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0章 挺不容易的(1 / 1)

「陛下要來了!」

當官吏激動的將這個消息帶給趙相的時候,袁盎的臉更是滄桑了幾分。

袁盎其實很年輕,他甚至比晁錯還年輕幾歲,曾經也是個高大陽光不太開朗的大漢熱血文士。

可自從來這趙國當差,他的模樣就變得愈發的滄桑了。

那種從內心而散發出來的憂鬱感,加上他那平靜卻又帶上了些許傷感的臉,這氣質甚至可以比肩某位因美貌而當上三公的左相。

袁盎不再是那個年少輕狂,想要施展大好抱負的熱血青年了,而趙王還依舊是那個趙王。

自從當上趙王相後,袁盎就沒有能安心度過一個晚上。

每天躺在床榻上,他都會看向門口。

似乎下一刻就會有北軍將士從那個大門闖進來,將他一路拖到門外,一刀砍下自己的頭顱。

最開始的時候,他甚至在想,到底該用什麼遺言來了卻自己的殘生呢?

「趙王萬歲??」「臣無罪??」

無論說什麼,都無法改變這種結局了。

當初來趙國的時候,曾有人提醒他,來服侍趙王,容易掉腦袋,他以為隻是掉自己的,沒想到,原來是要掉趙王以及自己宗族的腦袋。

當這個趙王相,多少是有些對不起自己的宗族了。

每當邯鄲傳出了什麼事,他那位撫養他長大的哥哥都會寫信告訴他,請求他能穩一下,他大哥現在看到廷尉的甲士都會腿抖,患上了很嚴重的心理疾病,全家人都過著頭皮發麻的幸福生活。

袁盎是不幸的,他的阿父過去曾是一個光榮的盜賊,糾結了一夥人沿路打劫,號稱劫富濟己,做些無本買賣,就在楚國和淮南國那一帶打家劫舍,後來他麾下的小弟說來了個大活,有數不清的糧食,財寶,乾成了這一次,幾輩子吃喝不愁,袁盎他阿父大喜過望,領著全部人馬足足十七個人出去劫掠,結果出去一看,原來是夏侯嬰將軍領著北軍押著糧車來討伐英布了。

袁盎的阿父沉默了許久,那傳話的倒也沒說錯,果然是個大活。

袁盎的阿父激動的處死了那位負責探查消息的賊寇後,就表示願意投降。

夏侯嬰忙著去打英布,也沒有在意這個賊寇,就轉手將他送進了俘虜營,最後袁盎的阿父光榮的被送到了唐國,出身良善人家的一家子在唐國如魚得水,生活的很是幸福,後來他阿父死在了一次對匈奴的作戰當中,也算是將功贖罪,他阿父在戰場還是很拚命的,或許是因為在唐國過上了好日子,想要報答,或許隻是為了讓孩子們過上更好的生活,他領著過去的老兄弟們愣是拚掉了匈奴的一個都骨侯,力竭而亡,他的功勞折算成了爵位,留給了袁盎的哥哥。

袁盎的哥哥袁噲充分的繼承了他們阿父的才能,能言善道,在身邊糾結了一大批人,這幫年輕有位的遊俠們開始了愉快的生涯。

當地的官員表示很欣賞他這種才能,於是就送他去河西國深造。

在河西服了一年徭役後,袁噲痛定思痛,認為要從根本上改變家族,於是乎,他開始投身軍旅,效仿阿父,從唐國進獄係人材變成了北軍的年輕人才,他在戰鬥時受了幾次傷,戰績也很不錯,將阿父留給他的爵位又往上提了提,幾乎達到了能封侯的地步,而最重要的是,依靠著那不錯的口才,他認識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朋友們,例如像周勃,呂釋之這樣的朋友。

為了避免家族重蹈覆轍,袁噲邀請大家為自己的弟弟講學,努力將他培養為學者型的人才。

結果培養的太好了,導致這個弟弟對這位堪稱交際花的哥哥極為不滿,總是直言訓斥他的行為,將哥哥弄得灰頭土臉的,哥哥的那些朋友,每當懷著對他哥哥的友誼來關照他

的時候,他卻板著臉將人臭罵一頓,說很鄙視對方這種重私情的行為,做人不能走關係之類的....結果就是哥哥在拚命交朋友,弟弟在拚命樹敵人。

但是張蒼就很欣賞袁盎,認為這個年輕人不錯,就教導他儒家的知識,表示想要收下他為自己的弟子,像培養賈誼那般來培養他。

結果袁盎並不願意,訓斥張蒼私德有虧,張蒼勃然大怒,雖然沒有迫害他,卻也沒有再提起教導他的事情。

年輕時的袁盎那是一個絕對的刺頭,麵對皇帝也是直言勸諫,不管你是什麼徹侯國相,他絕對你不對就開罵,跟晁錯相處的很愉快,打成了一片。

趙國,終於是抹平了他的棱角。

如今的袁盎,看起來比他哥哥都要成熟幾分。

哪怕是聽到皇帝即將前來趙國的消息,他也是沒有半點的動容。

「陛下前來唐國,自然也是要看看趙國的礦場...不必囑咐,平日裡是如何,現在就如何,這件事要嚴格***,尤其不能讓大王知道了。」

官吏有些驚訝,「不應該讓大王早點做好準備嗎?」

袁盎搖著頭,一副老謀深算的模樣,「若是大王知道了,沒準會讓人開著六馬之車去迎接陛下...大王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有準備是最好的。」

官吏深以為然,也是長歎了一聲,說道:「我們這位大王啊,儘是胡鬨,就在前天,他居然吩咐樂府編奏八溢舞,讓樂府給他找六十四個人,月府的人都被嚇壞了,哭著求饒...大王居然說是要編好了獻給陛下,還說陛下近些時日內心情不好,又喜歡這些,要給他編一個能讓他開心的舞蹈....樂府的人在昨日就集體辭職了,都不乾了,朝野議論紛紛啊...」

袁盎的額頭跳了跳,「嗯,我知道這件事,大王還想讓我負責給舞寫詞,不必管他,安心辦好國內的事情。」

「唯!!」

小吏離開了,袁盎平靜的吃了一口茶,臉色比那茶水更加苦澀。

我當初為什麼要來這趙國呢?

當然,現在說什麼都晚了,破罐子破摔,死之前先將趙國治理好,怎麼也得在佞臣傳裡留下幾句不錯的政績吧。

其實,趙國的事情,隻要不計較那位大王,整體還是非常不錯的。

在袁盎的努力下,趙國已經奪回了北方核心的地位,在商業上占儘了優勢,邯鄲也成為了北方的經濟中心,趙國的地位不斷的提升,如今的燕國和唐國都不能再無視趙國,就連那些來趙國做生意的唐國人,都不再毆打趙國人了...這就是一個很不錯的進步啊。

唐國和趙國一直都存在著矛盾,源頭甚至可以追溯到當初的戰國時期,李左車的爺爺李牧被殺的那個時候,李牧曾駐守在唐地,幫著當地人抵禦匈奴,有著很高的威望,結果被趙人給賣了....燕國跟趙國也有矛盾,也可以追溯到李牧被殺的那會,當然,這就不是因為李牧對燕國有功,而是因為當時燕國被趙國按著頭狂揍的緣故。

趙國畢竟有著大國的底蘊,經過了這些年的發展,國力漸漸追上了其餘兩國,還有趕超的局麵。

就在袁盎埋頭,開始處置各地的奏章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袁相!!!」「袁相!!」

聽到這聲音,袁盎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

劉如意激動的走進了書房內,看著坐在案前的袁盎,他一把抓住了對方的手,「您聽說了嗎?!長要來趙國了!!」

袁盎沉默了片刻,回道:「不曾聽聞,大王是如何知道的?」

「是郎中楊不疑所言。」「哦...」

「長要來趙國,這可是大事啊,不能怠慢

,要做好準備!我那舞蹈,不正好能派上用場了嗎?」

「是啊。」

「是不是還得準備六匹馬的豪車來迎接他呢?」「對啊。」

「長最關心國情,如今趙國百姓人人富裕,要不要召集各地年過七十歲的人,設一個趙國的千老宴,讓長看看在我們的治下,長壽的人有多少?」

「嗯,嗯。」

趙王興高采烈的說起了自己的一大堆計劃,「如今的趙國,今非昔比,要讓他看到自己的成就,讓趙國的軍隊都集合起來吧,讓他們披堅執銳,大軍出發,去迎接皇帝!!讓長也看看我們趙國的軍容!!」

「好的。」

劉如意開開心心的離開了書房,還在念叨著他那些計劃,而在他離開後,袁盎即刻將小吏叫來:「告知尚書令無論大王下達了什麼命令,都先答應,然後藏起來,若是詢問,就說正在做,莫要真的去做...」「唯!!」

「對了,將郎中楊不疑抓起來,送去夏國。」

一行人馬浩浩蕩蕩的來到了趙國的地界,劉長騎著白色的駿馬,打量著麵前那寬敞的道路,不由得嘖嘖稱奇。

「這袁盎還是有些才能的,我從前見過他的哥哥,他哥哥更有才能,袁盎的才能比起他哥哥還是有很大的不足,不知如今,他可曾能追上他的哥哥呢?」

同行的李左車有些驚訝,「袁盎來趙國幾年的時日,就將趙國治理的蒸蒸日上,他那個哥哥,難道比他還更有才能?」

呂祿忍不住回答道:「那是自然,他哥哥的才能可不一般啊,幾句話就誇得陛下連著賞了百金,華服,那可比左相還能吹捧,要不是模樣不如左相,說不定這個左相的位置就是他的了,而且這人跟左相還不同,他是見誰誇誰,就是出門遇到個挑糞的,他估計都能吹上半個時辰,此人號稱長安友最多,沒彆的,就是朋友多誰都給他點麵子,因為他這個哥哥,袁盎才能活到現在

李左車大笑了起來,「若是這麼說,那他還算是個有本事的。」「能交友,也算是本事了。」

幾個人一路交談,而在馬車內,三位夫人也在聊著外頭的情況,樊卿看了看外頭那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忍不住說道:「沒想到,這麼多年,長還是一點都沒變,去了趟外地,居然又騙來了個老頭來同行,他年少的時候就喜歡騙人去唐國,現在又開始從唐國騙人回長安.當初我就是一時不查,被他騙了去...」

雍娥笑了起來,「你隻是從長安騙到了長安,我可是從蜀地被騙到了長安...我都沒說什麼。」

曹姝瞪了她們一眼,「休要胡說八道。」

「老將軍乃是大漢當世之名將,這次回去是要擔任大祭酒,教導軍官的,豈能如此開他的玩笑呢?」

「稍後到了趙國,要收住些性子,不要四處亂跑,對趙王的家眷要客氣些,不能無禮,知道了嗎?!」

聽到曹姝的話,樊卿撇了撇嘴,「大姊,你可是皇後啊,趙王的家眷見到你都該行大禮的,乾嘛還要對她們客氣啊?」

「趙王年長與陛下,趙王的夫人,乃是吾等之嫂,不能輕視!」

「唯....」

那兩人有氣無力的回答著,雍娥難得出來遊玩,看著周圍那趙國風光,忍不住感慨道:「當真是個好地方啊,早就聽聞這裡的劍法大師非常的多,不知那個趙王的夫人懂不懂劍法...我許久都不曾與人比試了...」

曹姝氣的牙癢癢,訓斥著這倆不成器的家夥。遠遠的,她們就看到了那高大巍峨的邯鄲城。

這邯鄲城帶給人的震撼當真是非同小可,那高大的城牆,古老的風格,都令人無比的震撼,眾人瞪大了雙眼,樊

卿忽然有些不悅的說道:「趙王居然都不敢迎接陛下?」

而在車隊的最前頭,劉長也是有些狐疑,他看著遠處的邯鄲城,「如意居然不來迎接?」

呂祿眯了眯雙眼,「他大概根本就不知道我們要來的事情吧,先前就有趙國大臣上書,說趙相袁盎架空趙王,罷免了趙王的心腹,安插自己的親信...意圖獨自把持趙國,或許是有人不想讓趙王知道呢?」

李左車低聲對劉長說道:「建成侯似乎有些不太喜歡那位趙相?」

劉長點點頭,「是的,當初我與袁盎在厚德殿內商談,呂祿上來插話,袁盎罵了一句閹豎不得乾政,然後就被祿記恨到了現在...祿這個人啊,就是不像寡人這般大度,沒朕的氣量,這點小事,一直記到了現在,念念不忘.....」

當他們靠近邯鄲城的時候,終於,城門大開,湧現出了一大批的人馬,朝著皇帝車架蜂擁而來,而為首的人,就是趙王劉如意。

劉如意看起來很是焦急,皺著眉頭。

兄弟兩人相遇,各地拜見,兩人分開並沒過多久,劉如意隻是抱怨道:「你怎麼來的這麼快呢?我這都沒來得及準備,麾下的官員辦事也太慢了,我先前交代下去的,到現在都沒辦成,你來的太快了....」

「哈哈,不必準備,我就是來看看趙國的情況,過幾天就南下到梁,然後轉道回長安。」

眾人相互拜見,劉長好奇的詢問道:「袁盎怎麼沒來呢?」

劉如意笑著說道:「他在礦場那邊。」

劉長就與劉如意同行,朝著邯鄲城緩緩行駛而去,劉如意很是遺憾的說起了自己的準備工作。

呂祿聽的都是心驚膽戰。「好嘛,千老宴?你這是準備狠狠殺一把我的威風是吧?彆叫什麼千老宴,你乾脆就叫殺了劉長名聲和七十歲老者之宴好了...這七十歲以上的老頭,除非是像太尉這樣身強力壯,有太醫隨行的,不然哪個能撐得住這樣的趕路啊?從各地往邯鄲跑,得死一半,跑回去再死一半,然後我就成了為了彰顯自己的仁德而逼殺國內老人??還好你沒準備妥當...」

劉如意一愣,急忙解釋道:「我這道路修建的很是平坦,現在又不是冬季...」

「除了殺人宴,你還想準備什麼?」「想讓你看看軍容來著...」

「鴻門宴是吧?那你覺得哪個項莊能舞劍嚇得住我這位高祖啊?」

劉如意有些得意的說道:「長弟,我麾下也有一位猛士,力大無窮,可惜就是被國相送去夏國了...不然..」

「不然就可以刺王殺駕了是吧?」「那是太可惜了...」

劉長搖著頭,呂祿的神色很是負責,一時間都不知是該笑還是該一劍將趙王刺下馬。

難怪袁盎不願意前來呢。

這些年,他看起來也是挺不容易的。

不知不覺,呂祿對袁盎的不滿也削弱了幾分,還有了些同情的情緒。

劉如意倒是對劉長的這次出行很是好奇,看著劉長身邊的李左車,他更是狐疑,得知李左車是要去長安當祭酒後,他更是激動了起來。

「有這樣的事情,為什麼不找我呢?我這裡空曠,完全可以設立一個新的太學啊!」

「你要搞一個新太學是吧?」

「現在的戰事也太頻繁了,夏國在打仗,河西國打仗,開設一個教導軍事的太學,其實挺合適的...我前幾日看報,都被嚇了一跳,我看到南越國也打起來了,說是要滅那什麼南的,對了,我還看到報紙上說西庭國跟康居人打起來了...其他幾個我都能理解,可西庭國為什麼會跟康居人打起來啊??我實在是不能理解。」

劉長沉

默了片刻。

「不隻是你不能理解。」

「康居人大概也不能理解。」「反正打贏了。」ps:兩更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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