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沒有就去創造!(1 / 1)

“大母...我...”

劉安抿了抿嘴,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隻是,呂後並沒有追問的想法,她隻是笑嗬嗬的看著孫子,“挺好,挺好,少了些書卷氣,多了些煞氣...你大父和阿父身上的,就是這個味道,你從前缺少了些,如今算是補齊了!”

呂後愛憐的揉了揉安的頭,“這麼久,都沒有吃上什麼好東西吧?想吃什麼?我現在就讓人給你備好。”

劉安從懷裡掏出了麥飯,這是目前底層最流行的食物。

高皇帝剛剛建國的時候,天下的食物主要以粟為主,到劉長的時代,因為劉長本人喜歡吃麥,民間有傳聞:“啖麥令人多力”,因此麥食逐漸開始走向了第一主食的地位,而同樣是麥,大臣們更喜歡吃麥粥,至於這麥飯,那是底層百姓吃的,這東西是乾飯,不需要磨製,製法簡單易行,容易保存。

就是這味道,總體來說還是有待改進的,就是因為粗糙,才導致漢朝官吏若是要彰顯自己的勤儉,就定然會吃上一口麥飯,那些隱居起來的高賢們也以麥飯彰顯自己的清新脫俗。

呂後在看到麥飯的那一刻,就笑了起來,“糗?我好久都沒有見過了...分我一些!”

劉安喜出望外,麥飯是高雅的叫法,在民間,百姓們將這東西叫糗,這個詞就能知道這東西到底是什麼味道了,大母居然也知道這個叫法,他開開心心的將麥飯遞給了大母一些,呂後有滋有味的咬了起來。

“還是這個味道,不曾改變啊....”

“大母居然知道?”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是出生在這皇宮裡的不成?當初在家裡,吃個餅都難,整日都是吃糗....”,呂後緩緩說起了當初那不算太殷實的生活,尤其是在嫁給了劉邦之後的生活,自己跟著家裡人耕作,那廝卻整日遊手好閒,在外亂玩。

劉安吃著麥飯,聽著大母說著過去,感同身受,“大母有所不知,那些口大的來收稅,玩的各種花樣,留侯都想不出來,窮凶極惡...哦,對了,這口大的是...”

“收稅的官吏,不必你解釋。”

呂後顯然更加清楚,她不悅的說道:“你還是見的少了,當初我們那個時候,簡直就是劫掠,你大父還曾氣不過,夜裡帶著人襲擊官吏,劫了人家貪墨的稅糧....”

“我殺了三個犯貪墨,欺民,淫民婦之罪的官吏....”

“怎麼不多殺幾個?”

“啊?”

“幾個小吏就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做惡,那縣中定然是有問題的....算了,你還年輕,安啊,這事情一旦關係到人命,那不能急躁,要深思熟慮,決定要動手,那就得一網打儘,不單是要找出在背後給他們撐腰的,還要將這些人整個的宗族都拔出來,不留活口,這才不會有後顧之憂...”

呂後滿臉的慈祥,可說的這話,身後的宮女聽了都哆嗦。

“安回來了?!”

門口探出個腦袋來,正是樊卿,她往裡頭看了一眼,隨即笑嗬嗬的走了進來,手裡還牽著勃。

勃認認真真的跟呂後行禮拜見,卿卻打量著安,“怎麼越來越像大姐啦!回來了怎麼不去見你阿母呢?”

“連勃都知道先拜見我的道理,你啊...”

呂後瞥了她一眼,長樂宮中也就這個呂後親外甥女敢如此胡鬨,哦,親兒子也敢。

“兄長~~~”

劉安笑著拉過弟弟,捏了捏他的臉,“不錯,又壯了,我家代王威武不凡啊!”

很快,雍娥也來了,有宮女抱著兩個豎子,劉安又上前逗著自己的兩個弟弟。

長樂宮頓時就熱鬨了起來,呂後都不由得笑了起來。

最後趕來的是劉長和曹姝。

曹姝正拉著劉長的手,往殿裡走,劉長滿臉的不情願。

“天下哪有父去拜見子的??朕不去!不去!”

“你這個人!安不在的時候整日念叨著,安現在回來了,又不願意過去...難道要他丟下阿母先來拜見你嗎?你就當是去拜見阿母了!”

曹姝沒有什麼力氣,可劉長還是被她這麼拖拽著進了壽殿。

“阿母。”

曹姝拜見了呂後,這才看向了兒子。

在看到兒子的那一刻,曹姝心裡一酸,強忍著眼淚,劉安也是趕忙起身,前來拜見。

“好。”

曹姝隻是說了一句,劉安看著阿母,眼眶也是紅紅的,直到他轉過頭來,看到了阿父,比起阿母那幾乎寫在臉上的疼愛,阿父的臉上就是冷漠和不屑了,此刻阿父正上下打量著他,仿佛一個局外人。

“阿父!”

“嗯...有吃的嗎?”

劉長朝他點點頭,目光卻迅速繞過他,看向了他身後的呂後,幾步走到了呂後她們身邊,直接就在安方才坐的桉前坐了下來,搓著手就準備要吃飯了,劉安則是看著母親,心裡有無數的話要說。,

一家人聚集在了一起,劉安被幾個母圍繞在中間,開始詢問起各種事情。

在哪裡生活的如何,吃的如何,穿的如何,可有人欺負之類的。

就連呂後也是笑嗬嗬的聽著,唯獨劉長,低著頭吃飯,隻是每當劉安說起一些經曆的小麻煩的時候,他吃飯的速度就會變慢一些。

冷清了很久的長樂宮,此刻變得格外熱鬨,一家人一直聚到了晚上,直到呂後有些犯困,眾人這才準備離開。

曹姝先一步帶著其他人離開,劉長和劉安卻落在了最後。

父子倆徒步走在殿內,一前一後,沉默無言。

“民間的情況如何?”

還是劉長率先開口詢問道。

劉安搖著頭,“苦...很苦,走之前,南麵一家人死了..隻是因為一場雨,良人因為急著收麥,淋了雨,回家之後,就病死了...婦人收起糧食,卻不夠交賦的,後來聽聞有官吏夜宿她家,傳的沸沸揚揚,很快,她也死了...隻剩下兩個孩子,一個跟勃差不多的年紀,一個尚在繈褓之中....”

“我不明白,阿父連年的降低稅賦,輕徭薄賦,黃老說:輕徭薄賦,與民休息,就能讓百姓們過上好日子....好日子呢?辛辛苦苦耕耘了大半年,最後的糧食隻能保證在明年秋收之前不會餓死,任何一個小小的變故都能直接毀掉一個家庭,那麼的脆弱,經不起任何風雨...”

“孟派說:社稷是民,天下是民,公羊說:民富則國強...可民都活成這樣了,還談什麼社稷呢?”

劉長仰起頭來,“你能想到這些,那這半年多的時日就沒有白費。”

“我總算是知道您為什麼看不起各派的大家了....空談,確實沒用!”

“也不能這麼說,有的時候吧,還真的不能少了這些空談的...”

父子倆聊著天,劉安這才想起了那本書,“對了,阿父,那本《格學》是什麼情況?”

“咳咳,這都是朕的計謀,你不必多問...朕也不追求什麼名聲,若是他人問起,你就說自己是代筆的就好。”

“阿父...我還是有點餓。”

“餓??你剛剛不是才吃完了一堆糗嗎?”

“阿父啊...您平日裡與我搶肉,我也忍了,為什麼連這糗您都要搶呢?那味道也不是什麼珍品啊....”

“朕吃得快,等回過味來,也都已經吞掉了...何況,那糗上又沒寫著你的名字,怎麼算是搶你的呢?”

“阿父啊....”

“又怎麼了?”

“當初大父是不是也總是搶你的??”

劉長皺著眉頭,稍微回憶了一下,趁著阿父吃酒唱歌分心時搶他肉的場景曆曆在目。

“對,對...是搶我的來著。”

“祥,啟,卬他們都走了?”

“你離開之後,朕將他們也稍微磨礪了一番,然後就讓他們就國了。”

“啊?他們也去了農戶之家?”

“倒也沒有,朕雖然將他們當作自己的兒子,可畢竟都是諸侯王嘛,朕也不想讓後人覺得朕有意迫害諸侯王,就安排了稍微輕一點的差事。”

“哦?那他們是去哪裡磨礪了?”

“乾徭役去了。”

“哈哈...”

劉安忍不住的笑出聲來,又急忙忍住,自家兄弟受苦,怎麼能笑呢,他還是忍不住問道:“阿父,你讓三個諸侯王去修漕渠了?”

“也不是,啟沒有磨礪,就祥,卬,還有賢他們三個去乾徭役了,走的時候那叫一個激動,熱淚盈眶,想必往後再有人跟他們提出徭役的時候,他們就不會盲目的去做事了...”

“唉,阿父您真的是....”

劉安都說不出該如何評價阿父的行為,這些事情,狗聽了都得搖頭,傳聞桀紂對待諸侯王,都是囚禁起來,沒聽說過派去乾徭役的,阿父有些時候的行為,桀紂都得甘拜下風,自愧不如啊。

“您這麼做,二伯父和燕王就不說什麼?”

“你二伯父在外玩的正歡,哪裡會理會祥呢,倒是燕王,派人送來了書信,說感謝我對燕太子的磨礪,還說準備讓燕太子再去趙燕馳道乾上個半年....”

“朕收到了書信,聽聞你對廟堂頗為不滿啊...還想殺官造反,有這件事嗎?”

劉安抿了抿嘴,罵道:“皇帝舍人...”

“張夫可不是你的舍人!”

劉安認真的說道:“阿父,我並非是對廟堂有怨言,隻是,見不得那些官吏凶惡的嘴臉罷了,見識了他們的生活,往後,我就不再大擺延席,也不再大魚大肉,我要...”

“放屁!”

劉安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劉長粗暴的打斷。

“你節省一頓肉,還能讓天下人都吃飽不成?來,看看乃公!”

劉長猛地脫下了外衣,露出了那魁梧的上身,交錯的傷疤,“看到這些傷疤了嗎?乃公奔襲匈奴,保護了大漢百姓,讓他們不被劫掠,不被殺死,身先士卒,讓天下人都能過上平穩的生活,乃公頓頓吃肉,那也是應該的!收起這些演給外人看的把戲!踏踏實實做事,讓你的功勞配得上你的享用,那天下人都沒有什麼怨言了!”

“若是大臣官吏有功的,那就該吃肉,像乃公這樣的功勞,可以天天吃肉,像縣中官吏,四五天吃上一次也就對得起他的功勞了,當然,像那趙王這樣的,把自己的肉吐出來都不夠...”

“你當了皇帝,就要讓所有人吃肉,乾的多,就讓他們多吃點,乾的少了,就少吃點,若是什麼都不做的,德不配位的,就讓他們吐出來!”

劉安看著麵前這個半文盲的阿父,神色驚愕,他這些話又是從哪裡聽來的?

次日,劉安一大早就前往去拜見蓋公。

劉安很早就聽到蓋公的名聲,倒不是因為蓋公的學問乃是黃老之嫡出,這個所謂的嫡出,隻是某位聖天子的一家之言,是用來吹噓自己的嫡傳地位而已,劉安知道蓋公,還是因為他那高超的學問,蓋公在黃老的地位,雖然達不到子的高度,可無論是王高這一派還是司馬季主這一派,都很認可他。

蓋公不但學問做的好,而且在治國方麵也不弱,可以說理論實踐一手抓,乃是當代黃老的領袖。

當劉安進了內屋的時候,蓋公執意讓人將他扶起來,不肯躺著來見劉安。

弟子們隻好用枕來靠在蓋公的身後,一左一右扶著他,勉強讓他能坐著,可隻能是箕坐,好在有被蓋著,也不算是對太子失禮。

劉安看著麵前這位瘦小的老者,很是恭敬的附身拜見。

“蓋公!”

“早就聽聞黃老出新聖矣,今日得以相見。”

“後學小子,不敢稱聖...”

“能知道這些,就已經具備了大家的資格,可是世人吹捧你的學說,是因為你太子的身份,而並非是因為你的學問,你要看清這一點,若是沉浸在名聲之中,那學問就做不久了,彆像有的人一樣,整日聽著他人的吹捧,因為他人的吹捧就洋洋得意....”

“不是彆人稱幾句聖,就能將學問做到這個地步....”

劉安總覺得蓋公是在明示什麼,可他不敢附和,他怕挨打。

蓋公麵對劉安,並沒有對待劉長的那般苛刻,態度還是相當溫柔的,他開始詢問一些黃老的內容,這些對劉安來說,那簡直就是小兒科,隨便就能說出一大堆自己的看法,蓋公忽然問道:“你這解答黃老的書籍,怎麼運用了儒家的內容呢?”

劉安澹定的回答道:“儒家的學問,本來就是出自我黃老...”

那一刻,蓋公就有些坐不住了,已經癱瘓了三年的老人,開心的差點跳了起來,揮動著雙手。

“對,對,對,是這個道理啊!”

“那你覺得這個格學如何呢?”

“我黃老很早就提出了法,術,勢,利,力,物,格等概念,這才使得諸多學派都擺脫了空談,開始著力與現實,這格物,本來就是我黃老之學術...而且還是我黃老之根本,但凡學黃老者,不可不學《格學》!”

“哎呀!

!”

蓋公拍著手,臉色赤紅,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周圍的弟子們都嚇壞了,就怕老師太激動,直接

“說的對呀!可恨啊...我收了那麼多的弟子,與我的學術一般的,居然是你!

我的弟子們無用啊!沒有一個能明白這個道理的!

劉安此刻也是有些驚疑不定的看著他,這人怎麼如此激動啊。

蓋公強忍著內心的狂喜,問道:“那你覺得百家學說之存亡將會是如何呢?”

“定然是以黃老為根本,以諸派為輔左...黃老囊括萬物...”

劉安都有些不敢說太多了,就怕說多了把阿父的老師給送走。

“新聖啊,果真是新聖啊....你要用心鑽研學說...”

劉安此刻卻搖著頭,“蓋公...學說研究的再多,也沒有實際的作用,我準備去做點事,不願意再空談這些了。”

這一刻,蓋公的臉色忽然嚴肅了起來。

“你為什麼會覺得學問都是空談呢?”

“輕徭薄賦,誰都會說,各派都這麼說,可是,這對百姓有什麼作用呢?還是一樣的苦...尚方所發明出的一個犁,都比三個車所裝載的聖人學說有用的多。”

蓋公輕輕點著頭,他看出了麵前這個孩子心裡的糾結。

“你阿父想讓天下人都吃的上飯。”

“我也想。”

“那你就該去鑽研學問...找出讓天下人都吃得上飯的辦法啊...戰國多年征戰,有大家說大一統,大漢結束了戰亂...建國十室九空,有大家說輕徭薄賦,才有了如今的局麵...如今想要讓天下人都吃飽肚子,那不是更需要學問嗎?”

“可哪裡有這樣的學問呢?”

“若是沒有...那你就去創造出來,這不就有了?”

劉安那略顯茫然的眼神裡,忽然射出了光芒。

“就在朕的眼皮底下,居然有官吏敢魚肉鄉裡?!”

“你個廷尉是乾什麼吃的?!”

“你過來!”

劉長抓著張釋之,甩來甩去的,張釋之這八尺男兒,在劉長手裡,就跟個孩子一樣,險些摔了個倒栽蔥。

眼看陛下就要動手,張釋之這才解釋道:“陛下!檢察是禦史,收稅是張左相,臣實在不知這些啊....”

劉長呆愣了一下。

沉默了片刻,方才罵道:“當初蒯徹教唆師父謀反的時候,你乾什麼去了?!”

張釋之目瞪口呆,他反正是看出來了,今日陛下就是要揍他,他索性也認命了,“臣失職!請陛下懲罰!”

隻是,劉長並沒有毆打他。

“給你一個改過的機會,去船空司縣,查一查當地的官員....秉公處置!”

“唯!”

張釋之起身就要走,劉長又叫住了他。

“我聽聞鄭陽裡南有兩個孤兒,一個跟勃差不多的年紀,一個還在繈褓之中,沒了父母...將他們兩人接回來,送到季布的府邸裡,讓季布當成自己的親孫子來對待!”

“唯!

“祿!”

“陛下?”

“削季布三百食邑!令其用心整頓地方吏治!”

“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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