒子是個聖人呢?
呂後安靜的聽著他們父子兩人的交談,劉安說起了長安內所發生的這些事情,而對這些事情,劉安都有自己的看法,這些看法與劉長是如出一轍的。
當兩人從長樂宮出來的時候,劉長看向兒子的眼神裡滿是寵愛,最初劉長還不太喜歡這個傻兒子的選擇,覺得他總是去讀那些沒用的書,搞什麼文化,不跟自己一樣外出狩獵,覺得他誤入歧途,不務正業。
可是現在想想,劉長覺得這豎子似乎也不算是誤入歧途,無論怎麼說,這身學問還是有點用處的,就這些時日裡,自己所要做的事情,他都能給與一些理論上的支持,讓自己都感覺自己做的很有道理。
這讓劉長有種再次得到浮丘伯的感覺,不過,這兩人是不太一樣的,浮丘伯是真的懂自己,而劉安隻是懂得很多,能嘗試著去理解自己而已。
可無論怎麼說,有這麼一個兒子,劉長還是覺得很自豪。
他拍打著劉安的肩膀,欣慰的說道:“你能有今日的成就,我是很開心的,我看了你最近的文章,你將那些魯儒批判了一頓,還用上了很多新的理論,群臣都說不出彆的什麼來了…..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兒子,我這學問上的造詣,都被你繼承了去……..”
劉安看著高出自己好幾個頭的阿父,隻是搖著頭,謙遜的說道:“在阿父麵前,我這點造詣能算什麼呢,阿父的學問,那才是真正的大學問,我隻是皮毛而已。”
父子倆一路走到了椒房殿內,曹姝,樊卿,雍娥三人早已等候在這裡,看到跟劉長一同走進來的劉安,曹姝還好,能坐的住,其餘兩人卻已經是上前噓寒問暖。
劉安與三人行禮拜見,最後方才走到了曹姝的麵前,朝著阿母行禮拜見,曹姝看起來一如既往的平靜,麵對許久不見的兒子,也隻是隨意的點了點頭,可當劉安小心翼翼的問起她的情況時,她也忍不住的紅了眼眶。
劉長沒有再說話,隻是笑著坐在了一旁,看著他們母子寒暄。
當劉安拜見了皇宮裡的親人們,回到自家的時候,天色都有些黑了,緹縈並沒有入睡,在等待著太子的到來,而那倆個傻小子,同樣沒睡,此刻正穿著奢華的衣裳,站在門口,等待著劉安的到來。
“阿父!
”
劉遷眼前一亮,猛地跑了過去,一把衝進了劉安的懷裡,劉安笑嗬嗬的抱著他,正要說些什麼,可看到他的衣裳,又忍不住責怪道:“怎麼穿了這麼一身衣裳?小小年紀,何以這般愛美?”
“這是大父送給我們的……”
劉遷解釋了起來。
劉安頗為無奈,板著臉正要教訓這兩個小家夥,緹縈卻笑吟吟的說道:“難得相見,就莫要再責怪這兩個豎子了,遷,快下來,莫要累著你阿父!”
劉安又揉了揉小豬的頭,小豬隻是傻笑著,看起來與劉安離開時的一樣乖巧,劉安坐在了上位,緹縈急忙令人吩咐拿來吃食,就算劉安吃過飯了,這回到家裡,家中飯菜還是必須要吃的。
劉安坐在上位,看著乖巧的坐在自己麵前的兩個小家夥,他嚴肅的問道:“我離開之前,這兩個豎子沒有再惹事吧?”
緹縈笑了起來,“倒也沒有惹什麼大事。”
“那就是惹事了?”
劉遷急忙說道:“阿父,不曾惹事,我們在縣學裡讀書,功課都非常好,祭酒也很喜歡我們,跟同窗相處的也很好………”
若不是劉良與劉安說過他們倆的情況,劉安就真的相信了他們的鬼話,不過,此刻,他也隻是當作不知情,看著一旁的緹縈,說道:“你要好好盯著他們,若是他們敢惹事,就及時告知我,我這舊賬新賬一起算!”
兩個小崽子也是如願的得到了阿父帶來的禮物,笑得很是開心,劉遷拉著小豬的手,認真的說道:“阿父,那您繼續操勞,我們倆就回去了。”
“哦?”
“仲父被大父暴打之前,曾告訴過我們,若是阿父回來了,就不要往您跟前湊,說您回來後有大事要辦的….”
劉安臉色一黑,也不知想起了什麼,叫道:“阿父打的還是有點太輕了!你們倆都給我出去!
”
兩個小家夥急忙跑了出去,緹縈有些驚訝的問道:“賜又挨了打?”
劉安點點頭,“禮部有個官員上奏阿父,說魯儒與二弟勾結,希望能押二弟前來長安對峙…..賜知道了這件事,當天就帶著人闖進了禮部,見人就打….結果阿父剛好在禮部跟陸公商談大事,直接栽了,現在還躺在床榻上呢……..”
緹縈長歎了一聲,無奈的說道:“賜並不壞,就是這性格啊,唉,真不知他以後就了國,會是如何。”
劉安笑了笑,“無礙,或許他這樣的性格,就適合在夏國這樣的地方吧。”
緹縈正準備再說緹縈的事情,劉安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寵溺的看著她,臉上滿是笑容,“這些就不要再說了,我們還是操辦正事吧。”
緹縈嬌羞的低下了頭。
………………………
次日,劉姈很早就來到了太子府內,而此刻,劉安正在與自己的門客們交談著這些時日裡的大事,衛文君低著頭,站在了一旁,門客們對衛文君的評價是相當高的。
在劉安不在的時日內,衛文君幾乎是作為太子家宰來處置諸多的事情,從懲罰那些魯儒,到府內大大小小的雜事,他都處置的非常不錯。
可儘管眾人對他紛紛稱讚,劉安卻還是很嚴肅,他看著麵前的衛文君,說道:“勿要覺得做成了這些事情,你就算是有了本事,你之所以能做成這些事情,隻是因為你是在他們麵前長大的,他們都愛你,不願意為難你。”
“而外頭的大臣都因為你是我的人,不敢得罪你,才讓你諸事都如此的順利,再過一段時日,我就要讓你去地方上,真正的做事,在那邊,還能做好自己的事情,這方才算是有能力的。”
衛文君急忙稱是。
“兄長!
!”
劉姈笑著衝到了劉安的身邊,兄妹兩人相見,劉安也很是開心,他打量著愈發英武的妹妹,臉上滿是感慨,“怎麼會長大的這麼快呢,還記得不久之前,你就是個愛哭的小娃娃而已………”
“大哥,我現在可是扶南女王了!”
劉姈得意的說著。
劉安搖著頭,“這諸侯王可不是這麼輕易就能做的,若是你做不好,我就撤了你的封國。”
門客們看到他們倆相見,自然也是不敢打擾,紛紛離開,隻有衛文君留了下來,劉安卻揮了揮手,讓衛文君也一並離開,此處隻剩下了他們兄妹兩人。
兩人寒暄了許久,劉安忽然想起了什麼事,嚴肅的說道:“姈啊,我聽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有人說,你與鄭家的那個小子走的也很近,與這衛文君也走的很近,這是什麼情況?”
劉姈一臉的茫然,“這是誰說的?我與那鄭奇,不過是見過兩三次而已,他對我倒是挺熱情的……….”
劉安狐疑的問道:“那衛文君呢??”
劉姈清了清嗓子,“我與他隻是好友而已啊…..”
劉安眯著雙眼,狐疑的看著她,“姈啊,我知道一些話,你是不能與大人明說的,不過呢,我是你的大哥,你有什麼心裡話,隻管告訴我,千萬不要隱藏,無論什麼事,我肯定都不會生氣,也會站在你這邊……..”
“你與那衛文君,是不是…….”
劉姈平日裡儘管很是灑脫,也好玩笑,但是被大哥如此認真的詢問,她也不由得紅了臉,“我也不太清楚,隻是他說願意做我的王後,我也想讓他當我的王後……..”
劉安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滿是和藹的笑容,“早這麼說多好啊,你看,我是不會生氣的,往後啊,你有什麼事,都儘管與我明說,我定然會站在你這邊,不過呢,你現在封了國,就得安心與學業,好好學習,當一個合格的諸侯王,這男….女子啊,當以大事為重!”
“我知道了。”
劉安隨即為妹妹分析了扶南國的情況,在劉安的眼裡,扶南國是非常有商業價值的,甚至商業價值不弱於吳國等地,因為這裡的位置實在是太重要了,隻要開海興盛起來,這裡就是必經之地啊,劉安對扶南國有無數個想法,此刻將自己心裡的想法一一告知妹妹,劉姈都聽懵了。
“不要想著哪裡都要發展,首先,你這王城就要換,我提議就選在這個海峽的隔壁,優先發展這一塊,在這裡修建達成吃,將百姓往這裡遷徙,然後去照射周圍的地區,我都給你想好了……….”
“你看,這是我新寫的海貿論,你拿去多看看,這文章能讓你明白很多治理國家的事情,另外啊,我還挑選了一些門客,我準備讓他們都去扶南國,讓他們去幫助你…….”
劉安喋喋不休的說著,劉姈拿著手裡的文章,再看著大哥這般認真的模樣,頓時,雙眼忍不住泛紅。
“大哥,我知道了,我定然不會讓你失望,我一定要做好,讓大哥再也不用擔心海外的情況!
”
劉安笑了笑,有些心疼的說道:“我知道你自幼就不喜歡待在家裡,也不像個女子,喜歡兵法,劍法,喜歡行俠仗義,這次受封為王,其實對你來說算不上什麼好事,很是麻煩,但是我還是很支持你的,我的弟弟妹妹,除了劉賜,就沒有一個無能的人!”
劉姈被這番話說得笑了起來,急忙揉了揉雙眼。
“四哥若是聽到這番話,怕是要從床榻上跳起來………”
“嗬,跳起來?他將遷和小豬都給教壞了,甚至教他們去劫獄,這次是阿父先動了手,不然就是我將他給打的起不了身了!”
劉姈卻提醒道:“其實也不怪四哥,這倆豎子都不是省心的,遷蠻橫無比,酷愛劍法,整日都與人比劍,還老是找那些最有本事的,輸了就鬨,小豬就更是惡劣了,他不隻是鬨,他是帶著人去鬨,連遷都很聽他的話…….”
“怎麼可能呢?遷畢竟是我阿父的孫子,如此性格是正常的,可小豬可是禦史公的孫子啊,啟為人也是那般的乖巧,他的孩子怎麼可能鬨騰呢?定然是被遷給帶壞了!
!”
劉姈再次發笑,“您還不知道吧?禦史公每次來這裡都是板著臉,見到小豬就想要揍,先前他還與我說,當初就不該訓斥阿父,越是厭惡什麼,就越是來什麼…..還說這小豬是完全隨了大豬…….”
兩人又說了片刻,劉姈就告彆了大哥,前往學習去了,她如今是跟著太學裡的一些大家來學習,每日都很勞累,劉安也沒有挽留她。
隻是對扶南國的現狀,劉安還是有些擔心的,畢竟這夏侯將軍啊,讓他治理國家,這實在是不知會帶來多大的驚喜或者驚嚇。
也不知道他到了那邊後會不會惹出什麼大麻煩,不過,劉安現在還有另外一件事要做。
“來人啊,去將雷被叫來,我要看看我離開的這段時日裡,門客的武藝是否落下,讓雷被跟衛文君試一試!
!”
ps:從來沒有這麼幸苦的碼字過,真的是.....不知該說些什麼,明天我會抽出時日早點碼字,謝謝大家的諒解,實在是對不住各位,心裡很是不安......等這次回家,我定然再也不出門,再也不辦事,老老實實待在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