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良走出椒房殿的時候,劉盈早已率領眾人在門外等候著。
張良走出來,看到等候著的太子,也是一愣,行禮拜見。
“留侯!”
劉盈也急忙回禮。
“臣正要前往找太子,不成想,太子親至!”
張良笑著走到劉盈的身邊,也不知道這個年頭的文士們到底是怎麼長的,陳平,蕭何,張良,甚至是趙堯,沒一個矮小的,一個比一個高,張良的身高僅次於陳平,比蕭何還要高,劉盈也不算矮小,可是站在張良身邊,卻需要抬起頭來看他。
跟這些人比起來,武將們就顯得有些嬌小了,除了樊噲這個另類,其他將軍們的個頭都不是很高,當然,橫著算就不好說了。
張良看起來很是和藹,可劉盈還是有些緊張,“留侯找我?”
“是啊,太子有所不知,我先前學方士之法,卻穀不食,卻是日漸虛弱...聽皇後說,宮中有不少名醫,太子不知可能派能者為臣打理身體呢?”
“啊?留侯無礙?”
劉盈滿臉緊張,急忙說道:“我這就找來!”
看到劉盈這個模樣,張良又一愣,急忙伸出手來,拉住了即將衝出去的劉盈,溫和的說道:“太子派人召見便是....且隨我走走吧。”
劉盈便伸出手,扶著張良行走,小心翼翼的如對待長輩那樣。
張良眺望著遠處,忽然開口問道:“我聽聞太子好讀書...不知可曾讀過孟荀之書?”
“讀過。”
“那太子覺得,人之為善?還是人之為惡呢?”
“為善。”
“哦?願聞太子高論。”
“並非高論,我隻是覺得,沒有人生來便是惡人,就如孟子所說的那樣,水往下流,偶爾迸濺起來,也不過是遇上了石頭...形勢所迫,如胡亥,紂,桀之流,若雙親能好好管教他們,不寵溺,不放任,在他們剛剛表現出惡意的時候就能管教他們...他們怎麼會成為惡人呢?”
“哈哈哈,若是他們向善,又何必要管束管教呢?”
“先生,孟子也從不曾說人性本善,隻是說人性向善,我覺得,任何人,心裡都定然有善念...”
“既有善念,大概也有惡念?”
“這...大概是這樣的。”
劉盈頓時變得有些遲疑。
“那先生覺得呢?”
“我不治學,也不治國,因此沒有理由去想這些東西。”
“這...”,劉盈有些茫然的看著他。
“因為人有善念,因此要施行仁政,不讓水遇到石塊而迸濺起來,因為人有惡念,因此要管束這水流,不使之逆行...太子要做這天下的雙親了,可不要養出桀紂這樣的孩子啊。”
劉盈還在沉思著,就有太醫前來,親自為張良診斷,按著太醫的話,張良的身體的確十分虛弱,需要靜養。劉盈派人將張良給送了出去,讓他先在長安靜養一段時間,然後再返回留地。
劉盈剛回到了宣室殿,劉長就撲了上來。
“怎麼樣了?怎麼樣了?”
“唉...長弟啊,留侯病重,需要靜養,這是太醫親口說的...我實在沒能跟他說這件事啊。”
“你是被留侯給騙了呀!兄長,你直接下令,他還能不服嗎?先給他弄到唐國,他再不服也得待著呀!”
劉長恨恨的說著。
“長弟啊,你且勿惱,今日留侯與我同行,我卻是知道了一個道理...”,劉盈沉吟著,問道:“你可曾讀過孟荀之書?”
“廢話!我可是荀子親傳,儒家正宗,豈能不讀?”
“那你覺得人之為善?還是人之為惡呢?”
“為善為惡管我屁事?搞這些虛的,是能讓我大唐百姓多吃一口飯?還是能讓他們能多件衣裳?都是廢話!”
劉長罵著,憤憤不平的離開了宣室殿,頭也不回。
隻剩下一個目瞪口呆的劉盈,呆呆的看著他的背影。
話分兩頭,欒布這邊可就慘了。
“大王...不可啊!!!”
欒布的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劉長臉色不屑,說道:“你怕什麼,這是我的命令,有事我扛著!你做便是了!”
欒布臉色蒼白,搖著頭,“大王慎重啊,留侯乃是開國功臣,勞苦功高,地位非凡,便是先帝也甚敬之,您要綁了他,那是重罪啊,按著大漢律法,當斬,何況,他年紀也不小了,我們豈能對他無禮啊。”
“就是因為他勞苦功高,智謀無雙,我才要綁他,要是其他人,還沒這個資格呢!”
“大王可曾想過,皇後當有多生氣?”
“怕啥,隻要將張良送到唐國去,生米煮成熟飯,阿母便是將我打個半死,那又何妨?為了受苦的唐國百姓,我劉長就舍了這屁股!”,劉長說的正氣凜然,渾似一代雄主,可欒布不但沒有心生敬意,反而是後悔當初為什麼要來給這人當舍人。
若是當初沒有給梁王送信,就不會被陛下看重,若是沒有被陛下看重,就不會來給這玩意當舍人....
欒布又說道:“可大王方才也說了,太醫親口說留侯病重...”
“嗬,留侯素來奸詐,這話也就能騙騙我那無知的兄長,卻瞞不過我劉長!留侯何等惜命,又怎麼會去做卻穀不食這樣的荒唐事?他肯定是害怕母後讓他留下來輔佐兄長,因此特意在路上餓著,故意放出風去,好能繼續回到自己的留地!”
“我唐國雖貧窮,可牛羊還是有的,等把他弄到唐國,我每天親自喂他吃肉,無礙!”
欒布欲哭無淚。
看到欒布如此遲疑,劉長憤怒的說道:“欒布啊,你平日裡總是說自己乃是子夏之高徒,難道子夏的弟子就是這樣的嗎?我像對待手足那樣對待你,你卻因為害怕不敢執行我的命令,這就是為臣之禮嗎?”
被這話一激,欒布即刻正色,說道:“我乃大王之臣,大王便是讓我赴死,我也不會遲疑,我之所以遲疑,不過是為大王考慮,為人臣,不能做害了君主的事情,明知不對還去做,那才是不忠。”
“你並非是害我,我兄長心善,母後又愛我,等留侯去了唐地,我們就說他身體虛弱,不能再出行,將他留下來,他們也不能再如何,頂多便是揍我一頓,並且還會想辦法幫我掩蓋這件事,正式冊封留侯...你不必擔心的。”
劉長苦苦相勸,欒布無奈,還是同意了這個荒唐的想法,反正他平日裡被迫做的荒唐事也不少,綁個留侯又算什麼呢?
隻可惜了自己一世英名,如今卻要做盜賊。
劉長的想法很荒唐,可安排的卻很妥當,他先是讓欒布準備好親近,前往唐國的馬車,又給張蒼寫信,讓張蒼交接,務必留住這個人,留侯在唐,張蒼的擔子也會減輕很多,沿路的事情,他都想好了,甚至還讓欒布提前找一個名醫,讓名醫一路跟著張良,他甚至從曹相那裡借來了路引,保證路上沒有人敢阻攔,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打探好了張良府邸周圍的情況,在一天剛剛天黑的時候,劉長躡手躡腳的,與欒布來到了府邸門口。
劉長通過自己豐富的翻牆經驗,領著欒布進了院落,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內屋跟前。
欒布看著屋內的燭光,低聲說道:“大王,屋內似乎還有彆人。”
劉長一愣,遲疑了片刻,咬著牙說道:“定是他的兒子,管他呢?一並綁了!”
劉長帶著欒布猛地衝進了內屋。
張良果然在這裡,隻是,還有一個人也在這裡,這個人不太好對付,有些勇力,劉長想拿下他也有一點難度。
樊噲瞪大了雙眼,看著破門而入的劉長和欒布。
張良輕笑著,撫摸著胡須,仿佛是在說,我早就猜到了你這一手。
“唐王想做什麼?!”
樊噲甕聲甕氣的說著,緩緩站起身來,那熊一樣的體格嚇得劉長都後退了幾步。
“哈哈哈,姨父也在啊....我是來拜訪留侯的,既然您也在,那我晚些再來。”
“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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