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到底出了什麼事?」
呂祿茫然的跟在劉長的身邊,自從陛下前往碼頭之後,整個人就變得有些心不在焉,看起來有些呆滯,難道那會開船的猴子就這麼令人震撼嗎?
「無礙,我隻是沒有想到啊。」
劉長搖了搖頭,他向來認為四哥是諸兄弟裡最穩重的那一個,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在其他兄弟們還隻是整頓大軍,在境內進行恐嚇的時候,四哥的大軍已經以最快的速度摸到了長安,樓船將軍周勝之被他所說動,以樓船軍的名義朝著長安出發,不但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是通過樓船軍的戰船來運輸自己的士卒
四哥這個人啊,不動則已,一動驚人啊。
好在他還是有理智的,否則,今晚,周亞夫率領的北軍就要和忽然襲擊的吳軍開戰,複原一下諸王之亂了。
劉長想到了很多,最多的當然還是愧疚,他第一次明白了自己對於大漢的重要性,如此龐大的帝國,若是缺少了能鎮壓所有人的主心骨,片刻之間就會分崩離析,這是他從前所沒有想過的,這是大漢如今局勢的不穩定性,看似繁榮的背後,是矛盾重重,如今製度的缺陷實在是太多了。
很多方都缺少了彼此製衡的關鍵,如今的局勢像極了始皇帝時期,當皇帝還在位的時候,能通過自己的威望鎮壓著所有人,無論是舊貴族還是新勢力,沒一個敢動的,可一旦這個強勢的皇帝不在了,繼承者取代不了老皇帝,那問題就大了。
不過,劉長目前並不擔心,劉安並非是胡亥之流,而自己既然注意到了這個問題,肯定就會著手去解決問題的。
劉長本以為,通過推恩令,諸侯王的問題很快就能得到解決,可這些年裡,因為劉長的窮兵黷武,大漢以諸侯王為先驅,四處擴張,導致諸侯國的實力暴增,雖然麵對廟堂有絕對的劣勢,可若是聯合起來,也是一個***煩,如此看來,晁錯天天喊著要削藩,倒也不是沒有道理。
諸侯國在劉長的手裡是利劍,四處征伐,為大漢開疆擴土,每年繳納巨量的稅賦,為大漢有效的治理那些偏遠地區,可若是劉長不在了,這利劍隨時都有砍向廟堂的可能啊。
劉長撫摸著下巴,腦海裡滿是如今所應當要解決的問題。
劉長本該是要返回皇宮的,可不知為何,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卻出現在了陳平的府邸之前。
「嗯?你怎麼帶我來這裡?」
呂祿回過頭來,「不是您說的要散散心,想想辦法嗎?」「陛下在外城散心想辦法,通常都是來這裡的
劉長很是不悅,「什麼話!朕向來都是親曆親為,何曾需要跟他人問策呢?」「那我們回皇宮?」
「不,來都來了,那就拜見一下曲逆侯吧。」
劉長嘴裡說的跟他自己做的總是有些出入的,呂祿對此也習以為常,完全沒有任何想要吐槽的意思,劉長跳下馬車,令人叩門,自己就在門外等候著。
很快,就有家臣打開了門,看到皇帝,急忙行禮,高呼府內之人前來迎接。陳侯家中上下,就沒有不認識皇帝的,那都是老熟人了。
劉長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府內,看了看周圍,似乎搜尋著什麼,坐在院落裡的陳平就開口了,「彆看了,院落的家禽都沒了...」
劉長笑了起來,笑嗬嗬的坐在陳平麵前,「您怎麼也不留幾隻啊,我這空著手前來,多不好意思啊..."
陳平的嘴角抽了抽,「陛下每次前來,都要抓上一兩隻來送給臣,這最後一隻,也被陛下送給臣,一同吃掉了...哪裡還有啊,如今我那孫兒想要吃些肉,還得特意從外去買..."
「對了,恢那個豎子呢?」「他在睡覺。」
「哦...」
劉長點點頭,便安靜的坐著,陳平似乎是在欣賞著天色,他的麵前擺放著很多奇奇怪怪的藥材,麵色有些黯淡,沒有光澤,整個人卻沒有了以往的陰沉,看起來頗為灑脫,恍若神仙中人。
「您是何時找的汝陰侯啊?」劉長忽然開口問道。
「為什麼是我去找他,或許是他來找我呢。」
「哈哈哈,汝陰侯他們向來與您不太和洽,除非您特意親近,否則他絕對不會主動來找您的。」
「就在陛下回來之前的那一天,我派人去了他的府邸,請他前來,認真的詳談。」
劉長嘖嘖稱奇,果然,自己的推測是對的,夏侯嬰就是陳平派出去盯著韓信的,一方麵是保護韓信不被外人所殘害,一方麵是防止韓信謀反,兩全之計啊,甚至最後還讓夏侯嬰去拜訪張相,以張相的名義來進行這件事,萬一最後出了事,那都是張相的過錯,跟自己無關。
「我是越來越明白,當初阿父為什麼走到哪裡都要將您帶在身邊了,哪怕出戰,都要讓您隨行...」
陳平沒有說話,平靜的問道:「陛下來找我,不隻是為了這件事吧?」
在這件事上,陳平也確實不用擔心,他做的並沒有問題,哪怕被外人知道了,誰也不能責怪他,這位謀士,實際上,他是一個忠臣,在劉長的夢裡,產和祿把持廟堂,即將將天下改姓的時候,這位謀臣主動放下身段,與向來熱衷於詆毀自己的周勃,夏侯嬰,灌嬰等人主動交好,然後設計將天下又奪了回來,自己方才告老還鄉。
這些人其實都是忠臣,他們忠的是劉氏天下,儘管殺害二哥子嗣的行為太過殘忍,可劉長還是能理解他們的想法,在那種情況下,他們是不敢再留下任何隱患的。
「朕來這裡,其實就是跟仲父訴訴苦。」
「仲父啊,朕這一病,大漢險些滅亡,朕思來想去,這都是阿父和蕭相的過錯啊!」
「他們所設立的製度,隱患太大,帝王一旦出事,天下就會大亂,阿父逝世之後,是因為有我,天下才能穩定,可我這樣的人,數乾年也未必再出一個,若是我逝世了,這天下又該怎麼辦呢?」
陳平是真的沒有想到,高皇帝和酂侯都逝世了這麼多年,還能被皇帝扣上黑鍋。
您當真是一點都看不到自己的原因啊!
陳平提醒道:「陛下這些年來,做了很多的事情,朝中的部門,官吏人數不斷的增加,彼此的職權互有交集,沒有進行明確的區彆,諸侯國在陛下的手裡,更是蒸蒸日上,諸侯王們開疆擴土,不可一世,軍中將領驕橫跋扈,朝中大臣彼此爭鬥,都是因為陛下的縱容和不屑..」
「那該如何解決這些問題呢?」
「一方麵,是製衡朝中的勢力,分攤權力,不使一家獨大,同時,要完善廟堂的繼承製度,權力架構,還有,就是增強太子的勢力,麵對這天下局勢,太子的勢力太過薄弱,應當合理的進行增強。」
「對於諸侯國,陛下可以采取加強相權的辦法,削弱諸侯王的權力,先前國相輪換,雖然有效的避免了諸侯國各自為政的情況,可極大的削弱了相位,陛下得適當的加強諸侯國大臣們的權力,作為製約諸侯王的手段。」
陳平有很多的想法,他一邊吃著茶,一邊認真的給劉長講述著。
其實很多老臣都是一樣的想法,他們都是跟著高皇帝親自將這個天下打造出來的,沒一個人願意看到這個天下就此破滅,劉長病重之後,也是這些人最先想著辦法要來拯救大漢。
劉長從陳平府邸出來的時候,太陽還沒有落山。
陳平的話其實還沒有說完,可劉長卻不願意再打擾他了,陳平的身體看起來愈發的虛
弱,有了夢裡的知識,劉長覺得,這大概是類似緊張性頭痛,偏頭痛,反正就是類似的症狀,可惜,這類的疾病,在這個時代,依舊是不好醫治的,就是劉長,也有些束手無策,他做不出藥品,也無法對陳平進行診斷。
何況,陳平這個年紀,太醫們在做藥的時候,都不敢給他太烈的藥材,生怕他出事。
劉長是不想再引起他的頭痛病。
當他回到了厚德殿的時候,曹姝正在等著他。「陛下的病還沒有好全,這又是去了哪裡?!」
曹姝皺著眉頭,幫著劉長換了衣裳,曹姝在這次危機中的表現並不是很好,可這也沒有辦法,誰都不是一開始就能做到最好,作為後宮掌權人而言,曹姝跟太後的差距還是非常大的,雖然有著賢後的稱號,可畢竟不像太後經曆了那麼多的風雨,跟那麼多的高手過招,尚且不能在劉長出事的情況下穩定天下大局。
劉長並不怪他,隱瞞他出事的消息,怎麼說呢,有利也有弊吧,能做出一個決定來,已經算得上很有膽魄了。
「安最近情緒不是很好,有些低落
「我知道,我已經說過他了,你就放心吧....」兩人正在聊著天,就有人衝了進來。
「阿父!!」
來人正是勃,要說還是得這幾個豎子,忘的就是快,劉長先前生病的事情,他們大概也忘了個乾淨,看到阿父起來了,就當無事發生,還是繼續著往日裡的生活,甚至完全不曾意識到原先的情況有多麼的危險。
劉勃撲進了劉長的懷裡,手裡還拿著一張紙,臉色激動的通紅。「阿父,有人給我寫信了!」
「哦?寫信,誰給你寫的?」「是我的國相!」
劉勃這是第一次收到書信,還是如此正式的書信,雖然他的性格較為內斂,卻也非常的激動,忍不住給阿父炫耀,劉長好奇的接過書信,看了起來,這是代國的劉不害給劉勃的信,書信裡就是稟告了一下近期內代***隊的異動,解釋了原因,然後就是認錯,自己在沒有大王命令的情況下就行動了之類的。
劉長嗤笑著,罵道:「劉不害這廝,都當上了太尉,還是改不掉那小家子氣!」
曹姝有些驚訝的問道:「你過去的那個侍衛?」
「是啊,他這特意給勃寫信請罪,其實就是給我看的..朕又不會治他的罪,你說他何必如此害怕呢?」
劉長將書信遞給了勃,語重心長的囑咐道:「你稍後就給他回信,讓他往後不要再聽從其他諸侯國的命令而做事,否則就砍他的頭!」
曹姝不悅的喊道:「陛下!!"
「咳咳,好吧,後麵那一句你就不要加了。」
劉長揉了揉劉勃的頭,笑嗬嗬的問道:「近來學業如何啊?」
「不太好,我那些同窗們也無心學業,整日叫喊著要懲治逆臣....還總是來找我,老師特意安排了幾個同窗保護我,不允許其他人靠近。」
劉長感慨道:「看來,還得抽空去一趟太學。」
「陛下還沒有完全痊愈,還是先休息幾天,各地的情況都在好轉,陛下不必如此著急。」
「我知道,我知道。」
當天夜裡,劉長辦了個家宴,除卻因為身體原因而不能來的劉盈,其餘眾人都到齊了,包括太後在內,這也算是慶祝劉長的身體好了起來,呂後坐在上位,劉賜和劉良分彆坐在她的身邊,其樂融融,劉長則是跟劉安,劉勃坐在一起,曹姝,樊卿他們都坐在對麵。
「大母,我要吃肉!!」「好,好,吃肉."
「大母,昨晚阿母又揍我了,我說要告知大母,她還說不怕您!」
劉賜吃著肉,滿臉憤怒的給呂後
說著自己的遭遇,呂後笑嗬嗬的看著他抱怨,時不時揉著他的腦袋,年紀最小的總是會最受寵愛,劉良和劉賜現在就是享受這個待遇,等他們年紀再大點,這個待遇就得讓給妹妹了。
「你阿母為什麼要揍你啊?」「我往王生的臉上吐口水了。」
呂後輕輕拍了下他的腦袋,「這孩子,豈能將自己的老師叫生?要叫王公,你怎麼能對人家吐口水呢?」
「是他先罵阿父的,說了大一堆的話,我也沒聽懂,然後就罵阿父是小人,我就想揍他,可我打不過他,然後就吐口水...」
「王公也不像是會罵人的啊?」
呂後有些驚訝,一旁的劉良老老實實的說道:「大母,老師就是說阿父以身犯險,舍君子之軀救鄙人之命,君子善行,可活百萬鄙人,君子惡行,可禍百萬鄙人,此非君子之行也....然後四弟就說老師是罵阿父不是君子,是小人,就上去要揍他..」
大漢的家庭教育是有規矩的,一般來說,負責指正訓斥的是父母,而負責寵愛的是大父大母,漢人普遍不推崇父母對孩子表現出太過的愛意,因為當時的風氣就是對孩子要嚴格,至於對孫子孫女,那就沒有什麼要求了,教育他做人那是他父母的事情,自己已經教育了他的父母,難道還要接著教育他不成嗎?
因此,老人對孫子這一輩的寵愛程度相當高,這在後來也一度成為了華夏式家庭的主流風氣,延續了很久。
雍娥此刻也很頭疼,對著兩個姐姐訴說自己的煩惱。
「良乖巧懂事,就是這個賜啊....無法無天啊,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就是改不了,四處惹事..」
樊卿說出了自己的意見,「長最初也很頑劣啊,可是阿母整日打,最後不也改過來了嗎?還是打的不夠多!」
曹姝卻嚴肅的說道:「賜並非是恃強淩弱的惡人,教育孩子也是要看方法的,他性格好動,不喜歡規矩,可還是很孝順的,陛下出事的時候,你們看他哭了多久...要注意方法,他既然不喜歡讀書,那就不要逼迫他,讓他多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情,讓他習武,多告訴他為人處世的道理,不要一味的打罵."
有著豐富的教孩子經驗的曹媽媽,在這個領域所掌握的本事還是不小。至於劉長,此刻則是在跟劉安吹噓。
「還記得我當初給你說的我們居住在一個球體嗎?我給你詳細說啊,我們就住在一個球體上,因為萬有引力,故而不會掉下去,那什麼是引力呢...·.「
「還有,這個太陽,還有這個月亮,他們都是球體的,月亮是繞著我們地球轉動的,地球呢,是圍著太陽轉動的,同時啊,這個地球還會自轉,這就是日夜,還有四季的原因....」
「其實啊,我們外頭還有很多的星球..你知道吧?」
劉長喝了點酒,臉色通紅,拉著劉安開始講述,劉安聽的是目瞪口呆,阿父每一天都在摧毀著他的世界觀。
「說起力學啊,除卻這個萬有引力,還有就是這個一切物體在沒有受到力或合力為零的作用時,總保持靜止狀態或勻速直線運動狀態...."
「這個就是劉長第一定律,你知道吧?」「還有劉長第二定律...」
劉長將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夾雜在一起,儘情的敘說,也不按著常理來,一會是天文,一會就是物理,一會就跳到化學,什麼氧氣,劉長元素周期表,那都是張口就來,最後甚至是文學,哲學方麵,劉長隨口說出了幾句樂府詩,這比如今剛剛起步的樂府詩要更加完善,更加出色,驚的劉安都說不出話來。
劉安急得抓耳撓腮的,心裡有著無數個問題。
「你急什麼,我這裡的知識啊,夠你一輩子學的,有這些知識
來打底,大漢的各種體係都能完善起來,對了,你那本書,也會寫的更加出色,你什麼時候寫淮南子啊?」
「啊?阿父,什麼淮南子啊???」
劉安再次詢問,劉長卻已經醉的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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