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群賢再至,君臣之禮(1 / 1)

這段時日,陸賈大概是大漢西北最為忙碌的人。

陸賈領著使節團在西域各地往返,隨著匈奴人的潰敗,兩大帝國在這裡的較量也正式落下了帷幕,可事情並不能就這樣結束,如今,是大漢摘取勝利果實的時候,匈奴帝國敗退之後,所留下的空白,大漢都得染上自己的顏色,簡單的說,就是拉勢力範圍。

西域諸國很多,數不勝數,其中有的國家在兩大帝國的交鋒裡獲得了不少好處,一飛衝天,如樓蘭國,原先並不算強盛的樓蘭國,因為支持大漢的態度,加上大漢主力常年駐紮在這裡,獲得了巨大的好處,光是大漢淘汰下來的軍械裝備,從他們這裡征召的仆從軍,就能讓他們一躍成為這一片的強國。

他們有兩萬多人經過了猛人天團的操練,在戰事裡發揮出的作用雖然不算太大,可畢竟是跟匈奴人正麵交手的軍隊,打周圍的小國那就跟打弟弟一樣。而原先強盛的,如車師國,因為匈奴人的落敗,徹底衰亡,國力十不存一。

像更遠處的康居,烏孫,也都經曆了各種戰爭,半個西域都迎來了重新洗牌。

麵對此處的情況,陸賈的想法是,在西域各個位置上都扶持出一個地頭蛇來,由他們來帶頭,整合周圍的諸國,讓他們相互製衡,從而在這裡形成穩定的局勢。

西域太過龐大,大漢如今還不曾治理好河西五郡,想要徹底將此處化為郡縣,難度還是有些太大了。

對這些事情,韓信就不是那麼在意了,他在陸賈開始聯絡各地的時候,就已經下令班師回朝,最先返回的是隴西軍團,隴西軍團本就沒有深入西域,至於在烏孫方向的唐國軍團也是回到了北地邊境上,深入腹地的河西軍團則是不急不慢的朝著故地出發。

韓信坐在戰車上,閉目養神。

將士們就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了,尤其是夏侯灶,一路上都沒有消停。

“我這一戰斬首那麼多,應當能封個徹侯了吧?食邑特彆多的那種!”

“我若是當了徹侯,就一定要在長安修自己的侯府...就按著建成侯家的規模來修建....”

就在夏侯灶沉浸在美好憧憬之中的時候,灌阿卻不好氣的打斷了他。

“你還想封徹侯?你沒有能完成主帥的命令,迷路遠行,違抗軍令,你現在的爵位能保住就不錯了!”

“可我斬了那麼多的首級.....”

兩人爭吵不休,最後決定詢問最有見識的陳買。

“就算你把稽粥的頭給砍了下來,沒有服從軍令,私自出擊,就能直接處死你了....”

“啊??這是誰規定的?”

“大漢軍法。”

夏侯灶隨即又變得憂心忡忡,他倒是不擔心自己被斬首,大王還活著,誰敢來砍自己的頭?就是怕自己那些軍功都不算數,他沉思了許久,忽然想到了什麼,撥雲見日,茅塞頓開,拍手叫道:“我現在擔心什麼啊!大王已經是皇帝了!這天下,不就是他說了算嗎?!”

“什麼徹侯啊,我回去就請他把阿父的爵位封給我!”

陳買皺了皺眉頭,他擔心的就是這一點。

“灶啊...如今跟當初不一樣了...等見到大王,千萬不能喊大王,要喊陛下...不能再用手肘去推他,不能盯著他的雙眼,更不要從他手裡去搶肉吃...不要去借他的車...不要再當著他的麵去謾罵彆的大臣....”

聽到陳買說起這麼多的規矩,夏侯灶一頭霧水,“為什麼啊?難道大王成了皇帝,就不認我們了嗎?”

“不是不認,哪怕大王還認,我們不能再如從前那般隨意了...這就是君臣之間的道理。”

“我不太明白。”

“我也沒指望你會明白,記住我的話就好。”

氣氛頓時變得有些沉默,夏侯灶皺著眉頭,看起來有些委屈,灌阿也不知在想著什麼....這種沉默的氛圍一直持續到了他們返回河西,當夏侯灶領著先鋒大軍出現在河西的土地上的時候,他看到了前來迎接的熟人。

“伉?!伉!!!”

夏侯灶大喜,翻身下馬,兄弟兩人相見,哈哈大笑。

灌阿,陳買也相繼趕來。

“亞夫呢?”

樊伉狐疑的問道。

“他給韓...太尉當傳令兵呢...你不是跟大王去巴蜀了嗎?怎麼又在這裡?”

樊伉咧嘴一笑,說道:“你們這仗不是打完了嗎?我就馬不停蹄的前來拿軍功....”

夏侯灶一愣,罵道:“憑什麼?!”

“我現在是外戚啊。”

夏侯灶想了許久,居然沒有辦法來反駁這廝,他搖著頭,罵道:“都怪我那沒用的阿父,為何不給我生個姊妹呢?!”

當然,樊伉也隻是戲言,他也不至於來這裡搶軍功,搶韓信的軍功倒是沒什麼,韓信不是很在意這些,可這裡還有周勃的事情呢,搶周勃的軍功??嗬嗬,樊伉他阿父都不敢這麼乾,那廝遇到軍功就會變成護食的惡犬,根本不會跟任何人分享,除非是韓信。

韓信的大軍返回了河西,欒布自然是要親自來迎接的。

欒布畢恭畢敬的帶著韓信進了城,其餘周勃,秦同等將軍則是跟在他們身後,再往後才是周亞夫,樊伉他們這些人....在進城之後,欒布本來還想要款待韓信,奈何,韓信對這些都不感興趣,隻是揮了揮手,就回去休息了,欒布也不生氣,以臣子之禮送他回去休息。

欒布自然就隻能款待其餘的大臣們,這是對有功將士的犒賞,是不能節省的。

“太尉勞苦功高!”

欒布起身要為周勃賀,沒想到,周勃卻急忙起身回禮,欒布頓時就懵了,周太尉這是經曆了什麼啊,怎麼忽然就變了個人呢?要知道,這廝先前對欒布多為輕視,舉止多有無禮,欒布也都沒有計較。

欒布略微思索,便想明白了一些,周勃的變化大概是跟淮陰侯有點關係的。

無論如何,周勃這種變化還是好事,無論是對彆人來說,還是對他自己來說,就是不知道他能保持多久了。

欒布一一向這些有功將領們敬酒,禮數周全,也沒有冷落任何一個人,也沒有特彆親近任何一個人。

直到宴席結束的時候,幾個群賢方才笑嗬嗬的走到了欒布的身邊。

“欒公!”

欒布看到他們各自都平安無事,也是點了點頭,對於這些人,欒布就不必那麼客氣了,他拉著這些小家夥們進了內屋,眾人再次坐在了一起,相比外頭的,這裡的宴會顯得更加融洽,群賢們笑嗬嗬的談論著劉長登基的這件事。

眾人正談著話,忽然,門外衝進來一個半大的小娃娃,迅速撲到了欒布的身邊,清脆的叫道:“阿父!阿母讓我問問你們要吃什麼?”

夏侯灶頓時將嘴裡的酒給噴了出去。

除卻樊伉之外的幾個群賢都是目瞪口呆的看著欒布和他身邊那個小娃娃,全然說不出話來,夏侯灶深吸了一口氣,茫然的說道:“欒公啊...您這也太快了吧...這是....”

欒布大笑了起來,揉了揉那小家夥的頭,“不必準備什麼吃的,讓你阿母不要等著我了,你們先去休息吧!”

小家夥正要跑出來,夏侯灶卻即刻上手,將他給拽到了自己的懷裡。

“小家夥!彆跑!”

“哈哈哈,欒公都有孩子了啊,你叫什麼名字啊?”

“平!”

夏侯灶一臉的不屑,“你看看欒公給你取的名,還讀書人呢,就取這麼一個名?”

聽到這句話,欒平抬起頭來,憤怒的看向了夏侯灶。

欒布皺著眉頭,盯著夏侯灶。

陳買眯著雙眼,盯著夏侯灶。

小家夥不喜歡夏侯灶,當然,這不重要,其他人也不喜歡夏侯灶。

但是群賢們還是挺喜歡這個小家夥的,樊伉更是拍著胸口說道;“當初欒公對我們都是有恩的,你若是犯了事,就報我們的名字,我們親自去把你給撈出來....”

小家夥好奇的問道:“犯什麼事啊?”

“就縱車啊,打人啊...”

“好了,平,出去找你阿母!”

欒布急忙打斷了這豎子,他心裡也打定了主意,往後絕對不能再讓孩子見到這些家夥,免得被他們所帶壞。

群賢們在河西待了幾天,弄得河西是雞飛狗跳,最後還是周亞夫出麵,隨便找了個理由,將他們都關了幾天,河西方才迎來了難得的太平,欒布總算是明白了,這養群賢啊,就是要注意他們的數量。

群賢的數量但凡超過四個,就一定會出大問題,他們就會跑來跑去,開始拆家大業,若是能將他們的數量控製在三個以下,就不會有這麼多的問題,當然,周亞夫不算在其中,畢竟他是不配當群賢的。

韓信在河西也沒有待多久,他去北地見李左車去了,據說是要商談匈奴離開後的空白地區的相關問題,包括如何建城,如何控製,以及如何避免新的勢力占據匈奴的故地,而群賢們則是帶著北軍先一步返回長安。

當群賢們靠近了長安的時候,沿路的景象卻是驚到了他們。

長安的規模增加了數倍,原先在長安周圍的一些村落乃至丘陵,此刻都被長安給吞了進去,沿路都能看到正在修建城牆的匠人們,他們熱火朝天的忙碌著,官吏們幾乎也上陣,格外的忙碌,周圍有馬車來運送物資,處處都有簡易的營帳,匠人和民夫隔一段時日就可以在這裡休息,還提供各種食物,每隔幾天還能吃到肉。

還準備了醫,若是出了意外,隨時都可以醫治。

周昌雖然有些直,可做事到底還是認真,想的也很周全,彆的地方怎麼樣不敢說,可這長安的徭役嘛,跟秦國時的完全不同,所有征發的百姓都是當地人,沒有異地做工,各縣負責自己那一塊,期限短,官吏也沒有打罵逼殺的行為,白天服了役,晚上還能回家去休息

夏侯灶搖著頭,感慨道:“大王登基之後,果然就開始動工修建皇宮了...我就知道!”

“慎言!是陛下,不是大王,何況...這是修建都城,又不是大王一個人居住!”

群賢們聊著天,他們不是韓信,自然是沒有人來迎接他們的,回了趟校場,準備了幾天,隨即就接到了詔令,要他們進宮拜見皇帝。

說起來,他們對大王那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可即使如此熟悉,這次相見的時候,他們卻覺得有些害怕,也說不出這種感覺到底是因為什麼,陳買的那一番話,或許是真的讓他們有些開始擔心,擔心那個看不到曾帶著他們偷雞摸狗的那位大王。

劉長在厚德殿裡接見了群賢。

幾乎所有的群賢都趕來了,除了還在喪期的那兩位。

他威武的坐在上位,穿著冕服,氣勢非凡,令人不敢直視。

群賢們低著頭走進了殿內,驚訝的打量著坐在上位的大王,不知是不是皇帝身份的加成,此刻的大王,看起來是真的很威武啊。劉長低著頭,很是嚴肅的看著他們,儘量裝的更加威嚴,展現自己這皇帝氣質。

群賢們站住了,他們的臉上現出歡喜的神情,動著嘴唇,卻沒有作聲,他們的態度終於恭敬了起來,分明的叫道;“陛下。”

劉長站起身來,似乎打了一個寒噤。

劉長盯著他們,群賢們低著頭,沉默無言,他們之間,仿佛隔了一層可悲的厚障壁,就在這個時候,劉長終於開口說話了。

“一群犬入的,從西域回來還特麼空著手?”

“就沒想給寡人帶回點什麼來?哪怕是帶隻羊呢?!西域那裡吃的那麼多!”

聽到熟悉的謾罵,夏侯灶即刻跳反,說道:“大王,我本來是想要帶些禮物來的,可陳買不許!”

陳買大怒,“我隻是不讓你去搶彆人家的東西!你就不能花錢去買嗎?!”

群賢頓時回到了熟悉的正軌上,頓時吵了起來,哇哇大叫,殿內也頓時變成了坊市,可劉長顯然不在意這個,眾人亂成了一團,劉長大叫著上酒上肉,他們隨意的坐了下來,大聲的說著這些時日裡的事情。

“哈哈哈,朕是沒有心思當皇帝的,你們也都知道...可是,朕也沒辦法啊...天子三四次請求寡人登基,太後也是如此,群臣長跪不起,諸侯王們說寡人不登基他們就要撞牆而死....甚至寡人外出遊玩的時候,遇到的樵夫都請求寡人登基....這是天命所歸啊,朕也隻能勉為其難的擔任皇帝了。”

“以後啊,這大漢就是朕說了算,朕想要乾什麼就乾什麼!!”

劉長還在大聲的吹著牛,他自然也不忘記吹一吹滇國的經曆,說起自己單槍匹馬在百萬軍隊裡斬殺了滇王的時候,周勝之配合的點著頭,為眾人描述著那一幕,說的活靈活現。

照常的,在劉長吹過之後,夏侯灶也開始吹起了自己遠征西域的故事。

在他的故事裡,他為了破壞稽粥聯絡諸國的大計,幾次跟韓信上奏,可韓信嫉恨他的才華,不肯聽取,他就帶著自己的人馬,愣是打穿了匈奴的大後方,粉碎了稽粥的計劃,韓信也幡然悔悟。

聽到他這麼吹,周亞夫隻是瞥了他一眼,輕聲說道;“灶啊...如果是迷路誤了軍機,尚且用功勞抵過,若是誠心違抗軍令,自作主張,那是死罪啊。”

夏侯灶頓時就清醒了,連忙叫道:“其實就是迷路!是迷路!”

群賢們都有很多的故事要講述,其中大概就宣莫如的故事最為枯燥。

他長歎了一聲,滿臉滄桑的說道:“報應啊。”

“你不是在廷尉任職嗎?說你跟張釋之,一個擔任左監,一個任右監,是王恬啟的左膀右臂...怎麼還說報應呢?”

宣莫如抬起頭來,回憶著這些時日裡的經曆,感慨道:“大王啊,我們當初做的確實不對啊...我現在才知道當初的自己是多麼的混蛋,這些時日裡,我抓了太子他們十餘次啊...想起當初的廷尉官吏們,我心裡就愈發的愧疚啊...我想我阿父了。”

“想你阿父?這還不好辦?你就在自己家裡藏個甲,將他抓到廷尉裡見個麵不就好了?”

“我先把你給抓進來!”

“我是外戚,你沒資格抓我的!”

劉長看著得意洋洋的樊伉,提醒道:“哦,對了,聽到你回來的消息,卿開心的抱著孩子回了娘家,大概跟著姨母等著你回家呢!”

樊伉遲疑了片刻,問道:“那她們現在還生我的氣嗎?”

一旁的樊市人嚴肅的說道:“兄長說的什麼話,家裡人都很擔心你,生什麼氣啊...阿母每日都盼著你回來,以淚洗麵...唉...”

樊伉忽然有些感動,拉著弟弟的手,“稍後就一同去拜見阿母!”

周勝之卻說道:“且先彆急著玩....祿沒了阿父,我們是不是得去看望他一下?他現在孤獨一人,正是需要我們的時候....”

“對,是得去看望他。”

群賢們點著頭,他們也沒少吃建成侯家的羊肉。

“阿母!!”

當樊伉激動的走進了家門的時候,他不由得熱淚盈眶,自己終於回到了家。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樊市人猛地從身後抱住了他,放聲大叫道:“阿母!!卿!!快來!!我抱住他了!!他跑不掉了!!!”

ps:元年春,帝發長安六百裡內男女十八萬六千人城長安,三十日罷,昌,平勸之,不從。——《史記》司馬遷

昌,平之流賣直,每與帝反,貪名枉顧民,其惡如此,世人比之秦高,趙開。———《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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