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
當劉恒朝著趙佗附身大拜,畢恭畢敬的拜見的時候,趙佗隻覺得眼角跳了起來,跳起來的不隻是他的眼角,他自己也即刻跳了起來,急忙避讓,行了一個更大的禮,說道:“不敢受大王這般大禮!”
“若非大王相助,南越之事,寡人實在是無法處置...這些年裡,多虧了大王的相助,沒有大王,寡人的使者都無法進入南越國...更彆提做其他的事情了...聽聞您在長安,我特意前來拜見,感謝您這些時日裡的相助。”
劉恒很是誠懇的看著趙佗,眼裡滿是感激。
趙佗卻隻是覺得毛骨悚然,急忙回答道:“寡人年邁,早已不理國事,諸事由國相他們來負責,您派人前來南越的事情,寡人也隻是有所聽聞,我在前往長安之前,還曾特意給您寫信告知,您難道沒有看到我的書信嗎?”
“啊?您派來了使者送信?我確實沒有看到啊...您先前派人送來禮物,告誡我要好好治理國家,吩咐我不要辜負陛下的厚望...從那之後,我便不曾見過您的使者了。”
“不,不,我隻是敬佩大王的為人,大王治理南國,頗有成效,我很是感激,故而派人前往送禮...”
“這是大王對我的看重,也是對我能力的認可,特意嘉賞,我受之有愧....”
趙佗和劉恒深情的看著彼此,不斷的恭維著彼此,其樂融融的樣子,隻是,劉長卻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南越王....朕將大漢治理的也不錯,您何時也給朕嘉賞一下啊?”
“我...臣不敢!!”
劉恒急忙擋在趙佗的麵前,“陛下,南越王勞苦功高,是我說的不對,陛下要治理南國,非南越王不可....”
劉長黑著臉,坐在上位,一言不發。
趙佗和劉恒分彆坐在了他的兩邊。
此處的氛圍沉默的有些可怕,就連前來服侍他們的近侍,也感受到了那種肅殺的氛圍,不敢言語,瑟瑟發抖。趙佗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劉恒,“臣向來敬重吳王,吳王的命令,不敢不從...全力協助他來治理南國,國內多有人言:君愛吳王也...今日吳王對我如此多禮,卻是有些疏遠了,不知為何啊?”
劉恒笑著說道:“並非是疏遠,隻是要治理南國,怎麼能不對您多禮呢?那些曾跟隨您來開創南越基業的功勳們,他們隻聽從您的命令,若是沒有您的命令,寡人的政策也是無法進行,往後還需要您來相助呢。”
“唉....”
趙佗搖著頭,歎息著說道:“您有所不知啊...那些人在當初都是很勇猛的將士,可是在功成之後,桀驁自大,不服管教,惹怒了國相,申屠國相抓捕了近半之人,其餘也都辭官離去,如今的官員們,我也不大認識了,他們都隻聽從國相的命令,您往後有事,可以寫信與國相。”
劉恒驚訝的問道:“還有這種事?”
趙佗苦笑著說道:“大王戲言?申屠國相若無大王之令,怎麼有膽量抓捕那麼多的人呢?他所動用的甚至都是長沙國的士卒,難道大王不知道這些事情嗎?”
“我確實不知道,您今日一說,我方才知道,這麼說來,是申屠嘉和晁錯兩人,胡亂抓人,連您的老部下都給抓住了!這樣可不行!”
劉恒嚴肅的看著劉長,說道:“陛下!請處死申屠嘉和晁錯!”
“啊??”
劉長正要詢問,趙佗卻再次起身,悲憤的說道:“他們有什麼罪行呢?那些人都是犯下了錯,是該被抓住殺死的,國相隻是執行了自己的使命,吳王因為他們儘職的緣故就要殺死他們?這是什麼道理呢?”
“這麼說來,大王也覺得那些人是罪有應得啊?”
劉恒點著頭,大手一揮,說道:“大王曾多次給我送禮,我也不能不顧我們的情誼,對您的老部下,您不忍下手,我也可以諒解,這樣吧,讓陛下下令,由陛下來處死他們,這樣一來,也就不會讓您為難,您也就能繼續保持在國內的威望....”
“你!!!”
縱然是趙佗,此刻也有些忍不住了,他猛地超前一步,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頓時不同,殺氣騰騰,虎目圓整,帶著極大的壓迫力,好像一擊就要將劉恒給殺死,在他的盯視下,劉恒巍然不動,隻是平靜的笑著,側著頭,仿佛還在等著趙佗的回答。
不知什麼時候,劉長已經站在了趙佗的身邊,劉長低著頭,和善的問道;“您想要做什麼呢?”
趙佗的臉色頓時遲疑了起來,他咬著牙,格外的糾結。
“大王,您這是做什麼?怎麼,難道陛下還不能下令處死您的大臣嗎?還是說您不舍得?”
劉恒又好奇的問了起來。
趙佗深吸了一口氣,哀求般的看向了劉長。
“陛下...臣並非是包庇他們,也不是不能親自處死他們...可是,他們跟隨寡人南征北戰,他們已經很年邁了,且看在他們有功勞的份上,請陛下饒恕了他們這一次吧...就將他們囚禁著,留下他們的性命吧。”
劉長眯了眯雙眼,看向了劉恒。
劉恒冷笑著,“南越王重情,哪怕麾下犯錯,也能包庇,難怪有那麼多人都願意跟隨您呢。”
趙佗雙眼泛紅,“好,好,好...我這就下令,處死...”
“好了。”
劉長淡定的打斷了趙佗,“這些人雖然犯了罪,可沒有到處死的地步,將他們送到楚,吳,淮南等地吧...”
趙佗鬆了一口氣,“多謝陛下!”
劉恒又開口說道:“這些人也是可憐,孤苦伶仃的,也沒什麼同伴,不如安排他們的親近好友來陪著他們離開吧...也好有個照應,畢竟,他們年紀都大了,不能太操勞,國內的事情就交給其他人來操辦,也算是對他們的恩賜。”
趙佗這次卻沒有任何的反應了,隻是點著頭,“好。”
當趙佗被其隨從扶持著離開的時候,劉恒有些無奈的看著劉長。
“長啊...若是讓趙佗自己下令處死那些人,趙佗在南越國就徹底沒有了實權,他原先的老部下都不敢與他親近,他在南越人之中的威望大減,這是對大漢有利的事情,你何必去阻止呢?”
劉長搖了搖頭,“兄長不曾作戰,是不會明白的...親手殺死跟隨自己作戰的老部下,這太殘忍了。”
“但願這些人不會產生什麼危害吧...”
“嗬,若是幾個年近花甲的老匹夫就能危及我大漢江山,那這江山就是該亡了。”
劉長一臉的不屑,“當今百姓富裕,國力強橫,就是項籍複生,也興不起什麼風浪來...一個郡尉帶著幾個甲士,拿著強弩,就能將他給抓住了....”
麵對這般自信的弟弟,劉恒也沒有多說什麼,“南越國難以治理,主要問題就是那些根深蒂固的南越舊部,這些人占據著要位,手有軍權,在趙佗的庇護下,根本不將大漢派去的官吏當會事,我吩咐申屠嘉,暗中捕殺了數個鬨得最凶的,如今連根拔起,倒也不錯...就是趙佗這廝,你有什麼打算?”
“四哥想讓朕殺了他??”
“那也不是...這老匹夫狡詐,縱然是剛才的發怒和糾結,以及求情,都是他偽裝出來的,他知道你是一個重情的人,在我逼迫他下手之後,他就知道這些部下是保不住了,因此,他特意利用你的重情,故意裝出一副不舍殺害部下的神情來...這廝不能放回南越了,申屠嘉和晁錯鬨得凶狠,這裡頭也有趙佗的功勞啊...”
劉長瞪圓了雙眼,隨即憤怒的開口道:“這老...”
看著劉長卷起衣袖就要出門,劉恒攔住了他。
“好了,不必再找他了....”
“朕不明白,他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呢?”
“權力啊。”
“他不想做一個有名無實的諸侯王。”
看到劉長還有些生氣,劉恒說道:“不必多想這些,申屠嘉和晁錯,你必須要調走其中一個,這兩人無法治理好南越,讓申屠嘉留下來吧。”
“嗯,朕也是這麼想的。”
兩人正在談論著大事,就看到門外探出個腦袋來,側著頭打量著他們,“阿父!”
劉恒臉色一黑,“不知禮的豎子!滾進來!”
來人正是劉啟,在劉啟進來之後,劉安,劉祥,劉賢,劉卬依次進來,正好站成了一排,看著這些豎子們,劉恒都覺得有些頭疼,他們倒是很乖巧,拜見了仲父。
“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是來要禮...哦,是來拜見仲父的!”
“仲父,我河西國貧窮!百姓衣不蔽體!”
“仲父,我唐國貧苦,百姓食不果腹!”
“仲父!我膠西...哦,不對,是北庭國貧苦,衣不果腹....”
“仲父...”
劉啟剛開口,劉恒抬手就給了他一下,劉啟即刻反應過來,“阿父,我西庭國更貧苦,人都被殺完了...”
“仲父,我燕國還好。”
“還好你開什麼口?”
“他們都說了...我不說總覺得不合適。”
劉賢有些靦腆的回答道。
看著這些老劉家未來的希望們,劉恒隻是覺得有些絕望,沒一個靠譜的,大漢要亡了呀。
劉長卻是哈哈大笑,指著麵前這些小家夥,說道:“他們一直都在等著四哥呢,聽說四哥要來,非常的開心....”
“那是,我說三哥和八弟怎麼來長安後跑的那麼快呢....”
劉恒倒還好,吳國不像趙國和膠東國那麼貧窮,他大手一揮,給各國的讚助算是到位了,這麼一到位,這些豎子們各個開心的手舞足蹈,圍繞在劉恒的身邊,一口一個仲父,各種獻殷勤,縱然是高冷的四哥,此刻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看到這些豎子們還要糾纏著劉恒,劉長不悅的將他們趕走。
“都去睡覺!在這裡鬨什麼?!再不走我就動手了!”
在將他們趕走之後,劉長拉著劉恒往外走,說是給他安排了住處。
“宗室的孩子們,是越來越像你了啊...這也不是壞事,起碼不會再被匈奴之類給騎在頭上了...”
“怎麼會是像我呢?明明是像如意!”
“看他們那一副如意嘴臉。”
“看到個人就想薅羊毛,恨不得把皮都給薅下來!”
劉長罵罵咧咧的,抱怨著這些年輕人的品德,劉恒此刻卻有些狐疑,打斷了劉長,“你先彆說了...這裡是哪裡啊?”
“兄長,我知道你這個人閒不住...怕你會無趣,特意將你安排在這個彆殿裡,我那師父啊,處置奏表實在是太慢了,您就在這裡休息,若是睡不著,這裡的奏表您也可以批一批...不必拘束,那我先去睡覺了。”
劉恒深吸了一口氣,還來不及反駁,劉長就逃離了這裡。
“你才是那個薅羊皮的!!!”
次日,劉長醒來,剛剛來到了彆殿,就看到劉恒正在跟一群大臣們聊著天,劉恒看起來同樣的精力充沛,有說有笑的,劉長好奇的看了看彆殿,隨即問道:“四哥...那些奏表...”
“我都已經幫你整理過了,你落個筆就成。”
“哈哈哈,好!”
劉長急忙握住劉恒的手,“四哥啊,你得多留幾天啊,我們兄弟相見也不容易,你可彆急著要走啊。”
劉恒便先去拜見呂後和劉盈去了,而劉長則是留下來跟群臣商談大事。
周昌等人坐在劉長的身邊,欲言又止,遲疑了片刻,最後周昌還是站起身來。
“陛下,吳王勤勉,聽聞他在吳國,一日批閱大小奏表數百,沒有錯誤的,日夜都不敢放鬆,半夜送來的奏表,都不會留到第二天的早上,臣聽聞,賢王治理國家,是能放下自己的享受,專心來處置國家的事情。”
“不會因為其他的事情而耽誤了國事,也不會將政務丟給彆人自己跑去享樂...”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最初聽到吳王勤政的時候,大臣們是不相信的,天下哪有這樣的君王啊?
畢竟群臣們接觸到的這三代皇帝,都不咋滴。
第一個是將事直接丟給丞相,自己整日設宴吃酒,每天隻是聽彙報。
第二個是一個奏表看一天,等他看完處置完,黃花菜都爛了。
第三個嘛...乾脆就是看都不看,直接丟給群臣來處置,自己外出狩獵什麼的。
可是,當他們真的見識到吳王的效率之後,群臣就有些坐不住了,明明是親兄弟,差距咋就這麼大呢?於是乎,群臣在商談之後,決定由周昌來勸諫陛下,不求他跟吳王一樣,隻要能有吳王的一半,不,三成就足夠了。
聽到周昌的勸諫,劉長深以為然,他點著頭。
“對啊,是該勤政!希望你們都明白這個道理!!”
劉長嚴肅的說道:“吳王一天能處置這麼多的事情,你們呢?一件事都要拖那麼多天才能完成?難道你們就不能學一學人家吳王嘛?人家還是一國之君,你們卻連人家的一半都沒有!”
“朕希望大臣們能以吳王為效仿的對象,勤勉治政,絕對不能再分心,暫時放下自己的私事....”
劉長勸諫了大臣。
周昌遲疑了許久,張不疑起身叫道:“陛下英明!!”
“請陛下放心吧!臣當領禦史之官,監督大臣們,讓他們專心國事!為陛下解憂!!”
迎著群臣那不屑,憤怒,近乎要乾掉他的眼神,張不疑很是得意的說著。
在返回的路上,張不疑還在喋喋不休的告戒著周昌。
“國相啊,你要以身作則!絕對不能偷懶!”
周昌終於是憤怒的舉起了拐杖。
可是遲疑了片刻,他又放下了拐杖。
“這都是因為你阿父的緣故!”
而此刻,劉長自然是到了劉盈這裡,兄弟幾個人難得聚集在一起,劉盈的精神狀態比起從前真的是好了很多,他看起來再也沒有頹廢的感覺,精神奕奕,眼裡都亮著光芒,對於弟弟們所取得的成就,他是由衷的感到開心。
“四弟啊...我多次聽聞,你勤勉治政,日夜操勞,連蠟燭都舍不得去點...吳國被你治理的非常好...”
劉恒笑著回答道:“頗有成效而已。”
劉盈搖著頭,他拉著劉恒的手,很是認真的說道:“不要再這樣了...你看看你,都有白頭發了...唉,你才多大啊...這麼忙碌,你的身體扛得住嗎?蠟燭都不點,若是害了眼睛怎麼辦呢?”
“要按時吃飯,每日處置奏表的時日不要超過三個時辰,坐久了,就出去走一走,轉一轉,最好能跟長這樣修習劍法...這對你身體會好一些...晚上就要睡覺,不能熬夜去看奏表...你看看你這頭發...”
“要節儉,可不能苦了你自己啊...我給你準備了很多衣裳,你拿回去穿...不要舍不得...”
劉盈完全沒有問吳國如今的情況怎麼樣,他隻是在意弟弟的情況。
不知為什麼,強硬,冷靜,睿智的吳王,此刻啞口無言,所有的話仿佛堵在了他的喉嚨裡,什麼都說不出來,尤其當劉盈心疼的撫摸著他的時候,劉恒隻是笑著,眼眶卻有點點的泛紅。
“阿父和大哥都不在了,可我還在...如果心裡有什麼事,遇到了什麼困難,可以告知我...我會幫你的。”
劉盈說的很自信,或許他也幫不了劉恒什麼,可劉恒還是很認真的點著頭,“我知道了,兄長。”
劉盈開心的摟著兩個弟弟。
“我長弟勇,我恒弟智!”
“都有所成!”
“我何其幸也!”
ps:今天回到了烏市,孩子也出院了,接下來就不必跑了,可以安心碼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