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唐王府內格外的熱鬨。
韓信因要事前往隴西,群賢們總算是得到了一個可以喘氣的機會,於是乎,他們馬不停蹄的找到了天子,隨即眾人就出現在了唐王府內,這座過去的唐王府,劉長一直沒有舍得送人,儘管劉安幾次索要,各種暗示,明示,甚至是撒潑打滾,劉長也沒有轉贈給他,反而是劈頭蓋臉得一頓訓斥,“這是朕當初憑借自己的本事得到的!你若是想要,也靠自己的本事去弄一座吧!”
對阿父極為熟悉,並且從大母口中知曉實情的劉安對此很是不屑,這府邸不是姑母送給你的嗎???
當然,這話他是不敢說的,因為阿父會揍他。
劉家宗室的下一代,都恨透了劉長的那雙鞋,他們或多或少都挨過那雙鞋的打,其中尤其以劉祥挨打的次數最多,這位大漢河西王,在先前因為想要偷走劉長的戰馬,險些當場薨。
劉啟挨的也不少,他因為給仲父劉郢客灌酒的事情,被劉長吊起來打,哭的那叫一個餘音繞梁。
劉郢客因為醉酒失態,到現在都不敢出家門,險些被弄自閉了。
劉卬還好,不過,這廝腦子不好使,因為武力值不錯,故而常常被他那些兄弟們所利用,去乾一些損己利人的事情,其中就包括試圖攻擊王生來達到劉祥逃課的目的。這廝還是有把子力氣的,王生雖然也好武,可畢竟年紀大了,還真不是他的對手,可惜啊,劉卬選擇了時候,壞就壞在不該在有彆人的時候動手。
尤其是這個彆人是你的仲父的時候。
王生在天祿閣內屋力跟劉長彙報情況的時候,這廝就衝進來襲擊王生。
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拳頭還在僵硬的落在王生的身上,隻是越來越慢,仲父的眼裡卻開始閃爍起紅光。
很快,鼻青臉腫的劉卬就跟在王生身邊,給他做了一個月的隨從。
這些豎子們,隻要劉長三天不動手,他們就能把未央宮的瓦給拆嘍!
劉長坐在唐王府內,左右都是群賢。
除卻那幾個在外地做官的,基本上都來了。
眾人麵前擺放著各類的肉,酒,相當的奢華,已經是劉恒看到了能打人的地步了。
劉長喝了一口酒,隨即無奈的搖著頭,長歎了一聲。
周勝之甚至都沒有遲疑,本能性的問道:“大王...陛下因何事而歎息啊?”
呂祿沒能搶先,隻是憤憤的瞪了周勝之一眼。
劉長隨即說道:“朝中內外,都缺人手啊....朕開疆擴土,又設立了諸多機構,原先跟隨阿父征戰的那些大臣,也沒剩下多少,如今各郡縣,乃至廟堂,都缺少能人....朕設太學國學縣學,就是為了得到更多的賢才,可這都需要時日啊,如今西域諸國誠服,朕卻連國相都有些湊不齊了....”
“陛下何不問計與群賢呢?”
劉長抬起頭來,看了他們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
“連大臣們都束手無策,爾等又有什麼辦法呢?”
劉長說這話,群賢就有些不服氣了,他們看了看身邊,可惜陳買和灌阿並不在,周勝之最先起身,說道:“陛下,實在不行,我就帶著人出長城討伐那些國家,打上一仗,分了軍功,這官吏不就有了嗎?”
“放屁!他們跟著你打一仗就能擁有治理地方的本事嗎?”
“朕要的是人才,不是爵位!按著你說的,朕直接將長安周圍的百姓都封了爵,拿來用不就好了?”
周勝之低下頭來,好像還真的是這樣啊。
樊伉隨即起身,“陛下,實在不行,我就帶著人出長城討伐那些國家...打上一仗!”
周勝之勃然大怒,“這是我的想法!”
樊伉搖著頭,“不,我的意思是,我們去抓那些其他小國的大臣,讓他們過來給我們擔任官吏!這不就解決了嗎?!”
“放屁!其他國家的大臣,能抓過來給大漢當官吏嗎?!他們便是有能力,也不知大漢的情況,不知文字語言,而且還是敵人,豈能作朕的官吏?!”
樊伉低下頭來,好像還真的是這樣啊。
呂祿隨即起身,“陛下!”
“怎麼,你也準備帶兵出長城?”
“沒錯!”
“然後呢?”
“然後天下人都會關心戰事,人手不足的事情就不會有人提起了...”
“放屁!”
夏侯灶想了想,頓時站起身來,劉長直接罵道:“你給朕坐下去!”
夏侯灶很是乖巧的坐了下來,卻低聲嘀咕道:“我的政策您都沒有聽呢,我那策略特彆好...”
就在群賢一籌莫展的時候,樊市人說道:“陛下先前不是組織考核,讓天下的人來參與嗎?要不要再舉辦一次?”
“這舉辦一次要多長時日才能辦好?而且上次,也不過是選出了數百人而已,朕得要舉辦多少次啊...如今各地的官吏都缺的厲害,很多老官跟朕請辭,朕都不敢讓他們回去,就怕沒有人能頂替上他們的位置。”
劉長無奈的抱怨著,起初,讓劉長最煩惱的事情就是糧食,大漢總是糧食不足,隨著後來幾年的發展,先前的積澱,大漢的農業總算是發展起來了,到現在,若是不征召個五六十萬人,那糧食基本是夠吃的,不會出現嚴重的缺糧情況。目前困擾劉長的問題,卻成了人才不足。
劉邦當初給劉長留下了絕好的班底,基本上隨便一個郡守,都帶著侯爵,諸國放眼望去,國內三公九卿都是開國的狠人,廟堂裡更是天團坐鎮,縣中官吏都是從戰場上殺出來的狠人,連裡中的官吏,那都是老甲士。
剛剛創立的大漢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人才,頂級的猛將天團,謀臣天團,治國天團....可惜,隨著時光的流逝,這些人一一離去,而繼承他們位置的,卻大多都是劉長的群賢這類的人,他們的後人跟他們完全沒得比,或許也就周亞夫,算是二代裡能達到父祖水平的人了,其餘之人嘛....就很難說了。
而且劉長上位之後,大漢迎來了大幅度的擴張,燕國向遼東,唐國向塞外,隴西向河西,向西域,吳楚向南越,長沙向夜郎,巴蜀向滇國,整個大漢的版圖都不知增加了多少,這位窮兵黷武,暴虐蠻橫的君王四處討伐,大漢的領土是變多了,可所征服的這些土地,卻都需要能人來治理,總不能打下來就不管了呀。
除卻擴張之外,在內部設立的新機構更是數不勝數,太學弄出來的官吏也完全不夠用。
劉長不由得看向了周亞夫。
周亞夫沉思了許久,方才說道:“陛下,大漢並不是沒有賢才,我當初在隴西,在河西的時候,就知道地方有不錯的人才,還結交了不少,在其他各地,賢才肯定是更多的,隻是沒有一個好的辦法來讓他們為廟堂所用。”
“這種國家大事,也不是我們這些人就能商談決定的,我認為,陛下應當召集大臣們,一同來商議這件事,或者,單獨召見他們,一一來詢問。”
劉長搖著頭,“朕已經提了幾次,大臣們都沒有什麼好的意見。”
“陛下,臣想起一件事來。”
“你說。”
“先前太尉重組三軍,需要布帛為大小令旗,令我往少府取,少府令說要等七日方能做成,不肯與我,奈何太尉要的急,幾次派人催促,稱要以軍法處置,少府令便想出辦法,令人帶布帛往百姓之家,以錢令婦製旗,數百戶同製,一日乃成。”
周亞夫認真的說起了這件事。
劉長若有所思的問道:“你的意思是...隻要朕逼得夠緊,群臣就能想出辦法來?”
周亞夫搖了搖頭。
“臣隻是想說,少府令這個人,非常能乾,就是懶惰成性,不肯做事,您隻要逼迫他,他就一定能想出辦法來!”
夏侯灶卻很不服氣,“陛下,其實我也有很好的辦法,絕對可以讓您擁有很多的賢才,而且絕對不遜色與蕭相,留侯他們...”
“好了,吃你的肉!”
劉長大手一揮,決定安心跟群賢們吃喝。
夏侯灶忍不住對身邊的盧他之抱怨道:“陛下居然不知道禮賢下士的道理!”
盧他之一愣,放下了手裡的羊肉,對著夏侯灶微微一笑。
你開心就好。
樊噲卻很是好奇,趁著眾人吃飯的時候,他悄悄坐在了夏侯灶的身邊,問道:“你倒是給我說說,你那個好想法到底是什麼?”
夏侯灶得意的說道:“你是個識人的!我問你,高皇帝之時,為什麼賢才就那麼多呢?”
“我不知道。”
“那是因為正逢亂世,他們會經曆各種鍛煉,故而人才輩出,不然,我阿父還在養馬,你阿父還在殺豬...你說對不對?”
“你說的有道理!”
“所以啊...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各諸侯王們帶著軍隊互相打仗,隻要他們打起來,將現在的盛世變成亂世...”
“好了,你吃飯吧!”
群賢們吃飽喝足,便開始高歌起舞,喝的上頭了,便駕車外出,準備在城外狂奔,這麼一夥人在長安裡,簡直就是無法無天,就是張釋之對他們都是無可奈何,就在他們的車架衝出長安的時候,從遠處行駛而來的一輛車,卻注意到了他們。
晁錯皺著眉頭,看著遠處那些飛奔而去,甚至不走在道路上,直接翻山越嶺就消失在遠處的戰車,不悅的質問道:“什麼人敢在長安這麼橫行霸道呢?”
“這是陛下的車。”
晁錯恍然大悟。
他在接到劉長的命令之後,就從南越國開始往長安走,也不知走了多少時日,總算是來到了長安,看著遠處那些消失的戰車,晁錯笑了笑,說道:“陛下登基之後,仍然是這般的好武,這是大漢之幸啊,若不是這樣,陛下能擊敗匈奴這樣的強敵,給大漢以安寧嘛?真雄主也!!”
城門校尉瞥了他一眼,好嘛,又來了一個申不害的門徒。
可晁錯隨即皺著眉頭,又說道;“隻是,其餘眾人又怎麼能跟隨陛下做這樣的事情呢?陛下可以做的,他們卻不能做!也不該去做!他們這樣的行為,就該斬首,來告誡其餘的人!”
城門校尉又愣了一下,哦,搞錯了,原來是慎到的門徒啊。
晁錯搖著頭,“大漢的律法明確的規定,不許在城內縱車,在城外三裡之內不得飛馳,不得偏離道路,您作為城門校尉卻沒能攔下陛下,沒有去勸諫陛下,甚至還縱容那些人跟著陛下一同違背律法,這怎麼能行呢?若是國中權貴都不遵從律法,您又不能儘到自己的職責,其餘人又怎麼會履行呢?”
城門校尉這下確定了。
這廝不是申派,不是商派,不是慎派,這是韓非的門徒啊!!!
晁錯進了城,也沒有去休息,直接來到了皇宮門口,等待著陛下回來。
隻是,劉長在城外玩了一整天之後,卻沒有回皇宮,反而是來到了張蒼的府邸。
“師父!!!”
“哈哈哈,來,你拿著!這都是朕今日的獵物!”
劉長將車上的獵物丟給了周圍的家臣們,讓他們去收拾乾淨。
這些人有些茫然的看著手裡的獵物,這獐和野雞,野兔也就算了,可是這羊...您是從那裡獵的??難不成大漢的上林苑裡還能找到羊???
張蒼笑嗬嗬的看著劉長,讓他坐在自己的身邊。
劉長看了看周圍,說道:“師父,朕可得提醒你一句,你這家臣的數量可是嚴重超標了,朕的新律規定好了,您的爵位,隻能留下八個家臣,您這規模都已經有三四十個了吧??”
張蒼搖著頭,“這不是我的家臣,那些都是我的兒子。”
“哦,那沒事了。”
“你怎麼忽然來我這裡了?”
“格外想念師父,就特意前來了。”
張蒼對這話是一點都不信,這廝定然是憋著什麼壞水呢,劉長此刻也是有些為難,若是其他大臣,他直接掐著脖子,就讓對方拿出好辦法了,想不出辦法就扭斷他的脖子,可這畢竟是他的老師,這麼做實在是有一點點的不合適。
而言語的恐嚇吧,張蒼又不會放在眼裡,這廝身為大儒,完全就是流氓本性,根本不在意那些恐嚇。
劉長也不知該如何下手,兩人就開始聊起家常。
“我的孩子雖然沒有您的多,不過也要誕生新的子嗣了。”
“朕的妃子雍娥,即將臨盆,但願是個女兒...”
張蒼點了點頭,問道:“名字可取好了?”
“還沒有取...老師學問高深,不如幫我取一個?”
張蒼想了片刻,認真的說道:“德音無良,良者,善也,不如取名為良,無論是男是女,都能用,陛下覺得呢?”
“良?劉良?好啊!就叫良!”
劉長拍了拍手,忽然反應過來,問道:“師父,你不會是因為留侯的緣故,才取了這麼一個名字吧?”
張蒼嚴肅的說道:“為師怎麼會是這般的人呢?我向來敬仰留侯,留侯之名善也,取作皇子之名,多好啊!老夫有個兒子,也叫良,我所讚賞的就是這個字,這跟留侯有什麼關係呢?”
“啊??您的兒子叫良??那不就跟留侯同姓名了嗎??”
“咳咳,我兒子頗多,縱然有同名,也不值得驚歎。”
劉長點著頭,隨即一臉苦澀的說道:“師父啊...如今大漢各處都缺少官吏,朕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想來想去,隻能是想到您,您是朕的老師...朕自幼就跟隨在您的身邊....唉,如今朕是茶飯不思,整日都在想這件事...肉也吃不下去,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張蒼眯著雙眼,苦肉計啊。
他很是平靜的說道:“陛下不必擔心,等太學再經曆一段時日,大漢就不愁無人可用了。”
劉長可憐巴巴的盯著張蒼,臉上滿是委屈。
張蒼彆過頭去,不看麵前這位弟子。
“師父啊...若是連您都不能相助,朕還能找什麼人呢?”
“天下之大,竟然找不出一個人來幫助朕...難道朕就是這般的無道暴君,如此的不得臣心嗎...”
“唉....”
張蒼長歎了一聲,無奈的看了一眼劉長,隨即說道:“若是陛下急著要操辦這件事,可以讓地方自行舉辦科舉,如今不是缺賢才,是缺少任用賢才的手段。”
“啊??”
“例如縣裡缺少一個遊徼,就可以發布科舉令,讓非本地之人前來參與考核,通過的留下來擔任遊徼...如此來迅速選拔出基層的吏,然後其餘的吏就可以按著他們的政績來調動...”
“而在廟堂裡,則是舉辦大科舉,通過苛刻的考核來選拔更重要的職位上所需的賢才。”
“臣的意思,就是多放開幾個選拔人才的通道,科舉,地方招募,太學,舉薦,自薦,征辟等等,能用的都給他用上!”
“朕好像有些明白了....”
劉長若有所思的點著頭,隨即咧嘴笑了起來,“那這件事,師父也一並操辦了吧?”
劉長離開這裡的時候,張蒼滿臉的無奈,對著自己的兩個兒子揮了揮手,吩咐道:“不疑,你和聶兩人一同去送陛下!”
劉長聽聞,頓時仰頭大笑。
“師父,您也太壞了,這與您不對付的人,您不會都用在孩子身上吧?”
劉長忽然醒悟,急忙問道:“沒有叫長的吧???”
“陛下....天子之名是要避諱的....”
“那就好。”
“對了,叫不短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