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您準備什麼時候去挖留侯的鼻子?(1 / 1)

一時間,法家的術,勢,法三派聚集。

郅都麾下的官吏們本都抽出了寶劍,在看到張不疑到來之後,即刻收起了劍,而包圍著他們的那些廷尉甲士,也是連忙後退,不敢再前進,張不疑皺著眉頭,神色很是嚴肅。

“張公!”

“張公。”

張釋之和郅都兩人分彆拜見了他,張不疑板著臉,打量著他們兩人,“陛下重用你們,是為了讓你們在這裡爭鬥的嗎?!廷尉的案件都已經審理完了嗎?通文府的邸報都已經完成了嗎?!”

兩人雖然凶狠,可麵對當朝三公的訓斥,也沒有繼續頂撞。

“都跟我來!”

張不疑揮了揮手,讓其餘官吏和甲士們先回去,自己則是帶帶著郅都與張釋之兩人朝著皇宮內走去,走在路上,三人沉默不語,張不疑一路將他們帶到了厚德殿之前,隨即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再次審視著他們。

“等進了厚德殿,但凡我聽到你們彼此彈劾一次!我就將你們兩個人一同斬首...知道了嗎?!”

“唯!!”

兩人再次行禮。

張不疑這才領著兩人走進了厚德殿內,“陛下~~~”

劉長並非是獨自一人,在他的身邊還坐著一位大臣,而這人張不疑是認識的,正是剛剛從西域那邊回來的陸賈。陸賈這些年裡可謂是大出風頭,先是出使西域,一手挑起了匈奴的內戰,隨即出使西域,使得匈奴後方大亂,在擊退匈奴之後,陸賈又通過高超的外交手段,成功讓西域諸國歸順大漢。

當陸賈返接到天子詔令,準備往回走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忽然就變得很受歡迎,從河西到隴西,再到長安,這一路走來,無論是地方官吏,還是當地的名士,都是紛紛拜見,用很高的規格來宴請他,甚至還有一些年輕人攔住他的車,希望能拜在他的門下。

這讓陸賈很是困惑,難道我在西域做的事情這麼快就被大家所知道了?

可詳細詢問後才知道,原來他們如此尊重自己是因為老師的緣故,說起來陸賈跟張蒼算是師出同門,隻是,不同於張蒼這種長期跟隨在荀子身邊的真傳,陸賈隻是有幸跟荀子請教過學問而已,不過,這位不算太正式的弟子,卻是荀子諸多弟子裡思想最偏向他的。這也沒辦法,誰讓荀子的弟子們都不靠譜呢。

愣是沒有一個是對得起荀子的。

李斯,韓非就不用說了,他們甚至都不是儒家的,而學儒的如浮丘伯,可浮丘伯學完之後投了穀梁,有張蒼,一個無論是言語行為還是模樣都不像儒的儒,跟著荀子學詩的毛亨,可他也已經開創了自己的派係,到最後,好像就隻有陸賈是荀子弟子裡最有名,並且保持了荀子真傳,沒有走太歪的。

當然,作為荀子的弟子,一點都不走歪是不可能的,陸賈在學儒之後,又學黃老和法,反正不是正統的儒,不過他沒有其他師兄弟那麼偏,那麼奇特。

荀子堅信任何人都可以成聖,堅信人定勝天,大概因為這個緣故,他才不會太多的乾涉弟子們的選擇,任由他們各自去追尋自己喜歡的學問。

在某位厲王的乾涉下,荀子的地位不斷的提升,連帶著張蒼,陸賈,甚至賈誼等人的地位都開始提升,如今已經出現了很多專門鑽研荀子學問的名士們,都希望自己的鑽研成果能被天子所看重。

陸賈剛剛回到長安,劉長就迫不及待的將他接到了皇宮裡。

張不疑坐在了劉長的另一邊,至於郅都和張釋之,就隻有站著的份了。

劉長指著他們兩個人,笑著對陸賈說道:“陸公啊,這就是朕的鷹犬啊!”

在此刻,鷹犬並非是貶義,狩獵在此時是很隆重的活動,而鷹犬都是在狩獵中能起到大作用的,同時以忠誠和勇猛來聞名的,並不算是辱罵,除非你是用來反諷。

陸賈打量著麵前的這一鷹一犬,他還沒有回到長安,就已經聽說了他們的事情,雖然是儒生,可陸賈對這類人並不厭惡,畢竟,他也鑽研過法家的學問,鑽研的還是韓非之法,也就是法術勢合。韓非在法家裡算是一個例外,他的學問裡幾乎囊括了商鞅之法,慎到之勢,申不害之術,學他一個人的學問,就能跟這三位同時過招。

而廟堂裡還有誰是學韓非子之學的呢?當然就是那個在南越跟申屠嘉掐脖子的晁錯。

如今法家三派就已經如此熱鬨,若是晁錯再回來,那局麵就更加...難看了。

“陛下能有這麼多的賢人輔佐,這大漢天下,定然是更加的興盛,我在地方時,他們都說陛下乃千古一帝,陛下的賢明就是這樣了,哪怕是隸臣也能感受到您的仁德,哪怕是您的敵人也要折服與您的品行功德....”

陸賈笑嗬嗬的讚歎了一句,隨即又看向了張釋之,詢問道:“聽聞您廢除了連坐法,又不再以雙倍的刑法來對待上訴失敗的人,這是為什麼呢?”

張釋之認真的回答道:“我認為,一個人犯罪,因為他的緣故,就要將他的鄰居,他的主官,他的親人全部下獄,因有罪的人而去迫害無辜的人,這是不正確的行為。”

“那為什麼要支持百姓們去上訴呢?您或許不知道,那些犯罪的人,都不願意輕易認罪,您給與了他們上訴的權力,他們就會不斷的上訴,往後地方處置罪人,都會變得非常困難,廷尉官吏就要受苦啦!”

張釋之認真的回答道:“刑法是關係到人命的事情,若是因為怕麻煩,怕拖延時日,怕官吏勞累,就隨意的施行律法,那若是有無辜的人因此受到懲罰該怎麼辦呢?便是有一千個惡人上訴拖延時日,但凡能確保一個無辜的人能幸免,那也是值得的。”

“好!您說的很好,實有衛鞅之風也!”

張不疑冷笑著,說道:“就是太有衛鞅之風了,連對待太子的行為都是一樣的,我阿父都嚇壞了,就怕哪一天張公就要衝過來挖了他的鼻子,往他的臉上刻字!”

張釋之臉色一沉,沒有多說什麼。

劉長皺著眉頭,“留侯怕什...”

忽然,劉長反應過來,忍不住的拍手大笑了起來,“朕懂了!!商鞅挖了秦國太子老師的鼻子,往他臉上刻字對不對?”

陸賈眯了眯雙眼,笑著說道:“陛下英明!不過,真正應該害怕的人是釋之他自己啊,若是學商鞅,學出個車裂又該怎麼辦呢?”

張釋之沒有反駁,郅都卻忍不住說道:“有商鞅之誌,有商鞅之為,車裂又有何懼呢?!”

陸賈大笑了起來,“是我失言,陛下這鷹犬和睦,相得益彰,我先為陛下賀!”

聽到這句話,郅都回過神來,嘴角動了動,沒有再說話。

劉長看著他們兩人,認真的說道:“朕讓你們過來,不隻是讓你們見一見陸公,還是要你們來輔佐陸公的...陸公返回長安,是為了操辦一件大事...若是陸公有事吩咐你們,你們要聽從他的命令,絕對不能為難他...尤其是你,釋之!”

“若是你再以什麼律法來攔著陸公不讓他做事,朕可饒不了你!”

“還記得上次玉杯的事情嗎?”

“臣知道了...”

很多人都知道這個有名的案件,祖廟的玉杯被偷,張釋之堅持自己的判決,說服了天子,可很少有人知道,在當時,劉長發現自己說不過張釋之後,就決定文的不行來武的,愣是將張釋之壓在身下一頓打,打完才同意了他的判決。當然,這種影響天子名譽的事情,外人是不怎麼知道的。

兩人還是恭敬的保持著聽令的模樣,站在天子的麵前。

劉長卻拉著陸賈的手,說起了大事。

“西域諸王什麼時候趕到?”

“大概就是在月末了,臣特意安排,讓他們一同前來,此刻就在河西聚集...他們前來長安,也是徹底成為了陛下之臣,我這裡有個名單,請陛下看著來操辦,有幾個人是不服氣,陛下可以對他們苛刻一些,讓他們感受到大漢的強大,有幾個是非常敬佩您的,請您平和的對待他們...還有這些人...”

陸賈不愧是出色的說客,他說動了西域的諸王來朝見劉長,正式成為大漢名義下的小諸侯王,朝見之後,大漢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派遣國相,當然,諸侯王該履行的職責,他們一個都不能少,例如每年的黃金,不能無端的廢除他們,可若是黃金成分不夠,那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懲罰他們了。

大漢一時間湊不齊那麼多的官吏,不過,像對待滇國那樣,派個國相來緩緩控製他們國內大小事務,還是可以做到的。隻要將他們正式變成大漢的諸侯,那立郡立縣也是遲早的事情,完全不必擔心。

劉長認真的聽著陸賈的稟告,若有所思的說道;“可以讓啟和卬先接觸他們...以後他們是要作為領袖來統帥其餘國家的...”

“那陛下要多囑咐他們,讓他們不要太無禮,他們早就見識到了大漢的強大,目前更重要的是讓他們感受到大漢的仁德,一味的展現武力,依靠恐嚇的辦法是不行的....剛柔並濟的辦法,陛下是知道的。”

“哈哈哈,我知道,對了,朕還準備讓他們派遣太子前來長安的太學,您覺得如何?”

“這....”

陸賈一愣,隨即很是尷尬的笑著,說道:“陛下英明!”

他之所以尷尬,是因為這個建議就是他先前給天子上奏的時候所說的,這位不但抄大臣的想法,甚至還當著被抄的人麵說出來,著實是有些不當人。

在商談好西域的事情後,劉長方才說起了將陸賈帶回長安的事情。

陸賈回到長安,是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編寫啟蒙教材,大漢如今所用的啟蒙教材,大多都是原先秦國的倉頡篇,而倉頡篇是麵向成人的,是為了給秦國培養更多的官吏,不適合大漢如今的情況。秦國隻有公室學,而且對年紀也有要求,可大漢不同,如今的大漢,除卻太學這個最高教育和人才選拔學府之外,還有各國的國學,以及各縣的縣學。

其中國學是太學的人才輸送基地,在這裡求學的也大多都是當地的求學士子,問題不大,可縣學就不同了,這裡大多都是孩童,而且負責的老師算不上有太高的學問,倉頡篇來啟蒙是有些不妥,而這些儒生們若是以論語來啟蒙,又會造成不好的局麵,這麼一年一年的啟蒙下來,最後大漢就要被儒生們給占領了。

況且,論語又算不上是多好的啟蒙素材,畢竟還是以學問為主。

劉長先前就在想如何解決這個問題,還是王陵給他提醒,讓他找一個精通各派的人來負責這件事,不會造成偏袒哪一方太多的局麵,那這個人選,當然就落在了陸賈的身上。

“臣不會辜負陛下之厚望。”

陸賈也知道這件事有多重要,天子一直都想要啟蒙天下,包括叔孫通這些人,也一直在為了這件事而奔波著,如今這啟蒙的重擔又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這東西搞不好就是要流傳千年的,陸賈也不敢怠慢。

劉長說道:“你可以先去找叔孫通來商談這件事。”

“他這些年裡,專心來負責啟蒙的事情,他的弟子們分布在天下各地,擔任老師,也沒有追求功名....他不斷的在各地忙碌,從燕國到長沙國,沒有他不曾去過的地方,這些年裡,共修建了九十六座縣學,啟蒙的孩童已經超過了三萬人...”

劉長很是得意,“再堅持個十年,定然是大有成效,到時候,就不會出現官吏不足的情況,彆說西域了,就是開闊更大的領土,官吏也絕對充足!!”

陸賈敬佩的說道:“若事可成,叔孫公之功勞,可以成聖矣。”

“你也是啊...叔孫通畢竟很老了,這件事,往後還是要靠你來操辦了...”

劉長指著郅都,說道:“若是您要召集賢才,公同編寫,可以找他,他對長安內賢才的情況比較了解,而且能幫您請過來,也可以幫您寫個邸報,讓天下人都知道您要操辦的事情,讓他們都來相助....”

他又指著張釋之,說道:“至於這廝嘛...若是有人暗中插手,將學派的爭鬥引到啟蒙之事來,您就可以找他了...若是有人不服從您的命令,也交給他來處置!”

陸賈剛剛回來,長途跋涉的,劉長也不願意再打擾他,就笑嗬嗬的起身,送他先回去休息,眾人一路將陸賈送走之後,再次返回了厚德殿,沒了陸賈,劉長也就不裝了,他直接擺出了祖傳的箕坐,目光不悅的打量著麵前的鷹犬,哪裡還有方才的和氣。

“朕重用你們,是為了讓你們倆互相掐嘛?!”

“朕想著你們能幫著朕來減少些麻煩,不是讓你們來給朕製造麻煩的!”

“世人皆以為朕酷愛鬥狠,這實在是天大的誤會,朕平生不好鬥,唯好解鬥!”

“今日,朕非得給你們倆好好解下鬥....”

劉長邊說邊卷起了衣袖。

劉長有著高皇帝一脈相承的管理大臣的辦法,這辦法大概也能用來治家裡的孩子,大臣不聽話怎麼辦?多半是閒的,打一頓就好。

當劉長將兩人拽到自己的身邊,雙手環著他們的脖頸,如同提著小雞仔一樣溫和的詢問他們接下來該怎麼做的時候,兩人也沒有了往日裡的囂張,兩人麵色漲紅,被勒的喘不過氣來。

“再讓朕知道你們倆互相爭鬥,帶著人去對方那裡鬨事,朕就把你們給掛在那房梁上,用來練習箭法!聽懂了嗎?!”

兩人急忙點著頭,劉長猛地鬆手,兩人摔在地上,連滾帶爬的起身。

“還有你!郅都,怎麼,你板著臉做什麼,不服氣嘛?!”

“不是...臣生來如此...”

“給朕笑!否則扯爛你的嘴!!”

郅都露出了一個非常難看的笑容,彆看這些法家的鷹犬又凶又冷酷,可在天子麵前,還是相當聽話的,張釋之雖然在律法問題上杠皇帝,可平日裡對天子也不敢指手畫腳的,同樣很聽話。

“哈哈哈~~這就對了,走,咱們去吃肉!”

劉長拉著他們就朝著殿外走去。

當陸賈走到叔孫通府的時候,叔孫通的弟子們對他很是客氣,請他在府內稍微等候。

他聞到了院落裡那濃鬱的草藥味。

屋內不斷的傳來咳嗽聲,很快,衣冠整齊的叔孫通在弟子們的扶持下走了出來,即使已經走不動路,還是很嚴肅的朝著陸賈行禮,兩人互相行禮拜見,陸賈這才上前,主動扶著他,兩人一同走進了屋內。

“我早就知道陸公要來,特意為您準備了宴席...”

“叔孫公不必如此麻煩的...”

“西域的情況如何啊?”

兩人寒暄著,走進了屋內,麵向而坐。

叔孫通已經瘦的隻剩下了骨頭架子,整個人看起來搖搖欲墜,皺巴巴的,毫無生機...陸賈有些擔憂的看著他,說道:“叔孫公若是身體不適,可以躺在床榻上與我商談,我絕對不會在意。”

“不行...禮法不許。”

叔孫通搖著頭,“您不必擔心我的....如今大漢還有縣一千零三十,卻隻有九十六縣已經設立縣學,還有九百三十四縣不能設...我還能撐得住,要撐到這九百三十四縣都設立縣學之後,我才能安心離開啊!”

ps:孩子一周要打兩針,今天要打第二針,所以更新晚了點,讀者們抱怨我騙人,說好更新卻沒有更,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像這類病,病情多變,一會好,一會不好,我也沒什麼辦法,希望大家能諒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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