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
頭戴黃巾的將士們用力的踩踏著,發出一致的口號聲,這艘通過腳踏的方式來前進的車船,在黃頭軍士卒們的奮力踩踏之下,速度即刻提升,很快就超過了身邊的樓船,幾乎達到了與快船,斥候船差不多的航速。
劉長站在船頭,群臣一臉擔憂的站在岸邊,當然也有幾個大臣是跟劉長一同上了船的,這是車船第一次裝備在水軍之中,將要取代原先樓船的地位,成為大漢黃頭軍的主力戰船,因為車船剛剛製造出來,還沒有經曆過太多次的水上航行,故而劉長的舉動還是有些冒險的,眾人都怕出了什麼事。
畢竟以自家陛下這體格,若是落了水,想要將他撈起來,那是真的不容易。
腳踏和齒輪似乎成為了大漢發明界最新的潮流,無論是腳踏犁,還是腳踏車船,都是這種思潮下的產物,劉長站在船頭,看著車船遙遙領先,感受著迎麵吹來的冷風,不由得咧嘴笑了起來。
“勝之啊,你說這玩意能在海上航行嗎?”
“能啊,彆說車船了,就是那些小快船,都能在海上航行,隻是風險極大,稍不留神就會葬身海底,凶險至極,原先那簡陋的車船,我帶出去兩艘,行是能行,就是沒能回來...不過,不隻是車船,樓船也是如此....那海可不必這水,一個浪頭打來,縱然再龐大的樓船,也能即刻被掀翻....”
目前來說,周勝之和樊亢成為了劉長麾下最為熟悉海戰以及水戰的將領。
在出海方麵,他們都是有著極為豐富的經驗,江船能出海嗎?能出,可未必能回,強行外出航行,可能就是壯士一去兮了,在從倭島運輸物資的時候,在半路上所淹沒的船隻也不少,弄得周勝之都格外心疼,卻無能為力。
當然,周勝之等人麵對大海,也是拿出了自己的辦法。
在戰國時,趙人最先發明出了司南,大概是因為趙國境內存在著磁山的緣故,用來辨彆方向,在周勝之他們二次前往倭島的時候,有燕人獻上了司南,周勝之大喜,隻是這玩意並不是那麼好用,主要還是使用起來不太便利,可總比什麼都沒有要好。
除卻司南之外,還有就是沿路的島嶼,周勝之在沿路的島嶼上做下了標記,並且製定了航行時日,每航行幾個時辰,就得找到最近的島嶼進行整頓,就地維修船隻,修補破損的部分,整頓好了再繼續出發。
因為這都是開先河的事情,沒有一個過往的例子可以借鑒,因此他們做的雖然簡陋,可意義還是巨大的。
“季布說,想開辟出前往身毒的水路,你覺得呢?”
“這就得看身毒是否是與大漢從陸地上交接了,若是能一路沿著岸邊,在近海航行,時不時就能到陸地進行補給,如此若是能順利趕到,那就沒有什麼大問題,我可以令人去開路...若是身毒是倭島那樣的在海中,需要長途跋涉,沿路沒有陸地,那怕是一去不回了...”
“匈奴人能從西域前往身毒...你但凡好好想想,就能知道那身毒肯定不是倭島那樣的海中國吧...”
劉長有些嫌棄的看了一家自家的群賢。
周勝之清了清嗓子,“陛下,要我率領黃頭出軍嗎?”
“陛下一聲令下,我就南下吳越,沿著南越一路沿著岸邊航行,或許能有更大的發現...若是我死在了半路上,陛下追封我為徹侯,讓我進忠信閣就好!”
劉長撫摸著胡須,眺望著遠處的水流,他已經做好了兩手的準備,陸路上主要是通過西庭,海路上可能就得依靠南越了,劉啟那邊他都已經吩咐好了,等到馮敬前往,兩人聯手,應當還是能做出不少事情來的。
至於南越這邊嘛,也不知四哥能否擔當大任,若是四哥願意操辦這件事,倒也不必黃頭軍親自前往,吳國和南越國的樓船軍就可以率先前往開辟新道路,父子倆一個在北,一個在南,倒也算得上一時佳話。
周勝之站在一旁,看著皺著眉頭沉思著的劉長,還以為是他在遲疑著徹侯的事情,抿了抿嘴,“哪怕您給個幾百食邑也行啊!”
“哈哈哈,你這廝!”
劉長的思緒都被這廝給打斷了,笑罵道。
車船行駛了數個時辰,呂祿都有些忍不住了,臉色鐵青,在搖晃之下,幾次都要吐出來,也就劉長無礙,仍然是笑嗬嗬的跟周勝之聊著天,不受影響,等上岸的時候,跟隨劉長出來的大臣們都強忍著不適,車船雖然加快了速度,可說實話,並不如樓船那麼的平穩。
長安的渭水碼頭,大概是此刻最為熱鬨的碼頭,便是主要經營商貿的膠東國的幾個碼頭,也比不上長安這碼頭,運輸糧食和各種材料的官船排成了長龍,還有數不儘的商船,甚至是黃頭的戰船,各種各樣的船隻都能在這裡找到,隨著碼頭的擴建,船隻的增加,碼頭邊甚至出現了城池的雛形,出現了大量的民居,食肆,酒肆
為了減少糧食運輸過程之中的巨大浪費,張蒼也是先後在各地挖掘渠道,方便水運之時,雖然都是集中在北方,可這也加快了大漢漕運和商業水運的發展,車船稅也漸漸成為了大漢一項重要的財政來源。
車船稅是劉敬最先折騰出來的玩意,因為劉長大量的減稅免賦,導致廟堂財政壓力巨大,劉敬對此提出了三種新的稅賦法,其中一種叫民房稅,通過對百姓們的房屋進行評估的方式,算出房屋的價格。
房值百萬錢,則收稅兩萬,房值十萬錢,則收稅一千,鬼都能想到這製度是針對誰的,尋常百姓可住不起十萬錢的房屋,一般來說,長安如今的房價最為昂貴,可若是外城之民居,一萬錢就能買到可以居住的。
至於地方上,那就要更加便宜了,畢竟大漢地大,能住得起百萬錢十萬錢的房屋的,咳咳,也不必明說是誰了。
當時劉敬提出這個想法之後,幾乎是迎來了群臣的聲討。
因為群臣幾乎都在收稅的標準之中,尤其是呂祿,他的那座建成侯府,說是百萬錢都有點看不起他了。
第二個稅就是車船稅,除官吏、三老及將士外,有軺車者,每輛抽稅1算,商人的車,則征收2算,船5丈以上者,每隻船抽稅1算...這針對的是誰,也很好理解,尋常百姓家裡可沒有那麼多的車。
第三個稅就是契稅,劉敬認為,國內百姓在進行奴婢,牛馬,田宅等重大交易時,應當在廟堂立契約文券,廟堂則根據交易金額來抽取百分之四來納入國庫。
劉敬的這三項提議,確實減輕了大漢的財政壓力,給與了劉長能夠肆意霍霍,窮兵黷武的資本,可劉敬本身所遭遇到的敵意也越來越大,劉敬倒是不怕這個,他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他敢這麼說,就是知道劉長能保得住他,在劉盈的時代,這位可是長期保持隱形人的狀態,劉長上位之後才敢跳出來再次發光發熱。
直到如今,劉長都時不時能接到來自河西國的書信,劉敬時不時就能提出一些令劉長格外驚喜的想法,天下豪族恨不得剝其皮,食其肉。
碼頭上早已留出了一條空曠的道路,作為劉長專屬道路,百姓都是不能靠近的。
“其實在這裡修建一座城池倒也不錯...往後船隻越來越多,與其等著這裡成型,倒不如廟堂來主導。”
“唯!
”
就在劉長樂嗬嗬的跟群臣說著什麼,準備走上馬車的時候,卻依稀看到了遠處那被甲士們所驅趕的人群。
劉長個頭高,揀起腳尖來,凝視著遠處。
“祿!那邊出了什麼事?”
呂祿即刻看向了遠方,卻什麼都沒有看到,他當下拿了馬,迅速朝著遠處飛奔而去,劉長板著臉,依舊是眺望著遠處,群臣都有些困惑,很快,呂祿就返回了,即刻稟告道:“陛下,無礙,有難民不識路,險些闖進陛下之道,甲士在給他們指路呢....”
“難民??”
“長安哪裡來的難民?!”
劉長的聲音都不由得拔高了不少。
呂祿急忙說道:“是河洛之民,上個月,河水衝河洛之地,酸棗等諸縣受災嚴重,這些人在故鄉無以為生,就來長安尋找生計...”
呂祿說的很自然,群臣也並不驚訝,因為這樣的事情在大漢實在是太常見了,大漢所有開支裡,有一個龐大的開支,叫治水費用,所治理的,自然就是河水,也就是黃河。
《溝血誌》中記載,漢時臨近黃河的十餘郡,每年修繕黃河大堤的費用都有好幾億錢,從漢初到漢末,黃河不斷的表達出自己的憤怒,廟堂不斷的修繕,可起到的作用卻並不大,受災情況很頻繁,巨大災害,在漢文帝時就發生了兩次,武帝時就更頻繁了,再往後,漢朝統治者都有些坐不住了,甚至公開在國內招募能治水的大賢。
因此,群臣都不是很意外,河水周圍常常遭受災害,這不是大漢特有的,在秦國時就這樣,甚至在更早的時候,一直都是這樣,當地的百姓們習慣了,官吏們也習慣了,河水自己或許都習慣了。
劉長卻皺緊了眉頭,眺望著遠處,臉色不是很好看。
呂祿很清楚劉長在想什麼,走上前來,勸說道:“陛下,河水決堤,乃天意也,這就是河水本身的規律,滋潤大地,同時也會危害周邊,這並非是陛下之朝才有的,自古有之....陛下也知道天行有常的道理,這與您是沒有關係的...我們能賑濟當地的百姓,修補大堤,在高處修建民居,這已經是很大的仁德了...”
劉長勃然大怒,虎目圓瞪。
“什麼混賬話,有朕在,河水豈敢泛濫?!”
呂祿抿了抿嘴,這河水也不聽您的啊,您是打算去砍了河水不成??
劉長騎上了駿馬,飛奔而出,群臣紛紛駕車,跟隨在劉長的身後,騎士雲從,隨著那響亮的馬蹄聲,塵土滾滾,劉長很快就消失在了這渭水之邊。
“唉.....”
張蒼長歎了一聲,他也很同情那些受災的百姓。
劉長坐在他的麵前,板著臉,模樣格外的嚴肅。
“老師啊,難道就沒有什麼辦法了嘛?”
“辦法當然有,堵不如疏,隻有分流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就是沿著河水挖掘出更多的漕渠,地方百姓可以通過漕渠來灌既農田,水運也會方便很多,同時能做到分流分洪,能減少災害的發生....”
張蒼輕輕說著,隨即搖著頭,“可這並不容易,陛下,如今廟堂修建兩條漕渠,都已經覺得有些吃力,若是專治河水,在兩岸挖掘漕渠,那需要動員的百姓就不在少數,各方麵的耗費也會非常巨大,隻能是一點一點的挖掘,隻怕需要數十年,乃至百年的時日,才能起到分流減洪的作用,當然,修成之後,成效是巨大的....”
“目前在挖掘漕渠的同時,也隻能不斷的加固堤壩,臣目前最擔心的就是梁國和楚國了,梁國和楚國地勢平坦,又是糧食的重要產出地,若是這兩個國遭遇了巨大的水災,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劉長看起來有些沮喪,皺著眉頭,許久都沒有說話。
“定然是有解決的好辦法的。”
“或許會有,不過,目前來說,還是要做好防備,臣已經準備給沿河之郡國下令,讓他們做好防備,全國興農,這水災對耕地的破壞實在太大....”
“這都不是農的問題了,朕的百姓在遭受災害,朕對此卻束手無策...”
“朕絕不會就這樣等待...定然有解決的辦法!”
張蒼此刻卻沒有再多說什麼了,“那臣便繼續安排賑災之事,陛下不必擔心,廟堂雖然短期內無法治理好河水,可賑濟百姓,幫助他們重建住所還是能辦到的...臣準備動用這些難民,讓他們來加固堤壩...”
當劉安走進天祿閣內,熟練的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書籍,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他卻愣住了。
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坐在天祿閣內,麵前擺放著諸多的書籍,正在提筆記錄著什麼。
而這個人自然就是他的阿父劉長。
阿父居然偷偷在天祿閣內讀書??
劉安揉了揉自己的雙眼,確定自己沒有看花,這才遲疑的走到了阿父的身邊,劉長相當的投入,幾乎都沒有主意到身邊的來人,劉安踮起腳尖偷偷看了起來,阿父的字跡,實在是有點....令人捉摸不透,劉安本身的字是非常好看的,朝中很少有人能模彷出劉安的筆跡來,可朝中最難模彷的筆跡不是劉安的,而是劉長的。
劉長這字,劉安看的都直皺眉。
他甚至都有些認不出這個字到底是什麼,費力的看了許久,劉安恍然大悟。
隻見阿父正在寫著種樹預洪之事,這個,劉安是知道的,這是農家的主張,農家認為在河流附近多種樹,是可以有效的減少災害的,可阿父似乎並不確定這個說法,還是思索著這個辦法究竟管不管用。
“阿父,管用的,樹大根深,根能牢土,若是大雨,沙土流入河,從而成為洪災,若是能固土,自然就能減少洪災...農家的主張沒有錯,農家有兩位賢人甚至親自動手試驗過,需要我將相關方麵的書籍帶過來嘛?”
“嗯?你個豎子是什麼時候來的?”
“很早就到了...我來取本書...難怪這幾天都看不到阿父,原來阿父是在這裡尋找藏書啊,我還以為您去外頭狩獵去了....”
“來,來,坐下來。”
劉長一把將劉安拉著坐在了自己的身邊,拿著自己所記載的幾個辦法,詢問道:“你再幫我看看其他的....”
“阿父是在河水之事而發愁?”
“是啊,光是一個縣,遭災的就超過了萬人,這還了得?群臣也拿不出什麼辦法,他們不中用,朕就隻能親自來找找辦法了...這幾天看的書啊,可比朕這二十多年所看的都要多!”
劉安沉默了片刻,看著劉長麵前的那些書,又看著略微顯得疲憊的阿父。
“阿父啊,這些書籍....”
“那些大臣都說沒有辦法可以治理,可朕就是不信,朕南征北戰,這些多年,有什麼事沒能辦成呢?如今不過是要治理河水,又怎麼能難得倒朕?!像這種樹的事情,群臣就不曾提出,還是被朕給找出來了!”
劉安沒有多說什麼,直接坐在了阿父的身邊,看著麵前的書籍。
“對了,堪輿家的書,阿父可曾看過?”
“不曾....”
“兒臣記得,他們的書裡有排水之法,當初曾為魏王在國內修建排澇之設施...我去找找看啊,還有這個農家的種樹,其實兒臣覺得在中上遊地區大量的種植樹木還是有很大作用的....”
劉安很快就找來了幾本書籍,劉長連那書名都看不太懂。
父子倆認真的交談書寫,堆積在兩人麵前的書籍越來越多。
不知什麼時候,當劉長再次記錄下一條有功的辦法,準備詢問劉安的時候,卻發現這豎子趴在桉上,呼呼大睡,劉長看了看窗外,已經是深夜了,劉長放下了麵前的奏表,彎下腰來,輕輕抱起了兒子,走出了天祿閣。
清風徐徐,劉長的臂彎是那麼的平穩,抱著個半大的孩子,紋絲不動。
劉安睡得香極了。
ps:坐了近五個小時的飛機,已經到了家,疲憊不堪,第二章不知道能否能寫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