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小家夥從馬車上探出了腦袋,看向了外頭的世界。
“匙~~箸~~~”
“從長沙國進的箸~~其木珍貴~~可延年益壽~~”
“甑~~趙國的甑~~受熱極好!便宜出售!!”
“西域的瓜果!聞聞這味,可先嘗之....”
沿路都是叫賣著的商販們,他們仿佛是要比試誰的嗓門更高,叫的一個比一個要大聲,幾乎擋住了道路,甚至主動拉著過路的行人來推銷自己的商品,時不時有甲士路過,才讓他們收斂了不少。
馬車內,坐著一個豐滿的貴婦人,左右則是坐著兩個孩子,年紀大點的是個男孩,此刻正盯著外頭的盛景,眼裡滿是震撼,直勾勾的看著外頭,這小子還沒完全長開,穿著很豪華的華服,紮著總角,卻有些不搭,他的模樣很是清秀,五官端正,而雙眼極為好看,那是一雙很純淨的眼睛,看起來就是那麼的善良。
另外一個女孩,那簡直就是個瓷娃娃,她看起來很小,雙腿一蹦一蹦的,比起兄長,她看起來肥都都的,臉上帶著嬰兒肥,膚色白嫩細膩,跟她一比,兄長都像是在烈日下暴曬了二十年的,可她的心思並不在外頭那熱鬨的街市上,她正在專心致誌的數著自己的手指頭,樂此不疲,時不時還咧嘴傻笑。
樊卿如今不再是當初那個驕橫的少女,隨著年齡的增加,她也逐漸變成了劉長所喜歡的模樣,成熟嫵媚,若是不說話,還真有點貴婦人的氣質。
隻是吧,她一開口,那氣質蕩然無存。
“你怎麼看的這麼認真?外頭有什麼好看的小姑娘嗎?”
樊卿不由得順著劉良的眼神往外看去,劉良渾身一顫,支支吾吾的說道:“沒有...我隻是...”
樊卿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想要買些什麼嗎?”
“這裡是長安最熱鬨的食街,什麼廚房的用具啊,調料啊,水果啊,都能在這裡找到,對麵那邊還有很多食肆,都是長安有名的,你們想吃嗎?”
劉良急忙搖著頭。
“好吃的??”
正在專心數著手指頭的劉姈猛地驚醒,“好吃的?哪裡有好吃的?”
樊卿輕拍了一下她的腦袋,“還真是你阿父親生的!”
她對馭者吩咐道:“在前麵找個停車的地方...我們先吃點東西。”
“唯。”
如今在長安想要停馬車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好在,市場有專門的停車位,馭者找了好久,終於找到了停車位,車上的幾個人下了車,馭者剛往前,就有人攔住了他。
那是個老者,帶著濃濃的關內口音,態度和語氣都有些蠻橫。
“一百錢!”
馭者一愣,隨即叫道:“什麼一百錢!我在彆處都是十錢!”
“十錢是最低標準,半個時辰就要加八十錢...你這車是雙馬之車,所以要收一百錢,半個時辰要加兩百。”
“這是什麼道理?我在五鼎樓停車都不收這麼多!!”
“那您就去五鼎樓停車吧!”
馭者無奈,罵罵咧咧的從懷裡開始掏錢。
“若是要洗車,養馬還需要另外加錢...”
“不需要!”
“給你!”
老人收了錢,這才讓他進去,車上的貴人已經離開了,馭者停好了車,就在這裡等著,他也並不擔心那三人的情況,無論什麼情況,她們身邊肯定是不會缺少保護者,馭者就跟那老頭閒談了起來。
“兩馬之車就要收100,那三馬之車呢?”
“三馬之車兩百錢,四馬之車要四百錢,五馬之車要一千錢...”
“那要是六馬之車呢?你收多少?”
老頭白了他一眼,“要是六馬之車,我當即就得跪下來迎接了...”
馭者反應過來,哈哈大笑,“不過這裡也不會有六馬之車,四馬之車估計都不會...”
老頭搖著頭,“這裡可是長安啊,無奇不有,就說上次,有個從...我也不知道是哪裡的,就是個胡商,是南邊來的蠻夷,他不知從哪裡聽到六馬之車停在這裡不收錢...就真的搞了一個六馬之車,剛剛上路,就被一群甲士給按住了,足足三百多個甲士啊,那是團團包圍....”
“還有這樣的事情??”
“什麼人都有,前不久還有個騙子,謊稱自己是洨侯呂產,在這裡招搖過市,還勾搭了幾個女子...後來被幾個呂家人認出他不是洨侯,直接抓了就送去廷尉了...那人還一直喊冤呢...”
就在他們在這裡交談的時候,樊卿卻拉著兩個孩子朝著一家食肆走去。
道路上人來人往的,熙熙攘攘,可不知為什麼,他們幾個人周圍卻仿佛有無形的屏障,幾乎沒有人跟他們碰到,在他們周圍,有幾個形色各異的路人,身材高大,似乎是在趕路,卻讓前後的人都被迫讓開道路,保證沒有人可以接觸到裡頭的那三位。
他們來到了這條街上最熱鬨的食肆,這食肆並不大,但是非常的熱鬨,各種各樣的人聚集在食肆裡,人聲鼎沸,幾乎要掀開了他們家的屋頂。
幾個人走進了肆內,甚至都找不到位置,店家隻好在北側給他們騰出了位置,上了幾個木桉,那人有些無奈的說道:“請見諒...實在是沒有位置了...你們也是來聽故事的吧?你們來的有些晚了,第一場已經結束了...”
劉姈猛地驚醒,“故事??哪裡有故事?”
樊卿笑了笑,“無礙...您先給孩子們上點吃的吧...我們可以再等一等。”
店家連忙答應,很快,各類的飯菜就堆滿了木桉,劉良扭捏的跪坐在一旁,一點點的吃著,而某位大漢公主就不同了,雙手各自拿著肥肉,吃的油光滿麵,還時不時用衣袖擦著臉....看的樊卿都有些頭大,你們倆真該換一下畫風啊!!!
都快吃完了,有一個老人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進了食肆內,他一進來,眾人頓時叫好。
他熱情的跟眾人行禮,走上了高台。
“我們接著上一場...這次啊,我們就說舞陽侯破濮陽之事!”
樊卿臉色忽變。
那老頭繼續說道:“話說有秦將章邯...此人作戰勇猛,有勇有謀,他曾是秦國少府,統率驪山刑徒及奴產子,迎擊陳勝的將領周章的軍隊,屢戰屢勝,又陸續攻滅楚軍田臧、李歸、鄧說、伍徐等部,直逼楚國首都陳縣,殺柱國蔡賜、將領張賀,迫楚王陳勝遁走...一時間,天下義軍無不敬畏,可高皇帝卻並不懼怕,對左右說,誰能為我破此人?舞陽侯當即站起....”
“濮陽城頭,萬箭齊發,遮天蔽日,猶如烏雲滾滾,無人敢靠近,舞陽侯一手持盾,令甲士跟在其身後,獨自設雲梯,箭失襲來,舞陽侯毫無畏懼,又有落石,舞陽侯以盾當之,欲上城頭,當即有士卒以長矛刺之,舞陽侯抓住那人的長矛,直接將他丟下城頭,當即又有三人....”
“舞陽侯連殺二十六人,登上城頭,甲士們紛紛高呼,跟在他的身後,敵人再也阻擋不住...”
“阿母...阿母?”
劉姈輕輕拽著樊卿,樊卿這才驚醒,急忙擦了擦眼淚,不動聲色的問道:“怎麼了?”
“你哭了...”
“我沒哭,隻是覺得這個故事很好而已。”
“你不必在意我,繼續吃你的...”
就在樊卿說話的時候,從外頭忽然走進了一群惡少年,這些人都是十來歲的年紀,正好是受律法保護的年紀,他們一進來,頓時就破壞了這裡的氣氛,他們鮮衣怒馬,各個桀驁,目光死死盯著上頭那個講故事的,店家看到他們,臉色大變,這些人又來了...樊卿緩緩眯起了雙眼,看向了自己的身後,還是那幾個路人,他們仿佛看懂了,準備起身。
而就在這個時候,那些人裡的為首者卻看到了樊卿一行人。
那人看到了劉良,頓時大叫了一聲。
其餘眾人順著他的目光也看到了劉良,那一刻,他們猶如見了惡鬼,大叫著,拔腿就跑。
這些人甚至還都不曾開口,隻是看了良一眼,嚇得拔腿就跑。
這讓那些剛剛起身的威猛壯漢們有些尷尬。
劉姈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又抬起頭來看著劉良。
“三哥?他們為什麼怕你啊?”
劉良自己都懵了,他也不認識這些人啊。
樊卿卻冷笑著,“還能是什麼原因...大概是被某個豎子毆打過。”
這些人一路狂奔,也不知跑了多久,終於氣喘籲籲的停下來,為首者回頭看了一眼,“他沒有追我們吧??”
“好像沒有...要不我們還是回家吧。”
有新來的狐疑的問道:“那人是誰啊?”
“你剛搬過來,你不知道...那人自稱劉老大,是這裡有名的紈絝,但是這廝老是跟那些泥腿子黔首混在一起,張大哥你知道吧?就是栽在了此人的手裡,他還有個幫凶,張大哥先前帶著我們在城門口勒索一個賣草鞋的老頭,那兩個豎子上來就打,老大領著我們就跟他們打起來了...他們吃了虧,那個人就直接將滾燙的水潑在了大哥的頭上...這還不算完,打完那一架後,張大哥當晚就被甲士帶走了...連他阿父都被免了職...”
幾個人搖著頭,看起來是一點都不想回憶那一天。
樊卿等人吃完了飯,再次出發。
目的地是舞陽侯府。
“大母!!!”
劉姈在看到呂媭的那一刻,就傻笑著撲了上去,呂媭大概也是怕她摔傷了,急忙將她抱起來。
樊卿有些無奈的說道:“她不是大母...是你的姨大母..你大母在長樂宮呢!”
劉姈再次打量著麵前的大母,認真的打量了許久,隨即再次抱住了她,“大母!!!”
呂媭笑了起來,對著瓷娃娃的額頭親了好幾口,“我就是她大母!”
舞陽侯府如今空蕩蕩的,樊亢和樊市人都不在,隻剩下了這麼一個老人,樊卿是時不時就帶著孩子們來看望,當然,是不敢帶著賜來看望的,怕給老人家氣病了
“我讓家裡人做點飯菜...”
“我們已經吃過了。”
母女倆聊了起來,劉良乖巧的坐在一旁,劉姈卻已經去了院落。
“阿母,您也彆總是待在這裡啊...有時日就多出來走走...可以來皇宮啊,或者我帶著您去外頭...”
“不行,你大哥是要寫書信的...我不在這裡,如何能行。”
“可以讓人送過去啊...”
“不必。”
呂媭有些倔強,說起樊亢的時候,她看起來有些悲傷,她非常的思念兒子,每日最大的樂趣就是等著兒子的書信,儘管這個不懂事的兒子總是在書信裡抱怨自己的處境,全文都是在發牢騷,從來不會詢問她過的如何,也不會假意哄騙她幾句,可呂媭還是很開心,若是沒有事情做,她就將兒子以往的書信翻開認真的查看。
“阿母...不是還有二哥在嗎?你可以讓二哥來陪你啊...二哥家的勳,長得多好看啊...您要不就帶一帶他?”
就在此刻,一位雄赳赳氣昂昂的大漢公主正發出傻笑,搖搖晃晃的追趕著一隻驚恐的母雞,從門口樂嗬嗬的跑了過去。
呂媭看了一眼門口,然後搖著頭說道:“你二哥都有了孩子,你大哥這裡....”
“大哥又不是一輩子待在那邊,他也會回來的啊...”
“長有沒有說他什麼時候回來啊?”
就在此刻,一位雄赳赳氣昂昂的大公雞發出鳴叫,搖搖晃晃的追趕著一位驚恐的哇哇大哭的大漢公主,從門口樂嗬嗬的跑了過去。
樊卿有些忍不住了,“良啊...去看看你妹妹。”
劉良急忙走了出去。
“長跟我說了...倭島那邊還需要他來治理...”
“治理??讓他來治理一群野人??那裡連個城池都沒有啊!!”
“我那可憐的兒子修建了三座城池...那地方連南越都不如,連西域都不如!!我兒子又不曾犯罪...”
呂媭的情緒頓時激動了起來。
“阿母...不會一直如此的,燕國已經開始與他們接觸,大規模的派遣物資來援助,還有吳國和膠東國,已經開始從海路跟他們聯係了...那邊很快就會發展起來的,而且那邊物資很多...情況並不像南邊那麼的惡劣...”
就在此刻,一位雄赳赳卡昂的大公雞發出鳴叫,搖搖晃晃的追趕著兩位驚恐的哇哇大叫的大漢公主和大漢公子,從門口樂嗬嗬的跑了過去。
儘管來之前已經吃過了飯,可呂媭還是留了他們吃飯
被拔了毛的大公雞在甑裡發出了陣陣香味,當雞肉被擺放到他們麵前時,大漢公主氣呼呼的拿起了肉,撕咬了起來。
邊咬邊罵道:“讓你再追我!讓你再追我!”
呂媭依舊是在笑著,隻是眼神裡的暗然是藏不住的。
樊卿看著阿母的樣子,無奈的長歎了一聲。
大哥啊
倭島,樊將軍城。
這是倭島上真正意義的第一座城池,整個城池大概也就是大漢那邊小縣城的規模,城牆倒是有模有樣,大多都是甲士駐紮在這裡,當然也有百姓,都是些當地的野人,在教化之後,這些人負責修建城池和道路,又在城內外進行耕作,勉強讓這裡看起來有了點城市的模樣,如今的倭島,總共有三座城池。
第一座就坐落在靠近燕國的港口位置上,樊亢沒有想到,陛下居然能將取名的權力交給自己,沒得說,樊將軍城就此建立。
第二座城池要偏遠點,建立在了金銀礦豐富的腹部地區,這座城池的名字也是簡單粗暴,叫銀城。
第三座城池建立在西邊的港口處,主要是跟膠東國這些通商,同時也是有著優良的耕作環境,這座城叫西港城。
樊亢站在鬱鬱蔥蔥的樹林之中,看著那些野人們奮力的砍伐樹木,建設道路,如今這三座城的道路勉強算是通了,如果那也能算是道路的話,樊亢抓了不少的當地土著,努力的將他們變成自己的子民....可惜啊,想要教化他們實在費勁,他還提拔了一些土著民,都是原先的酋長之類的,他們如今勉強能跟樊亢進行交流,各部族相加也有二十餘萬人....分布在三大城池內。
比起當初隻能看著猴子齜牙的情況,如今的倭島確實好了很多。
燕國的船隻常常會到達樊將軍城,他們在這裡裝上大量的礦產,留下很多生活用品,緩緩離開。
本地的資源是最好的商品,而樊亢也鼓勵這裡的人積極跟外做生意,他認為這或許能加快這些野人的開化...無論樊亢自己怎麼想,反正這些野人似乎是將他當作了所有部族的大酋長,對他倒是非常的敬重,用他們自己的方式來崇拜他。
從大漢將軍一躍成為野人大酋長,樊亢也不知道這到底算不算敗壞門楣。
就在樊會憤怒的驅趕著遠處朝著他齜牙的幾隻猴子的時候,有將領走上前。
“將軍..吳國太仆到了。”
“這麼快??”
“好,我這就去迎接...你們在這裡看著!”
樊亢急忙收拾了一下,急匆匆的回到了城內。
吳國太仆似乎等了他許久,看到他前來,急忙行禮拜見。
樊亢拿出了本地特產來款待他,太仆的到來,提前通知了樊亢,他是為了兩國更加密切的合作而來的。
樊亢也不太清楚,自己這個破爛地方到底有什麼可以值得人家吳國合作的。
不過,能撈好處的機會是不能錯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