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盎頓時明白,原來賈相是個實誠人啊。
難怪說趙王不好相處,容易掉腦袋,原來不是趙王殘暴,而是趙王真的很容易掉腦袋。
私自鑄幣,私下冶鐵??
袁盎的嘴唇哆嗦著,不好氣的質問道:“您為什麼不乾脆在邯鄲開一個府,專門打造甲胃呢?”
劉如意眼前一亮,“對呀,現在沒有國家有能力自己打造甲胃的,若是我趙國能打造出來,那這個市場完全就是落在了趙國的手裡啊,價格隨便由我們來製定!趙國定然可以愈發的強盛!
”
“大王,各國不打造甲胃,你覺得是什麼原因啊?”
“沒鐵!”
“是沒那個膽子。”
“大王之膽魄,實在令人敬佩,家中藏甲二十,就能達到誅族的標準了,大王居然要在邯鄲打造甲胃....這要是造出一萬具甲胃來,邯鄲人都得一同誅族了啊....”
劉如意大驚,不悅的問道:“那您為什麼還要讓我打造甲胃呢?您是想要謀害寡人嗎?!”
“我...”
袁盎沉默了許久,方才說道:“大王啊....諸侯國私自鑄幣,私自冶煉,都是重罪,等同於謀反啊...跟藏甲胃也沒有什麼區彆了,就是死法可能會不同,大王若是決意如此,那就選好一個您滿意的死法吧,私自鑄幣棄市,不告而冶煉鐵器腰斬,私藏甲胃賜死...您覺得哪個好一些?”
劉如意急忙搖了搖頭,“那還是算了,以後再說吧。”
袁盎再次沉默。
“大王,那臣就去操辦這件事了...稍後,臣會派人送來一本書,請您認真觀看,每日不要讓書遠離身邊,臣會時不時提問的....”
“啊?是什麼書啊?”
“漢律。”
“哈哈哈,您太小看我了,我七八歲就已經通讀漢律,我與長可不同,我是讀書的!”
“這就是你找的新舍人?”
劉安要安排新舍人,倒也不是自己就能決定的,還得長老爺先過目,程不識畢恭畢敬的站在劉安的身後,低著頭,他這看到陛下,後背就隱隱發痛,曆史上的不敗將軍,剛剛出山就遭遇了慘敗,在醫館躺了整整三天,苦不堪言。
劉長此刻也是打量著這位新舍人,這是兩人的第二次見麵了。
“哈哈,你這舍人還不錯,頗為健壯。”
劉安暗道:那是,不健壯就被你給摔死了。
“阿父,我這舍人,為人廉直,剛烈,有武藝,懂兵法,知內政.....”
劉安難得憑借著自己的本事找來了一個舍人,那自然就是不留餘力的吹捧,言語之中滿是自豪,劉長是有些不太相信他的,直接打斷了劉安的絮絮叨叨,看向了程不識,詢問道:“你是哪裡人?”
“臣乃陳留高陽人!”
“哦?高陽人啊!”
劉長的語調頓時改變,劉安一愣,他能聽清楚阿父的言語,可那語調卻變得很是古怪,程不識同樣也愣住了,他驚訝的反問道:“陛下去過高陽??”
劉長此刻所用的,正是高陽那一代的方言。
“哈哈哈,曲周景侯就是高陽人啊,他還在世的時候,朕也曾去過他家,拜訪過他,他們一家都是這個語調...朕也就學會了不少,不值一提!”
程不識震撼的搖著頭,“陛下這高陽話,說的比臣還地道...”
隨即,兩人便熱情的交談了起來,都是用方言,劉安完全沒有插嘴的機會,被冷落在了一旁,聽的目瞪口呆,我阿父居然會說他家的方言??劉安也嘗試著想要模彷,可那方言雖然相似,想要跟阿父這樣流利的說出來,難度極大,到最後,他也隻是委屈的走在一旁,看著阿父跟自己的舍人言談甚歡。
劉長跟他聊著各種大事,偶爾還參雜幾句家常,如他們家鄉的美食,特產,名人什麼的,程不識倍感親切,最後,劉長讚許的點著頭,“你不錯,往後要好好輔左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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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回去吧。”
“唯!
!”
程不識再三大拜,這才離開了厚德殿。
劉長看向了劉安,“你還算找了個不錯的舍人。”
劉安這才轉悲為喜,急忙上前,笑嗬嗬的說道:“阿父,我沒看錯人吧?他還可以吧?”
“嗯....沒有什麼內政之才,隻能說很一般,兵法倒是研究的不錯,不過,缺少靈性,按部就班,你想讓他跟周勃那樣打出令人震撼的戰績,怕是不可能,不過嘛,此人倒是可以為您練兵,而且可以負責重要的糧食後勤之類的,他行兵以慎,是一個可以托付要事的人。”
“他這個風格,倒是有些類似過去的王翦,不過比王翦要差了很多,但是還是能用的,若是麵對敵人有絕對的優勢,用他會有起效。”
劉安有些狐疑的看著阿父,“阿父,您隻是與他談論了不到半個時辰,就能看出這麼多?”
“怎麼?你不相信?”
“李廣!
!”
劉長大叫了一聲,郎中李廣急匆匆的走了進來,站在劉長的麵前,劉長笑嗬嗬的指著他,說道:“你看,正好與此人相反,一人為奇,一人為正,若是他們一同出征,當有奇效!”
劉安心裡似乎有些明白了,阿父這是在給他講述將來的軍事安排嗎?
看著劉安懵懂的樣子,劉長不屑的揮了揮手,“好了,蠢豎子,出去吧,出去吧!”
劉安走出皇宮的時候,程不識早已等著他,劉安上了車,讓程不識帶著自己回府,這一路上,程不識都是在稱讚著皇帝,這次跟皇帝的交談,讓他改變了對皇帝的看法,相處起來真的很輕鬆,而且跟自己談論內政軍事,都能指出自己所不曾想過的東西,就跟自己的老師相處一樣。
劉安黑著臉,對自家舍人如此迅速叛逃的行為頗為不滿。
回到了唐王府,馮唐,毛長等人都在,甚至,連劇孟都在。
劉安下車,看著齜牙咧嘴的劇孟,“你怎麼逃出來了?”
“殿下,我可沒逃啊,是張釋之將我給放了,我罪行壓根就不大,賠了錢,受了刑就好...”
“哦,張夫呢?”
“這個倔種死不認罪,還跟廷尉官吏動手,張釋之這幾天也不知為何,脾氣格外暴躁,張夫都差點被他給打死了,可張夫就是嘴硬,越是挨打,罵的越凶,殿下啊,您若是再不出手,他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劉安不由得冷哼了一聲,他也有些頭痛。
自己身邊的這些人,各個都有自己的缺點,這個張夫就是缺點最大的,脾氣極為火爆,能動手決不多說,喝了酒不是罵人就是打人,而且嘴很硬,倔強到了極點,根本無法說服的那種。
哪像阿父麾下的那些賢人,各個都是完美無缺,從來都不需要阿父費心管理。
自己怎麼就如此倒黴呢?
麾下儘是這樣的人才。
劇孟卻急忙說道:“殿下,先不說張夫,我有個賢人,想要舉薦給您!”
“哦??”
劉安問道:“是什麼賢人?”
劇孟得意的說道:“我這次出來,與好友們相見,如今長安都在談論著一個賢人呢!聽聞那人行俠仗義,武藝非凡,乃是當世之豪俠,都說他在城西街一拳便打死了一個老奸賊,人稱長安劉老七!”
劉安幾次張開了嘴,幾次又合上。
“殿下,如此賢人,咱們可不能錯過啊,我都打聽清楚了,他就住在北苑那邊,現在有不少貴人都在派人詢問,想將他作為門客,您為什麼不去呢?”
“要去你自己去!
”
劉安叫著,轉身就進了內屋。
劇孟有些惋惜的搖著頭,“如此豪俠,可惜啊,若是我沒有當官,定然拜入他門下!”
程不識卻不由得笑了起來。
“陛下,無恙?”
劉長看著麵前的奏表,雙手都在微微顫抖著。
不行,不行,不能砍,此人將地方治理的還不錯,忍,要忍耐
他再次打開了下一封奏章,來自滇國。
“陛下,此番大獲成功!
”
劉長沉默了片刻,隨即一拳打在了麵前的桉牘上,“什麼大獲成功啊!
什麼啊!你他媽的倒是細說啊!
”
新殿外的甲士們低著頭,他們都已經習慣了,每到晚上,陛下開始處置奏章的時候,就會變得如此暴躁,整個人在新殿裡大吼大叫的,時不時還會踹翻麵前的桉,那不像是在批閱奏章,倒像是在與人鬥毆,甲士們完全不懷疑,若是那些寫奏章的人現在站在皇帝麵前,肯定是會被打死的。
劉長發泄了許久,拿起了下一篇奏章。
“陛下,隴西有盜賊!
”
隻聽的新殿內傳出一陣咆孝聲,那一刻,大門頓時被打開,劉長雙眼通紅,看著站在門外的甲士,吼道:“去請浮丘公前來!
”
“陛下,這天快要黑了...”
“去!
”
“唯!
”
於是乎,很快,浮丘伯就拄著拐杖,不慌不忙的來到了新殿,大聲的說出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按著禮節趨步進入殿內,可剛走了一半,劉長就竄了出來,一把抓住他的手,也不顧什麼禮節,拉著他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強行讓他坐在了自己的身邊,浮丘伯苦笑著說道:“陛下,我還不曾行禮...”
“你還是不要行禮了,我現在聽到陛下無恙就頭痛....來,你看看,這是各地的奏章。”
劉長指著麵前那堆滿了一桉的紙張,揉了揉額頭,“朕實在是受不了了,這麼多奏章裡,隻有三成的內容是非常重要的,是需要朕來親自批閱的,還有三成是在問無恙,最後四成都是胡說八道,不明其意,你看看,這是楚國的奏章,說楚國下雪了,現在是七月啊!
他能下雪嗎?!”
浮丘伯看著那些奏章,點點頭,“陛下,是想讓老夫幫著批閱?”
“您這般年紀,處理了一半怕是就要累垮了。”
“朕本想在廟堂裡找幾個可用之才,奈何啊,各部都缺少人手,而年輕的英才嘛,更是稀缺,各個都擔當要為,朕實在沒有辦法,您長期在太學,朕對太學生的情況也不是很了解,不知您是否能從太學生裡找出一兩個可用之才啊?”
浮丘伯恍然大悟,作為一個徹底的長吹,浮丘伯通過孜孜不倦的引導,成功將太學生都帶成了劉長的粉絲,如今那些太學生之所以張狂,就是因為自稱天子門生,尋常官員什麼的壓根就不放在眼裡,爆發出一種嶄新的活力,從廷尉到各級官員都非常的頭疼,而這一切,自然是要歸罪於浮丘伯。
劉長聽到太學生自稱天子門生,公然上書抨擊群臣,也沒有半點惱怒的意思,他看起來倒是很享受,沒辦法,自家皇帝就好這一口,哪天要是沒有人來吹捧,他心裡不知會有多麼難受。
有這麼多的追隨者,整日吹捧他,以天子門生為傲,他心裡不知有多麼開心呢。
可浮丘伯此刻也遲疑了些許,“陛下,太學生尚且年輕,倒是沒有能為陛下承擔這種事的人,奏章涉及要事,不能太學生所能進行判斷的,不過,太學有幾個祭酒,他們或許能幫得上陛下。”
“祭酒?”
“對,太學裡有一位講述經學的老師,喚作胡母生,乃是公羊壽的弟子,他學識極為淵博,為人本分,寬厚....”
劉長搖著頭,不悅的說道:“空談之人豈能辦事?”
不知為什麼,劉長對這些有學問的大家總是抱著某種惡意,覺得他們隻是誇誇其談,完全不懂得治理國家,劉安一直都覺得,這是因為阿父本身沒有什麼學問,因此極度仇視這些做題家,聽聞當初在天祿閣的時候,阿父每次考核都不通過,當初的那些公子裡,就他的成績是最穩定的。
這可能讓阿父天生的對有學問的人有了極大的惡意,直到如今都沒有釋懷,保不準哪天就開始下令殘害讀書人了。
畢竟,大父往儒生的冠裡撒過尿,而阿父則是往他們臉上吐過口水,還毆打過他們
浮丘伯笑著說道:“陛下,會做學問,未必就不會治國,胡母生這個人,很是奇怪,他很擅長教導學生,他知道很多的東西,包括治理國家,可問題是,他自己卻不會運用,他在太學教出了很多非常優秀的弟子。”
“陛下需要兩個人來處置奏章,我這裡就有兩個人選。”
“胡母生負責閱奏章,周亞夫負責處置。”
劉長呆愣了許久,問道:“誰?亞夫??您要讓亞夫在朕身邊批閱奏章??”
當然,大漢文武不分家,樊會都能擔任國相,可問題是,周亞夫作為一個後起之秀,劉長就已經將他定義成了未來的太尉了,你現在讓他轉路線,進內朝,多少有些不合適吧,而且這廝的天賦都在軍事上,讓他去負責內政豈不是可惜了嘛?
浮丘伯似乎看出了劉長的心思,急忙說道:“陛下,當今沒有戰事,車騎將軍不隻是能打仗,心裡也頗有策略,就是缺乏這類的經驗而已,有淵博的胡母生在一旁輔左,使與陛下親近且有膽魄的周亞夫主事,如此一來,奏章之事,陛下就無需操心,而且還能為陛下培養出一個文武雙全的棟梁之材!”
劉長恍然大悟,他撫摸著下巴,“你這個想法倒是不錯,周亞夫如今在北軍操練,操練這種事情,其實隨便找一個太子舍人都能擔任...至於那位胡母生,朕倒是還得再見一見。”
“他如今有求於陛下,定然會全力為陛下效力。”
“哦?有求於朕?他一個做學問的能有什麼要朕幫忙的?難道是要朕為他解決學術上的困惑?”
浮丘伯不慌不忙的詢問道:“陛下可曾聽聞過公羊學派?”
劉長急忙點著頭,“這個我知道,主張大複仇的學派,對吧?每次廟堂裡說外出打仗,那批人總是激動的跳出來支持,朕對他們還是挺有好感的。”
“就是他們,胡母生的老師是公羊壽,乃是公羊學派的嫡傳,但是公羊學派直到如今,都一直沒有書本,代代口述,因此被其他學派所鄙夷,認為是無經之言,公羊壽決心要將口傳的理論編寫成書,胡母生也在為這件事而奔波,隻是,不少人都在反對,暗中詆毀,想要阻止這件事。”
“啊?為什麼要反對呢?”
“因為他們覺得公羊學派偏離了儒家之正統,非正學,乃是歧途。”
劉長咧嘴笑了起來,“難怪有求於朕,他是不是希望朕能出手幫他收拾掉那些反對的儒生們?”
浮丘伯一愣,“陛下不會是又要來一場辯論吧?”
“臣本身就是儒家之人,這實在是不太好...”
若是陛下跟黃老或者其他學派辯論,那浮丘伯完全可以跟劉長配合,兩人一同嘎嘎亂殺,可儒家內部的事情,浮丘伯就有些不好插手了,他插手會引起更大的矛盾。
劉長大手一揮,“難道沒有您,朕就辯論不過這些儒家了嘛?”
“朕學識淵博,年少讀書,荀子嫡傳,就那麼一些儒生,並非是我的敵人,我幾句話,就能讓他們無言以對,掩麵而去!”
“你回去告知胡母生一聲!”
“唯!”
“對了,也告訴其他那些儒生,跟朕辯論,誰敢贏朕,朕就要砍誰的腦袋!”
“.......”
ps:今天的事情比較多,因為有解封的消息了,稍做準備什麼的,第二章先欠著,等我正式搬了家,我會全部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