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石神率領的石眾大軍,組成“十萬玄山陣”,重重山嶽,險峰林立,橫斷虛空,阻隔欲要追殺魂母的一眾強者。
商天施展大道天荒印,霞彩如烈焰般燃燒。
印法落入陣中,一座座萬丈石山倒塌,有的裂成碎片,有的化為齏粉。但,隻拍碎數百座,打不穿十萬玄山。
無視和凡塵亦各施手段,但身陷陣中,短時間內,無法衝殺出去。
這些玄山,是石眾修士的身軀顯化而成,表麵覆蓋始祖秩序和陣法銘紋,如有神甲護體。
唯有荒天在“十萬玄山陣”運轉前,衝破重重阻隔,追著魂母,奔下情山。
魂母傷得極重,曾被凡塵的萬佛照乾坤打碎了半個身體,也曾被商天的天荒地老神通兩次創傷,更被荒天的石斧斬斷一臂,連生滅燈都被荒天奪了回去。
堂堂半祖被圍攻至此,可謂憋屈至極,心中積壓著怒火。
“你到底是誰?都到這個地步,還不敢使用自己原本的力量嗎?”
荒天一手提石斧,一手提生滅燈,身形在地麵跳躍,一步一天地。
以天尊級的修為追殺半祖,除了張若塵,他算是頭一個。
他雙眼,似兩座火海一般焚燃,戰意無邊。魂母絲毫不懷疑荒天的拚死決心,甚至可能自爆神源,將她留下。
而且,哪怕她是半祖,也無法阻止。
這是氣勢、精神、意誌相互疊加!
足可讓比他更強的對手都心生畏懼。
魂母虛弱至極,有些難以維持半祖境界的戰力,很不想與這種狀態下的荒天纏鬥,更擔心凡塵、商天、無視衝破十萬玄山陣追來。
終於。
魂母與山下的緊那羅屍眾大軍彙合,飛身落到陣法中心。
她轉身看向追擊而來的荒天,眼中寒光一閃,催動陣法,彙聚億萬緊那羅屍眾大軍的力量。
“去!”
手指一引。
一條急湧的屍氣長河,從陣中湧出。
荒天以開天辟地之勢,一斧直劈而去,欲要將屍氣長河從中心劈開。
“嘭!”
隻一瞬間,屍氣長河就將荒天衝飛出去,身體與情山的山體碰撞。
魂母心境徹底平穩下來,淡淡道:“真以為本座懼你?隻是不想與你拚命而已,荒天,你以一個元會的壽元為代價破境,終究隻是天尊級。”
一邊療傷,魂母一邊觀察當前局勢。
迦樓羅骨眾大軍被聖思道士癱瘓,戰力大損,與同樣損失不小的閻羅眾大軍一起,在圍攻慈航尊者。
慈航尊者以沉淵神劍破禁法層的同時,用菩提銀花樹,撐起一座銀輝璀璨的佛國,抵擋兩支大軍。
佛國內的數十萬修士,盤坐在地,皆將力量源源不斷打入菩提銀花樹,以支撐佛國不破。
但,不斷有修士倒下!
兩支大軍,修士無數,神王神尊都有多位,不是他們可以抵擋。
天眾、鬼眾、阿修羅眾、乾闥羅眾四支大軍,沒有不滅無量坐鎮,不敢進入情山,隻能在寂靜之夜的外圍遠程攻擊,幫助爛石神和石眾大軍,阻擋凡塵、無視、商天。
“隻需拿下慈航,便鎖定勝局,這些人,一個也彆想逃出始祖秩序場。”
魂母心念至此,體內半祖規則交織,神魂融於天地。雙手結印,一道噬血咒施展出來,跨越一重重空間,落到慈航尊者身上。
噬血咒加身,慈航尊者體內血液不斷流逝,隻能苦苦支撐。
她對張若塵有十足信心,相信他能及時趕回。
“不愧是迦葉佛祖的萬世轉世身,這都可以扛住!你有多少血可以流?”
穩住傷勢後,魂母脫離緊那羅大軍,真身趕赴過去。
無論如何,必須奪回沉淵神劍。
“轟!”
荒天從情山腳下的從地底飛起。
“他已被重創,攔住他。”
魂母的神音,傳入緊那羅屍眾大軍戰陣中。
“吼!”
“誅殺天尊!”
……
屍眾大軍不畏死亡,個個殺意滔天,長嘯連連。
荒天將生滅燈投擲而出,燈體落地,在屍眾大軍前方砸出一個直徑數百裡的大坑。一生一死兩種火焰,化為一前一後的潮汐大浪,與大軍的戰陣碰撞在一起。
“我還沒有敗呢,哪裡走?”
荒天越過緊那羅屍眾大軍的戰陣,從天而降,石斧在魂母身前劈出一道萬裡長的地裂,截斷她的去路。
荒天站在飛揚的塵土中,有氣吞山河的威勢,長發繚亂,體軀龐大,如永恒不朽的戰神,大吼道:“來戰!踩著我的屍首,你方可過去。”
……
情山客棧,燈燭搖曳。
孟凰娥將一碗散發濃烈香味的湯取出,放在桌案上,道:“你喝下這碗情湯,我就將寶珠地藏還給你。”
“這是七姑娘的洗澡水吧?”張若塵道。
“還不是你們將人家扔進去的?”孟凰娥嗔怪一句,繼而,又笑道:“洗澡水你喝不喝呢?”
張若塵哪能不知形勢危急,荒天和慈航尊者那邊很凶險,生死就在瞬息。
但硬闖,是不可能闖得出去。
再急,也得穩住心緒。
張若塵很無奈的模樣,歎息:“換做彆的女子……貧道為了尊嚴,是絕對不會喝的。但,七姑娘不一樣,你乃滾滾紅塵中的一株青蓮,無瑕無垢的一朵仙葩,你的洗澡水便是朝陽晨露,玉液瓊漿。若用四個字形容,便是求之不得。”
三映天眉頭大皺,聽不得如此倒胃口的言語,覺得耳朵受罪。
但,畢竟是孟凰娥救他脫困,這個人情欠得大。所以他給孟凰娥麵子,靜靜等著,沒有動手。
孟二十八和孟凰也很受不了,一直看著屋頂,仿佛神遊天外。
明明是位修為高深的道長,怎麼滿口花花?
這一招,是劫尊者教的。
當初張若塵、劫尊者、池瑤被元簌殷擒拿,就對元笙用過。
雖然不光彩,上不得台麵,但實用。
美人計百試不爽,美男計越試越爽。
孟凰娥笑得極為開心,道:“本座就喜歡你這張嘴,管它真的假的,聽起來讓人愉悅,便是真的。請!”
她指向那碗情湯。
張若塵隨手將檀陀地藏扔在地上,肩扛千軍戰旗,一步步走過去,道:“七姑娘,你後退做什麼?”
“人家擔心你突然出手偷襲。”
孟凰娥退到孟凰和孟二十八身後,一隻手搭在一人肩上,瞬間,將他們拉扯進神境世界。
張若塵之前的猜測是對的,孟凰娥的確在乎孟凰和孟二十八的生死。
但現在,她解決了這個問題。
“一點信任都沒有嗎?”張若塵道。
孟凰娥雖然表麵一副被情湯影響了的模樣,但她這樣的修士,城府極深,誰知道她的真實內心?
她對張若塵的防範,始終很深。
不可能近身得了!
既然如此……
張若塵不再虛以委蛇,三步並做兩步,踏破無數始祖秩序,以千軍戰旗為矛,在孟凰娥將孟凰和孟二十八拉扯進神境世界的瞬間,直刺而去。
“嘭!嘭!”
桌案和桌上的那碗情湯,爆碎成氣態。
孟凰娥早有準備,眉心浮現出一團亮光,亮光的深處,是一片浩瀚無垠的冥土。
冥土中,飛出七十二條冥河雷電,與千軍戰旗對轟在一起。
無數雷電順著旗杆,反向張若塵流湧而去。
張若塵硬扛這些雷電,操控金線縛龍繩將地上的寶珠地藏卷起,背到背上,向之前二君天和昊天撞開的那處牆體缺口退去。
“道長哪裡走?”
三映天早就蓄勢待發,聲音傳入張若塵耳中的時候,天琴掌法已是先一步打出。
張若塵亦是結出一道掌印,同樣施展天琴掌法,與後方而來的三映天對碰一掌。
在三映天看來,正抵擋七十二條冥河雷電的聖思道士,絕對不可能接住自己全力以赴的一掌。
但,兩掌對碰的一瞬間,三映天就察覺到不妙。
聖思道士的掌力渾厚,蘊含規則和神氣。
不。
不是神氣,是屍氣。
還有屍毒和病咒!
“你將病獅駝的修為全部都吞了?這怎麼可能?不可能完全轉化……噗!”
三映天正驚訝之際,兩隻拳頭重重打在他的背心,將他體內臟腑儘數震碎,口鼻噴血。
是檀陀地藏。
原來在上山的路上,張若塵就幫檀陀地藏化解了石經亡咒。
剛才故意將檀陀地藏扔在地上,是有講究的,早就預判了三映天的攻擊路線。檀陀地藏倒地的位置,就是最佳的偷襲位置。
“金剛羅漢!”
檀陀地藏變招,身體如黃金鑄煉,一拳將重創了的三映天轟飛出去。
“彆戀戰,走!”
張若塵震退孟凰娥後,背著寶珠地藏飛躍出去,逃出情山客棧。
檀陀地藏緊跟而上。
孟凰娥追出客棧,站在石磨頂端,衣袂飄飄,看向下方急速遁逃的張若塵和檀陀地藏,道:“好你一個聖思,口口聲聲說不救,救的時候,卻是比誰都果斷。”
三映天從客棧內走出,道:“這個聖思道士,或許真的與生死老人有關。他登山的過程,並沒有花費多少時間,但卻將石經亡咒化解,這絕對是始祖秘術。而且,他將病獅駝的修為力量,全部都繼承。這種手段聞所未聞!”
“他的屍毒和病咒?”孟凰娥問道。
三映天道:“有些影響,此戰結束再慢慢煉化。”
孟凰娥道:“先回軍中,以戰陣壓製他們。否則,但凡有一個天尊級自爆神源,八部從眾都將遭受毀滅性的打擊。”
她比魂母看得更清,不能將張若塵這些人逼入絕境。
因為,他們沒有壓製天尊級自爆神源的能力。
逼到玉石俱焚,他們自己也得死。
他們需要做的,不是殺死聖思道士、商天、荒天、無視、凡塵,而是牽製住他們,不讓他們逃走。
等乾闥婆和青鹿神王鎮壓了第四儒祖,自然可以輕鬆將這些人收拾。
……
張若塵急速向山下趕去,雙手分彆托在寶珠地藏的背部和腿部。
背部那隻手掌,源源不斷將她體內的屍毒和病咒吸收。
屍毛脫落,白發轉青。
滿是屍斑的肌膚亦在恢複。
寶珠地藏就像一個重病在身的虛弱少女,在他懷中,低聲念出二字:“謝謝!”
“彆謝了,你得迅速振作起來,戰事很危急。”張若塵道。
寶珠地藏閉著眼睛,手指緊拽張若塵的衣襟,搖頭道:“再睡一會兒!”
到達山下,寶珠地藏體內的屍毒和病咒,徹底被張若塵吸入手掌,完全恢複過來。
她烏黑如瀑的長發,分散在臉頰兩邊,垂至纖腰,肌膚白得發光,笑道:“還說沒有被情湯影響,道長倒是比那孟凰娥還口是心非?”
張若塵甚是無語,道:“救你就是受情湯影響了?”
“那麼危險的處境……,反正我想不出第二個你會救我的原因!”寶珠地藏認定張若塵已是情根深種,眼中浮現漣漣笑意。
張若塵道:“我也救檀陀了!”
“我若死了,你是不是真的會殉情?”寶珠地藏眨巴眼睛。
張若塵道:“師太,彆談情說愛了,你和檀陀趕緊去援救慈航尊者。她那邊,才是我們今天能不能逃出生天的關鍵。”
“行,道長你就嘴硬吧,待此戰結束,我們再慢慢討論這件事。另外,彆信那些流言蜚語,我是正經的修佛之人!”
寶珠地藏提著金線縛龍繩,與檀陀地藏一起,直向迦樓羅骨眾大軍和閻羅眾大軍而去。
“這都什麼事?”
張若塵自語了一句,從始至終自己都沒有撩撥過她。
要說撩撥,最多撩撥過孟凰娥。
對佛修,張若塵是一直避而遠之。
“燎原屍海!”
張若塵施展出病獅駝施展過的神通,打出一片屍山血海的異景,擋在荒天的身前,與魂母對拚一擊。
“轟!”
屍山血海破碎,火球碎焰四散飛射。
他和荒天同時倒退出去,犁出兩道千裡長的溝壑。
先前獨自一人抵擋魂母,荒天石身已被打碎五次。
哪怕他恢複能力天下無雙,現在,石身上也是有著無數手指寬的裂痕,無法完美凝聚。
生滅燈又易主,回到魂母手中。
“還好吧?”
張若塵一手提千軍戰旗,一手提人頭幢,如臨大敵看著對麵的魂母。
“死不了!老道,你,不錯。”荒天道。
突然這麼誇一句,讓張若塵甚是意外。
荒天可不常誇人。
魂母催動生滅燈,天地被兩分。
一邊是黑色的死亡光華,一邊是白色的生命光華。
她立於生死的分界線上,道:“本座現在一手掌生,一手掌死。你們二人哪怕拚命,也毫無勝算。”
張若塵仰頭微笑,傲然道:“貧道是生死老人的第二世,他是生死同修。用生死二氣殺我們?”
“不知死活!你們看不到陣法世界中的戰鬥,本座卻能看到。第四儒祖敗亡在即,你們的時間不多了!”魂母道。
似在印證魂母的話語,情山上方的天空,像是滲血了一般,逐漸變成紅色。
伴隨狂風和雷電,一場血雨紛紛揚揚灑落。
是第四儒祖的血液!
吸收了這些血液,情山中的曼莎珠華更加嬌豔。
第四儒祖或許還沒有敗,但,肉身肯定已經破滅。
張若塵和荒天一左一右,主動向魂母攻擊而去,近身博戰。
生滅燈的光芒,撐起一片獨立的生死小天地,三人身影交錯,魂母以雙手接石斧、千軍戰旗、人頭幢,地麵一丈丈破裂。
孟凰娥和三映天進入大軍戰陣後,隨時間推移,形勢惡化。
無視率先被三映天率領的天眾大軍打爆肉身,所有血氣物質,皆被鎮壓到戰陣下。戰陣的陣盤,就像磨盤一般碾其精神意誌。
凡塵的修為實力快速下滑,遭孟凰娥擒拿和封印。
唯有商天逃出六支大軍的圍堵。
商天與張若塵、荒天會合後,六支大軍已是包圍上來。
孟凰娥站在阿修羅眾大軍中,手持銀白色的錫杖,笑道:“聖思道長,你們輸了!還要繼續戰嗎?”
三映天看了一眼始祖秩序場的邊緣地帶,發現迦樓羅骨眾大軍和閻羅眾大軍尚沒有拿下慈航尊者,道:“這邊就交給你們了!”
三映天身影閃爍了一下,消失在天眾大軍中。
張若塵長長一歎:“苦苦掙紮,終究難敵。八部從眾,生死兩難,此言非虛!但,真要拚死,八部從眾大軍怕是都要葬送在這裡。商天一百多萬年的神源自爆,你們擋得住嗎?”
六支大軍齊齊後退千裡。
荒天見他們那麼忌憚自爆神源,揚聲道:“商天有三枚神源,自爆一枚,不會危及性命。商天前輩,今日破局,全靠你了!”
張若塵在商天耳邊,低聲道:“貧道和荒天殿主,會全力以赴幫你創造機會。自爆神源的時候,最好離冥使近一些,她的威脅最大。”
六支大軍又退了數千裡。
商天眉頭緊擰,一直沉默不語,忽的,抬頭看向天穹,道:“來不及了!”
陣法世界的輪廓,出現在情山上空。
乾闥婆從陣法世界中走出,俯看下方螻蟻一般的眾人,道:“第四儒祖已被重創,困死在陣中。你們若束手就擒,可活到祭祀之日。”
第四儒祖雖重傷困死,但,亦將青鹿神王留下,兩人的神魂、精神力與陣法的銘紋融合在一起,化為混沌狀態。
短時間內,無法重聚。
寂靜之夜籠罩的始祖秩序場外,又一團生死神光浮現出來。
閻寰宇的聲音,從灰海之上傳來:“第四儒祖重創,世間還有閻寰宇。”
“天荒是孟家說了算,老夫亦請戰。”
孟奈何的聲音跟著響起,如潮水一般浩浩蕩蕩。
爛石神心中大驚,感到難以置信。二君天分明已經將《生死簿》鎮壓到了天闔,閻寰宇和孟奈何是如何逃出《生死簿》,如何逃出天闔?
二君天和昊天的戰鬥尚未結束,誰能入天闔救他們?
不對!
除了二君天和乾闥婆,整個灰海,根本沒有人可以自由出入天闔。
“還有彆的強者來了灰海。”爛石神、乾闥婆、孟凰娥、三映天的心中,皆浮現出這道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