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衣?”
劉章跪坐在仲父的麵前,神色有些驚訝。
“不錯,寡人準備設立一個機構,喚作繡衣府,你來擔任第一位直指繡衣,統率繡衣使...”
劉章知道繡衣是什麼,他低著頭,有些遲疑的說道:“仲父...我在朝野沒有什麼威望,又是外王之子..況且,我也不曾做過這類的事情,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好...”
“你這豎子,寡人讓你做就做!扭捏什麼?!”
“有寡人在,你還怕鎮不住群臣?外王之子又如何,我還是亭長之子呢!”
劉長擺出一副長輩的架勢,大聲的訓斥猶子,這個年紀遠比劉長要大的猶子,此刻也隻是低著頭接受仲父的教誨,劉長太喜歡這樣的感覺了,平日裡,他總是強行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對著他人指指點點。可如今,麵對自己的晚輩,他是名正言順的可以指指點點了。
劉章乖巧的聽著仲父的訓斥,隨即說道:“臣領命!”
“好了,你且先去找王恬啟,先前都是他來負責繡衣的,你去跟他好好學學,那王恬啟也是跟隨阿父開國的重臣,你不能因為自己的身份就輕視他!知道了嗎?!”
“唯!”
劉長揮了揮手,讓猶子離開了。
讓劉章來負責繡衣,這也是劉長臨時起意,在大哥的那些孩子裡,還是這個章最有出息,當初也是他親自前往濟北郡來通風報信,先前在宴席上試探,劉長也能看出這家夥有膽魄,夠聰明,他本身又是劉長的親猶子,有著宗室的身份,將繡衣交給他,再合適不過了。
劉長的兄弟們此刻正跟著劉盈在長安內遊玩,這大概是他們在長安過的最愜意的一次,沒有什麼畏懼,都換上了尋常人家的衣裳,騎著駿馬,乘著豪車,眾兄弟們吃吃喝喝,左擁右抱,享受著在長安的美好時刻。
可這群壞東西並沒有帶上劉長,說什麼不能耽誤國事啊,要劉長專心治政什麼的。
想到這劉長就很生氣。
如今阿母開心了,哥哥們開心了,所有人都很樂嗬,就是苦了自己一個人。
劉長無奈的拿起了麵前案上的羊腿,咬了一口,不過,若是能讓他們都過上好日子,自己吃點苦倒也無所謂,就是不知道陳平他有沒有批閱完奏表,等會還要聽他稟告,自己是真的操勞啊!寡人為了這個天下,實在是犧牲了太多啊。
劉長決定多吃幾口肉來補償自己。
就在這個時候,近侍急忙來稟告,唐國的一支軍隊已經進了長安,接手了長安的駐守之事。劉長知道,這是周亞夫來了,他隻好匆匆吃完了麵前的肉,然後便去見軍中群賢。
當劉長坐著僭越的車,傲然的來到了城牆邊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了自家的士卒,畢竟唐國士卒的穿著和南北軍的區彆極大,一眼就能看出來,不過,看到大王前來,那些虎狼般的甲士們也是堅守在自己的位置上,並沒有前往行禮拜見,呂祿眼尖,老遠就看到了劉長,蠢蠢欲動,幾次想要過去,又怕校尉問罪,隻能忍著。
劉長撫摸著下巴,看著這些人,讚許的點了點頭。
“這亞夫還真是深得其父的精髓啊!”
“治軍甚嚴...這比周勃治軍還要嚴格!”
劉長讚許的點著頭,主動走上了城牆,士卒們這才急忙拜見,劉長詢問道:“你們校尉呢?”
“大王,在東城門!”
劉長朝著呂祿眨了眨眼,便離開了這裡,朝著東城門走去。
“大王~~~”
夏侯灶大笑著,火急火燎的衝到了劉長的身邊,一把抱著他的手臂,非常激動,劉長正要開口,周亞夫便帶著將領們走了下來,他瞪了一眼夏侯灶,訓斥道:“沒有我的命令,你怎麼敢擅自離開自己的位置呢?!”
夏侯灶臉一黑,敢怒卻不敢言。
劉長笑了笑,說道:“灶,你且回去。”
夏侯灶低聲嘀咕著什麼,不情不願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劉長瞥了一眼麵前的周亞夫,在經曆了幾場戰爭的磨礪之後,這豎子倒也是成長了起來,頗有些周勃的氣勢,雖然劉長不喜歡周勃,但是他承認,周勃的確是目前大漢第一將,韓信那是帥,李左車也偏向統帥的位置,年紀大了,自己是衝不動的。
周勃不同,能當先鋒,能當統帥,能當將軍,如意何德何能啊?!
劉長想起來就氣,這樣優秀的人才不來唐國,簡直就是唐國的一大損失。
周亞夫讓眾將堅守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了看周圍,這才露出了笑容,“大王..不這樣管不住這幫人。”
“我知道...看好他們,不要跟北軍起了爭執...南軍無所謂,當初他們那般追趕寡人...”
“咳,大王,南軍也不該起爭執...大王乃賢明寬容之君,豈能因為這點恩怨就仇視南軍呢?”
周亞夫急忙勸說道。
劉長一想,周亞夫說的也有道理,自己賢明之君,怎麼能因為當初南軍攆過自己就想著要報複呢?寡人又不是那般小氣的人!
“好吧,這幾天先好好看著,過幾天,寡人會派人前來,到時候你帶上祿,灶他們去唐王府內找我。”
“唯!!”
劉長原本還想要縱車攆一攆當初追趕自己的南軍甲士,可是在周亞夫的勸說之後,劉長還是收住了這份心思,還是專心於國事吧,國事為重!
就在劉長幸幸苦苦的處理著國事,吃著肉喝著酒看著陳平忙碌了幾天之後,劉長的救星終於到來了。
唐國相張蒼率領著一批非常優秀的年輕人,來到了長安。
知道這個消息,劉長非常的激動,同時,坐在一旁抬不起頭來的陳平也很激動。
隻有張蒼看起來不是很開心,張相領著浩浩蕩蕩的隊伍來到了長安,他在長安裡也是有私宅的,當這排成長龍的隊伍進入長安的時候,城門校尉都驚呆了,可唐國的士卒們看起來很是平靜,見多不怪。
“怎麼這麼多女子?莫非都是要獻給大王的?!”
“哦,這都是張相的家眷...”
“張相家裡的下人也這麼多?這有些僭越了吧?”
“哦,這都是張相的兒子...”
張蒼坐車進了長安,目光即刻遊離在周圍,看著那水靈靈的美婦人經過,張相的臉上重新又有了笑容,其實回到長安也不錯啊,國事為重,在這裡自己又能好好治理大漢,施展自己的才能了。
張蒼派幾個兒子安排好自己的家屬,這才帶著其餘幾個年輕人去拜見劉長。
“張相啊...你終於來了。”
當陳平握著張蒼的手,激動的開口的時候,張蒼都懵了片刻,我跟你很熟嗎?
劉長這才笑著上前,拉著張蒼走到了自己的身邊,請他坐下來,以弟子的禮儀來拜見他。
陳平此刻卻打量著跟隨張蒼前來的那幾個年輕人。
“大王!!”
晁錯笑著行禮拜見。
“大王!”
陳買緊隨其後。
劉長笑嗬嗬的與眾人回禮,又看向了張蒼,憂心忡忡的說道:“師父啊,您是不知道啊,您不在長安,寡人可是忙壞了,整日要批閱的奏表堆積如山,寡人連皇宮都出不去,其餘諸侯們此刻都不知在哪裡遊玩,隻有我在這裡,寢食不安,日理萬機...”
陳平閉上了雙眼,進入養神狀態。
好在,這對他來說也是習以為常的,當初跟隨高皇帝的時候,他就已經很熟練了。
劉長這點,不足以讓他生氣,比起高皇帝那可差遠了。
陳平清楚的記得,當初高皇帝討伐匈奴,被冒頓所圍困,自己用計逼走了冒頓,高皇帝突圍之後跟自己說的第一句話,“朕好不容易將冒頓牽扯住,正準備全殲他呢,您怎麼將他給弄跑了呢?”
在那時,陳平都不知該怎麼回答高皇帝。
有了高皇帝作為對比,劉長這點行為,壓根就影響不到陳平的心態。
張蒼認真的說道:“大王受苦了,請大王放心,臣既然到了長安,就不會讓大王再吃這樣的苦!”
劉長大喜,即刻令人設宴。
“師父啊,寡人準備將唐國的製度都在大漢推行,您覺得如何呢?”
“大王,政策是要因地製宜的,唐國的政策未必就符合其他地方...不能冒然行事,臣接下來就在各地考察一番,了解一下當地的情況,看看哪些政策可以運用在大漢。”
張蒼平靜的說著,對他來說,治理唐國和治理大漢都不是什麼問題,這位漢文帝的賢相,大概是唯一能與蕭何比肩的大才,奈何,就是這私德,給蕭相提鞋都不配。蕭相是真正的心懷天下,為了百姓的利益,甚至敢幾次懟高皇帝,張蒼呢,見好就收,能少乾絕不多乾,能不乾那就絕不動手。
劉長一愣,低聲問道:“師父不會是借著考察的名義,四處尋歡作樂吧?”
張蒼大怒,“大王怎麼能如此懷疑我呢?我一心為了國事而操勞,豈能忍受這樣的羞辱?!”
“啊,師父不要生氣!是寡人失言!”
“師父要去考察各地,寡人絕不反對,若是能帶上寡人一同前往,那就更好不過了!”
“寡人也是心懷天下啊,師父年事已高,寡人跟在您的左右,也能很好的照顧您。”
“大王不必擔心,區區國事,老臣還是能輕易應付的,怎敢讓大王來服侍呢?”
看著上位的師徒那感人的一幕,坐在下方的那些不明真相的年輕人都流下了眼淚,多好的賢王,多好的賢相啊,大王遇到張蒼,簡直就是明君賢臣的典範啊!
兩人說了許久,張蒼卻絕口不提劉長謀反的這件事,他看著下方幾個人,說道:“大王要我將他們帶來,不知是何用意呢?”
劉長笑著看向了麵前的這幾個年輕人,說道:“寡人自有重用!”
劉長麵前這幾個年輕人,都是張蒼特意從唐國帶回來的優秀人才,除了晁錯和陳買,其他幾個人,劉長也不是很熟悉,張蒼便為他一一介紹了起來,劉長不由得點著頭,時而誇獎一番,弄得這些年輕人們很是激動,分外欣喜。
“這位喚作袁盎,為人剛正,有才能,原先在唐國為吏,頗有政績...”
劉長點了點頭,“我聽說過你,聽聞你以帶罪之身,建立了如今的功勳,不錯!”
袁盎急忙大拜,這年輕人看起來就很嚴肅,有周昌宣義的那種風範,劉長雖然不喜歡這類大臣,但是這樣的大臣也不能沒有,要是整個朝中都是陳平這樣的奸賊,那還了得?
劉長之所以知道他,是因為這個年輕人的經曆很勵誌,他的阿父是一個強盜,後來就去了唐國,作為強盜的兒子,他認真讀書,勤奮好學,最終成功成為了唐國的吏,做事出色,剛正不阿,幾次上書稱述地方利害,因此獲得了張倉的青睞。
在接下來的宴席裡,劉長便跟這些年輕人聊了起來。
晁錯很激動,他傻笑著。
“聽聞大王終於下定了決心,我們都很開心,除卻不疑,都在為大王而祝賀...大王早就該坐上帝位,普天之下,隻有大王才有這個資格!”,晁錯對著劉長就是一頓吹,這個小號的反骨人跟張不疑不同,雖然參與感不強,可還是感覺自己多年的心願實現了,非常的開心。
“不疑怎麼還不開心呢?”
“額...大王,他這相當於生灶生火,做了數年的飯菜,結果一不留神,自己一口都沒有吃上...”
“哈哈哈!”
劉長笑了起來,而在這個時候,袁盎卻不悅的看了晁錯一眼,“諂媚小人。”
晁錯猛地看向了袁盎,兩人仿佛是天生注定的八字不合,這一路上,兩人就多次起爭執,原先,晁錯怎麼都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討厭一個人甚至超過對賈誼的厭惡,而袁盎就做到了,兩人的性格都很剛,可不同的是,袁盎身上的儒家色彩比起賈誼還要濃厚太多了,處處都挑晁錯的刺,兩人格外的不對付。
自從遇到了袁盎,晁錯覺得賈誼都順眼了很多。
劉長卻沒有理會他們之間的這點小矛盾,直接將他們交給了陳平,讓陳平來帶著這些小年輕去作為自己的幫手。陳平麵對他們,倒是很公正,哪怕是對自己的兒子陳買,都是很嚴肅,一視同仁。
陳平的事情倒也輕鬆了很多。
就在劉長準備陪著張相去各地認真考察的時候,其餘三位諸侯王姍姍來遲。
吳王,長沙王,以及膠東王。
這讓劉長很是痛心,因為張蒼隻能一個人去了,張相這般年紀,一個人去各地考察,他該多累啊。
“長弟。”
劉恒的臉色很平靜,劉長急忙上前,拉著他的手,“四哥,你在吳國做的事,我都聽說了,厲害啊,寡人經曆了數次血戰,才將匈奴擊退,收複了兩個郡,可你倒好,一番言語,居然讓閩越王獻國為郡,嘖,我遠不如也!”
劉恒搖了搖頭,“閩越跟匈奴不同,何況,我原先也隻是想讓閩越歸心來著...沒有想到,閩越王真的就獻國了...”,說起這件事,劉恒也是頭疼,他是真的沒有兼並閩越的想法,他想的是用閩越來作為與南越的中間地區,通過閩越來打擊南越的,結果自己做的太過火了,閩越王直接就獻國了,說什麼都不肯繼續為王。
“長弟....”,劉友怯生生的說道,“兄長先前為了救我,險些謀反,我真的很開心!”,劉長拉著他的手,又跟他寒暄了許久,這才看向了那頑劣的弟弟。
“長弟..啊,不,七哥!”
膠東王劉建急忙行禮拜見,這豎子的確長大了不少,虎頭虎腦的,劉長笑著揉了揉他的頭,他也隻是傻笑著,不反抗,當初還年幼的時候,他很不喜歡這個總是欺負自己的哥哥,但是逐漸長大,他也就變得乖巧了很多,不再像從前那樣頑劣,不像某位大王,死性不改,泯頑不化。
“你這豎子!”
“不懂政務就少插手國內的事情,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彈劾你?”
劉長板著臉,將他訓斥了一頓,劉建也隻能是低著頭。
“兄長,我也是想要做出些事情來...”
“你這般年紀,能做什麼事?不添亂就好了!”
眾人坐了下來,劉恒驚訝的問道:“其餘諸侯呢?怎麼都不在?”
“彆提了...都去玩了,他們都被如意這個昏君給帶壞了!”
劉長搖著頭,劉建迫不及待的問道:“七哥,你真的謀反了嗎?”
“我都他娘的在宣室殿內接見你了,你說我謀反了沒有?”
“那七哥什麼時候登基啊?”
“等你二哥死了我就登基!”
劉建頓時不敢再詢問了,撇著嘴,低聲嘀咕了起來。
劉恒看了看周圍,“長弟啊,如今與先前不同...你這殿內的護衛之事,最好讓南軍和唐國士卒一同來擔任...不能大意啊,你雖勇猛,可也擋不住暗箭。”
“我知道!”
“正好,你們也都來齊了...叔孫通那廝一直都在催促著寡人,讓我來負責這次的祭祀...這下就可以放心的操辦了!”
“以後啊,你們想我了,就來廟堂,若是不想,那安心發展自己的,我不會逼迫你們常常來朝見...都不容易,有這趕路的時日,倒不如多用來發展國內的情況...以後,這天下就是我說了算!”
“我有很多想法,都要在各地推行,這都需要你們來幫我!”
“四哥,若是讓你收複南越,你需要多少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