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美好的一天啊”
劉賜走出了牢獄,告彆了那暗無天日的黑暗,仰起頭來,看著那烈日,感受著那熾熱的光芒,他顯得格外愜意。
果然,自己是不能指望阿父的,隻有阿母還會掛念著自己。
“賜啊,阿母很是想你,先與我去見阿母,然後再去外頭吧。”
劉良告彆了刑部的官員,拉起了弟弟的手。
劉賜卻苦笑著說道:“我知道,知道,不過,兄長,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先等我忙完,然後再去阿母身邊,如何?”
劉良嚴肅的搖著頭,“那可不行,誰知道你這一出去,會不會又進這牢獄,我可告訴你,現在的縣衙跟過去可不同,那個張湯是個很嚴厲的人,絕對不會因為的身份就放過你,現在長安都被他治理的很是太平,也就你還敢繼續做惡”
“我不是要去作惡,我是真的有事啊。”
劉賜撓著頭,看起來有些著急。
“什麼事能比拜見阿母還要急??”
“不是,我現在要是去見阿母,怕是就出不來了.”
劉良死死抓住弟弟的手,認真的說道:“那可不行,阿母是給我說過的,要我盯著你,將你帶到她麵前去你這些時日裡可惹了不少麻煩,我們也快到了就國的年紀,我不能再看著你胡鬨下去了!”
看著如此較真的哥哥,劉賜也是頗為無奈,求助的看向了一旁的董仲舒,董仲舒卻對此視若無睹,“大王,因為您的恩賜,我已經很久不曾回家了.我得回家挨揍了,愛莫能助。”
劉賜隻好說道:“好,兄長,這樣吧,若是你實在不放心吧,那就跟著我一同去吧,你就盯著我,我絕對不是胡鬨,是真的有事!”
劉良想了下,答應了這個請求。
兄弟兩人上了車,離開了這裡,而董仲舒卻也準備回自己的家。
等劉賜下車的時候,劉良心裡就開始後悔了。
我居然相信了這麼一個東西!
劉賜在城北一處酒肆前下了車,快步就要進這酒肆,劉良卻一把抓住了他,“你要辦的大事就是吃酒嗎?如果你今天敢吃醉了去見阿母,阿父非得打斷你的腿!”
“彆忘了!你可是剛從牢獄內出來啊!”
聽到這句話,周圍的人紛紛側目。
劉賜搖著頭,“我不吃酒,我是拿來送人的,兄長且放心吧!”
說著,劉賜就跟酒肆的店家買起了酒,這廝還買了不少,劉良無奈的站在一旁,等著他買完,片刻之後,劉賜就拽了拽劉良的衣袖,“哥,我買完了。”
“那就走啊?”
“錢還沒結呢”
也就是北地王性格良善,方才沒有說臟話,當他黑著臉幫弟弟付清了酒錢之後,卻發現弟弟已經坐在了自己的馬車,正揮著手,“兄長,彆傻站著啊,我時日精貴,快些上車!”
坐著我的車,抱著我買的酒,還覺得我耽誤了你的時日??
看著臉色漆黑的兄長,劉賜忍不住感慨道:“可惜啊,那個丁寬先被放走了,不然就這老頭,要是讓我撈出來,那就得報答我的恩情了,這廝能文能武的,無論是治理地方,搞教化,打仗,他都可以啊,等他以後年紀大了,打不動了,放在身邊當個裝飾,那大身板也也適合啊,可惜,當真是可惜啊。”
劉良明白了,這廝口中的大事,就是要去找那個丁寬,想將他騙到夏國去。
“賜啊,知人善用,不是說見到人就往自己那邊騙.想當初的趙國,也是人才濟濟,可卻不是秦國的對手,這是因為什麼原因呢?”
“是因為秦國的人才更多的原因啊。”
“你並非如此,當初秦國與趙國在長平作戰,趙國有廉頗,有樂毅,有田單.可他們沒能獲勝,就是因為趙王不懂得用人啊,光有人才是沒有用處的.”
“趙王不會用人,管我夏王什麼事??”
“阿父身邊人才無數,大哥身邊門客三千,怎麼到我就成了不會用人?甭管會不會用,先抓起來放在身邊,遲早都能派上用場,對不對?”
劉良搖起了頭,也不跟這廝計較。
不過,這豎子對人才還真的是挺執著的,寧願先去人才,都不願意先去見阿母,或許是想通過這樣的行為讓對方知道自己有多麼重視他吧?
就在劉良暗自思索的時候,劉賜卻叫道:“好了,停車,停車!”
劉良抬起頭來,卻是大吃一驚,因為,這裡並非是太學,肯定也不是丁寬的府邸,因為他認得這裡。
這裡是,汝陰侯府。
劉賜叩響了大門,一人走了出來,看到劉賜,也沒有多問,直接開了門,說道:“少君侯就在內屋,我現在就去告知他。”
劉良站在劉賜的身後,一臉的茫然。
很快,夏候賜就走了出來,看到劉賜,他開心的拉起了劉賜的手,“你出來了啊?這次怎麼這麼快?董仲舒也出來了嗎?”
“小小牢獄,豈能困住我這樣的人呢?”
劉賜照常開始了吹噓,夏候賜聽的還挺認真。
很快,夏侯賜就看到了劉賜手裡的東西,他臉色一變,搖著頭說道:“我不能喝,快帶走吧還不曾出孝期”
“我這也不是給你喝的,仲父在家嗎??”
夏侯賜轉過頭,看向了過去大父所常待著的書房,有些恍然的說道:“他在的我去稟告.”
“稟告什麼啊,去找他便是了!”
劉賜直接摟著夏侯賜的脖頸,就朝著書房走去,劉良此刻卻極為擔心,因為汝陰武侯的逝世,這些時日裡,汝陰侯一直都是在家裡,不曾出門,正在孝期,你這提著酒就進去算什麼啊可劉良來不及阻止,這豎子就已經闖進了那書房之內。
這書房並非很大,四周都擺放著很多古籍,中間則是一個有了些年份的木案,而夏侯灶就坐在案前,麵前還放著幾本書。
劉賜有些愕然,沒想到啊,有一天自己居然能看到夏侯仲父在書房裡讀書!
劉賜居然一點都不見外,直接跪坐在了夏侯灶的麵前。
“仲父怎麼讀起書來了??”
劉賜拿起了麵前的書,好奇的看了起來。
夏侯灶對他們的到來有些驚訝,卻也隻是一閃而過,他平靜的說道:“這都是我阿父過去讀的書,上麵還有批注,閒來無事,便看一看。”
劉賜趕忙將自己帶來的酒水放在了案上。
“仲父.我是來看望您的。”
“我與賜親如兄弟,您家裡出了噩耗,我本該是早點來拜訪看望您的,隻是前些時日出了點事,我為小人所害,故而無法前來.今日特意來找仲父,想請仲父吃些酒。”
夏侯賜茫然的看著他,有請孝期的人吃酒的嗎??
夏侯灶也是狐疑的看著他,“請我吃酒?孝期可還不曾過.”
劉賜吩咐一旁的夏侯賜拿來酒盞,不在意的說道:“仲父啊,人活著的時候能讓父母滿意,讓父母開心,好好照顧他們,這就是最大的孝順了.人都不在了,說什麼不能吃酒,不能玩樂,這叫孝順嗎?這不過是給彆人看的而已,讓彆人覺得自己很孝順.我知道您是不在乎這些的,您需要給彆人證明自己的孝順嗎?”
夏侯灶板著臉,倒也沒有開口否認他的想法。
劉賜舉起酒盞,小心翼翼的向夏侯灶敬酒,說道:“仲父啊,我還年幼,或許無法明白您的痛苦,但是前些時日裡,賜常常對我說,很是擔心您的情況,他覺得您格外的消沉,都變得不太像是自己的阿父了”
“賜真的是一個很孝順的孩子,他對您的擔憂,我們幾個兄弟都是看在眼裡的,不隻是賜,還有我的阿父,您或許不知道,我每次去厚德殿挨商談大事的時候,都總是能聽到阿父跟人詢問您的情況,他也很關心您仲父啊,汝陰侯雖然不在了,可還是有那麼多關心您的人,我反正不相信,大漢的神行將軍,常勝將軍會一直消沉下去!”
夏侯灶接過了這家夥的酒盞,隨即一飲而儘。
吃了這麼一口,他抿了抿嘴,隨即說道:“賜可不如我這般孝順,我還給我阿父送過駿馬呢!”
夏侯賜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雙眼一紅,險些哭了出來。
他已經有很多天不曾聽到阿父說出這樣的糊塗話了。
夏侯灶繼續說道:“你這豎子都能明白的道理,我豈能不知道呢?來,坐下來吧,今日就暫且不顧什麼孝道了,先吃些酒水再說!”
劉賜舔了舔嘴唇,無奈的說道:“我也想陪您吃酒,但是我兄長不許啊,他說阿父會打斷我的腿”
劉良搖了搖頭,看著夏侯灶的樣子,他也接過了一盞酒,“吃吧,吃吧,僅此一次。”
夏侯灶笑了起來,“你怕什麼,若是你阿父要打斷你的腿,便來找我,我並不懼你阿父,我替你出頭!”
一行人開開心心的吃了起來,夏侯灶說了很多的事情。
包括自己選擇的爵位,夏侯灶是如此說的。
“他本來是想要選擇自己的爵位,過去是這個想法,現在也是這個想法,但是.我卻不想百年之後,阿父的爵位就被人所忘記現在卻是有些後悔”
本來隻是想要吃一盞酒,可是當劉良和劉賜兩人走出來的時候,兩人卻都已經開始搖晃了。
劉良無奈的扶著弟弟,將他帶上了馬車。
“你說的要事,就是來看望汝陰侯?”
“是啊.進來前我就想操辦這件事的,賜整日念叨說他阿父愈發的消沉,說他很害怕哪天回到家,卻發現阿父也不見了”
“兄長,今日我怕是難逃一打啊!不過,也值當!夏侯賜為我也挨過不少次啊!”
當兄弟倆搖搖晃晃的回到了皇宮的時候,厚德殿內,劉長和曹姝分彆坐在兩側,正嚴肅的看著麵前的劉姈。
劉長開了口,“姈啊,我問你一件事,你得說實話。”
劉姈臉色一變,無奈的回答道:“我承認,人是我打的”
“不是問你這個!!”
曹姝勃然大怒,氣的是牙癢癢,就在劉姈準備承認其他錯誤的時候,劉長卻笑了起來,“我是想問你,你願不願意來當諸侯王。”
“啊???”
劉姈一臉茫然,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願意!!當然願意了!!阿父要冊封我為諸侯王了嗎?!”
劉姈激動的險些跳了起來,當場就要衝過去親阿父一口。
劉長寵溺的讓她坐在了自己的身邊,長歎了一聲,隨即說道:“姈啊,你想要想清楚了,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的麵前有兩條路,這一條就是安心做你的公主,什麼事都不必操心,一生都在長安,無憂無慮,第二條是去南邊為諸侯,那裡很是偏僻,荒涼,凶險,跟長安皆然不同,而且你要承擔很多的責任,若是做不好就要遺臭萬年,被人所辱罵繼承王位之後,你就不會有一天的閒暇時日卻再也不能享受了”
“我希望你不要因為此刻的激動,要經過深思熟慮,給與我答案。”
“我要去當諸侯王。”
劉長問道:“為什麼?公主的權勢不弱於諸侯王,可卻很是愜意”
“因為我是您的女兒,我並不弱於我的那些兄長們,他們能為您分憂,我自然也可以.阿父您向來就不是一個胡亂安排的人,您做事定然是有自己的想法,您想讓我去當王,那肯定就是有地方需要我這樣的人來當王,因此,我是願意前往的。”
劉長頓時大笑了起來,得意的看著一旁的曹姝,“怎麼樣,我說的不錯吧?”
曹姝歎息著,“姈啊,你要想清楚了,這件事定然會引起巨大的非議”
“我不怕!”
“若是你被封為王,就再也不能無所事事了,需要你證明自己的才能,要用心學習治理國家的道理,不能再隨意出去玩.”
“好。”
“若是成績不夠格,還有很嚴厲的懲罰.”
“沒問題!”
劉姈看起來相當的自信,其實,這也是劉長所看重她的一點,除卻是對女兒的寵愛之外,劉長能看到劉姈身上的很多優點,這家夥其實非常的聰明,就是有點懶惰,不願意去學,畢竟是跟太子一母同胞,怎麼可能是蠢笨的人呢?另外,她的親和力極強,總是很快就能人相處的很好,在這一點上,唯獨劉賜能與她媲美,加上她的口才也不錯,另外,在前些時日裡,她跟著韓信學習兵法,展現出了在兵法的極強天賦。
所有的一切都是劉長所考慮的因素。
扶南國的情況與其他地方不同,大漢如今的土地太大,段時日內,是沒有辦法往那邊輸送人口的,隻能是將當地的人口為自己所用,而一個能更迅速穩定當地,得到當地人認可的君王,是劉長的首要人選。
況且,南越國那裡也不是好相處的,劉姈卻完全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至於群臣那邊,劉長壓根就沒將他們放在眼裡。
當初阿母想要追封自己的兄長為王,除卻王陵,愣是沒有一個人敢說不.而劉長在夢裡的啟示中,似乎阿母毒殺宗室,毒殺皇帝的時候,群臣都沒有敢說不隻要阿母出麵一說,群臣就壓根不敢廢話,況且,不隻是阿母,劉姈背後還有趙佗,韓信等人的支持,就說太尉上書讚同,哪個不長眼的敢說不??
至於爵位繼承的諸多問題,劉長就更加不在意了,其實也沒有這麼麻煩。
要麼入贅,讓子歸劉姓,要麼就等那邊平定了以國改郡辦法有的是,劉長也完全不必擔心。
劉姈此刻卻已經是激動難耐,想到自己要成為諸侯王,她恨不得跳起來大叫幾聲,劉長清了清嗓子,認真的說道:“我要將幾十萬百姓的性命交給你.所以,你要儘快證明自己有這個資格,不要讓我失望,現在,就回去學習!!”
“唯!!!”
劉姈行了禮,笑嗬嗬的離開了這裡。
曹姝看起來還是有些擔憂,說起來,她並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去當什麼諸侯王劉長安慰道:“你不要擔心,孩子遲早都會長大,女諸侯王也算不得什麼.你等著吧,尚方的技術越發展,就越是會需要勞動力,女子的地位會迎來第一次的高提升,等到技術引起了巨大的變化,使得眾人的思想都發生了變化,到時候會出現第二次.哈哈哈,這下我也算是先驅者了!”
劉長大笑著,漢初其實對女子沒有太多的限製,大漢有賣酒的女子,也有女諸侯雖然不是王,但是作為諸侯也是有自己的侯國的,可以被當作是一個小諸侯王.包括當初那個許負,不也被高皇帝封了侯嗎?還有魯侯奚涓的母親,因為魯侯奚涓戰死,沒有兒子,就讓他的母親來繼承爵位。
就在劉長心情大好的時候,就看到兩個兒子搖搖晃晃的走了進來。
早已是爛醉如泥的劉賜,搖搖晃晃的走到了劉長的身邊,他仰起頭來,抓著劉長的手,打了個酒嗝。
“阿母!”
“許久不見,您變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