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九章 一腳七境(1 / 1)

一襲青衫,瞬間掠出祖師堂,就像一條青色瀑布,從青萍峰之巔流瀉至山門口。

崔東山嗑著瓜子,笑道:“議事暫緩,暫緩片刻,我們先喝茶就是了。”

裴錢原本想要跟著師父去山門口迎接李寶瓶,大白鵝卻笑著朝她搖搖頭。

裘瀆、陶然這撥剛上山沒多久的祖師堂成員,還有葉芸芸這些客卿,自然都會倍感奇怪,不知是何方神聖,值得陳山主如此興師動眾,好像天大事情都可以暫時擱下,二話不說就直奔山腳了,甚至就連在祖師堂這邊說句話的功夫都不願意浪費,這可不像是陳平安的一貫作風。

崔東山突然眼睛一亮,“大師姐,我曉得咱們落魄山門風由來的最大功臣了!”

裴錢瞪眼道:“彆扯到寶瓶姐姐身上去!”

落魄山年輕一輩,要麼怕崔東山,要麼怕裴錢。

但是像白玄這些很晚才進入落魄山的孩子,可能都不太清楚,大白鵝也好,裴錢也罷,在某人那邊,都會跟平時不一樣。

崔東山曾經被那個人拿著印章往腦袋上蓋印,小時候就能將幾個老捕快騙得團團轉的裴錢,也曾心甘情願乖乖當那人的小跟班,經常一起抄書,至於李槐,當年在小鎮鄉塾求學時,更是連褲衩都被丟到樹上去,哭得一臉眼淚鼻涕,關鍵還不記那人的仇。

山門口,陳平安飄然落地,笑容燦爛。

李寶瓶咧嘴笑道:“小師叔,新年好!”

紅棉襖女子,手持綠竹杖,佩狹刀祥符,腰懸一枚雪白酒葫蘆,身材修長,大姑娘了。

陳平安看了眼那枚養劍葫,李寶瓶赧顏道:“小師叔,我不常喝酒的,偶爾看書乏了,提提神,跟酒蟲搬救兵,去跟瞌睡蟲打架嘛,勝多輸少!”

陳平安輕聲笑道:“這算什麼,小師叔都快是個酒鬼了。走,小師叔帶你上山逛逛,今天剛好是宗門慶典,咱們先去祖師堂坐一會兒,小師叔還有點事情要聊,你就當補上那場觀禮了。我們腳下這處山頭,叫仙都山,旁邊兩座,分彆是雲蒸山和綢繆山,都是你崔師兄取的名字。”

李寶瓶使勁點頭,然後她指了指宗門匾額,“青萍劍宗,名字就尤其好啊,風生於地,起於青萍之末。既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又說一葉浮萍歸大海,人生何處不相逢,寓意多多且美好,崔師兄能想到這麼好的名字,真是難為他了,估計翻爛了辭典,才碰運氣想出來的。”

陳平安笑眯眯道:“這個宗門名字,是小師叔自己取的。”

李寶瓶一雙漂亮靈動的眼眸,眯成月牙兒,故意歎了口氣,“唉,半點不意外的事。”

陳平安就要伸手去幫忙牽馬,李寶瓶連忙搖頭道:“它不用上山,留在山腳好了。今兒是小師叔的宗門慶典,它剛吃飽呢,要是半路拉屎,還要麻煩小師叔去找掃帚簸箕,多不像話。”

陳平安忍俊不禁,道:“多大點事。”

李寶瓶拎起綠竹杖,大手一揮,“自個兒頑去。”

馬蹄陣陣,看方向,是去落寶灘那邊飲水了。

祖師堂裡邊,崔東山一直擺出歪著腦袋豎耳聆聽狀,聽到這裡,朝裴錢嘿嘿笑道,怎麼說?服不服?

陳平安帶著李寶瓶緩緩走在山路上,兩人拾級而上。

當那個紅棉襖女子驀然現身,青萍峰山頂這邊的鬱泮水被嚇了一跳,這可不是什麼一般意義上的縮地山河,“聚寶兄,這個小姑娘,難不成是直接跨洲而來?我道行淺,看個熱鬨都難,聚寶兄你境界高,給掂量掂量?”

劉聚寶的表現卻有點古怪,隻是眺望雲蒸山吾曹峰那邊的景象,對那山腳牽馬的女子視而不見,對好友的詢問,也是置若罔聞。

鬱泮水自顧自嘀咕道:“可真要說是跨洲遠遊,這還能帶匹馬?傳說中的拔宅飛升,也沒這份天地異象吧,竟然能夠裹挾中土神洲的山水氣運,奇了怪哉,怎麼我瞧著還有些中土穗山的道氣?當今天下,誰能夠從山君周遊那邊虎口奪食,我可是聽得耳朵起繭子了,咱們這位神號‘大醮’的周山君,脾氣可是一貫不太好的。”

浩然天下的山水神靈,能夠擁有“神號”的,屈指可數。如今按照文廟最新律例,暫時就隻有中土五嶽和四海水君有此殊榮。

劉幽州以心聲說道:“好像是山崖書院的李寶瓶,聽說她與寶瓶洲齊渡舊廟祝林守一,還有賢人李槐,都是那位齊先生的嫡傳弟子,李寶瓶好像打小就喜歡穿紅衣裳,治學之餘,最喜歡獨自遊曆,前不久她在禮記學宮那邊通過考校,已經是儒家君子了,李寶瓶曾經跟橫渠書院的元雱有過一場辯論,我跟山上朋友借閱了那份鏡花水月的拓本,根本聽不懂他們倆在吵什麼,按輩分,隱官大人確實能算是她的小師叔了。李寶瓶既然是文聖老爺的再傳弟子,文聖老爺又與穗山關係一直很好,說不得是周山君親自送她來這裡的?”

鬱泮水恍然道:“原來是她,原來如此,難怪難怪。”

劉聚寶依舊不上鉤,周遊確實能夠將人送到彆洲,但是鬨出的動靜,絕對不會這麼小,如果真是穗山那邊的神通手段,按照三山九侯先生最早對術法的界定,再聯係李寶瓶如今的修為境界,想要跨洲,周遊就需要一口氣用上數種上古神通,搬山移景幽通,定身坐火以安魂魄,借風履水神行,那麼李寶瓶雙腳落地時,整個仙都山地界都會為之震動,而且穗山付出的代價注定不小,肯定會消耗一部分穗山道氣,但是以周遊的行事風格,這位名動天下的大醮神君,是公認的鐵麵無私,與文聖一脈關係再好,都不會如此假公濟私。

顯然是另有高人,隻說對方這一手,完全可以用十四境修為視之。

所以這也是劉聚寶故意假裝什麼都沒看見的緣由所在,浩然天下的十四境修士,就那麼幾個,桐葉洲這邊,早先有位東海觀道觀的落寶灘碧霄洞主,如今已經去往青冥天下開辟道場,由於老觀主的自身合道所在,當年那場仗再打下去,老觀主就要被迫分擔蠻荒天下那邊的“天時地利人和”,世道越不太平,這會讓老觀主的修為一降再降,萬一寶瓶洲守不住,說不定到時候老觀主想要脫身都難了,總不能真讓周密一個山上晚輩,騎在頭上作威作福吧。

有個“雞湯和尚”綽號的僧人神清,也去了西方佛國,極有可能,是悄悄展開了第四場護道。

老瞎子待在十萬大山不挪窩,白也身在玄都觀,至於那位重返十四境的斬龍之人,向來孤雲野鶴。

那麼極有可能,浩然天下,已經多出了一位深藏不露的十四境修士,要麼就是很快就會多出了一個嶄新的十四境。

有些事,是必須要假裝不知道的。

鬱泮水的境界是不高,玉璞境而已,眼力卻是有的,不可能不清楚這一點,況且當年驪珠洞天那樁變故的由來,以鬱泮水跟繡虎的關係,也不能算是徹頭徹尾的局外人。

鬱泮水瞥了眼當悶葫蘆的皚皚洲劉氏財神爺,嘖嘖道:“不愧是聚寶兄,為人處世滴水不漏,難怪比我掙錢多,多太多了。”

鬱胖子一直好奇,難不成身邊這位聚寶兄的合道之路,就是掙錢,比如……掙到浩然天下一半的神仙錢?但是也不對啊,劉聚寶掙錢的本事確實天下第一,但是花錢一事,也不是一般的大手大腳,可要說劉聚寶是試圖憑借花錢來換取文廟功德簿上邊的功德,又不太像。其實鬱泮水一直覺得看不穿身邊此人,與劉聚寶相處越久,總有種霧裡看花的不適之感,哪怕是繡虎崔瀺,或是白帝城鄭居中,所謂的看不透,那隻是他們兩個腦子太好,棋力太高,但是歸根結底,有些脈絡,還是比較清晰的,比如崔瀺可以做得出世人眼中大逆不道的欺師滅祖,可以叛出文聖一脈,但是崔瀺絕對不會放棄他心目中的讀書人身份,鄭居中,即便頂著個天下第一尊魔道巨擘的身份,所思所想,亦是極高極遠極深,但是鄭居中的骨子裡,依舊會給鬱泮水一種粹然醇儒的感覺,當然,可能是鄭居中故意讓他鬱泮水感受的一種錯覺。

劉聚寶呢,則不然,反而最讓鬱泮水琢磨不透,根本吃不準劉聚寶到底想要乾什麼,好像某個最大的“真相”,都被劉聚寶的掙錢的“事實”,給掩蓋了。

劉聚寶淡然笑道:“日久見人心。等到真的世道太平了,你就知道我賺那些錢財的用處了。”

掙錢小心,花錢大方,自家錢財不管多寡,都從正門出入,就是一家門風所在。錢要掙,積德也彆耽誤。

不然夜路走多了,偏門財攢得越多,就越容易出事情,還會禍及子孫。世間錢難掙,祖蔭福報更難積攢。

鬱泮水感慨道:“會掙錢的人,多了去,真正懂得花錢的人,少之又少。”

一窮二白的時候,掙點偏門錢,以此發家,無可厚非,等到有錢了,就得掙正門錢了。

否則德不配位,坐擁金山銀山,福禍轉換隻在一夕之間,錢算什麼,前人田地後人收。

大概就像崔瀺當年說的那麼個道理。

大錢是上輩子帶來的,書是給下輩子讀的。

劉聚寶看著已經開始登山的兩人,說道:“我們去謫仙峰那邊看看。”

山路上,李寶瓶說道:“小師叔,彆讓祖師堂那邊久等了,談事情要緊。”

陳平安笑著點頭,李寶瓶隨後登山健步如飛,陳平安就不緊不慢跟在身邊。

到了青萍峰祖師堂裡邊,小米粒已經早早準備好了一條椅子,按照崔東山的建議,將椅子搬到了好人山主和裴錢中間的位置。

規矩不規矩的,禮製啥的都先一邊去。

李寶瓶先與眾人作揖行禮,自報名號,山崖書院弟子李寶瓶。

她看了眼自己的椅子位置,朝小師叔搖搖頭,陳平安便將椅子往後挪了挪,卻又不至於孤零零位於後排,如此一來,李寶瓶既算觀禮,也是自家人。

裴錢笑著喊了聲寶瓶姐姐,幫忙倒了一碗茶水。

小米粒摸了摸額頭汗水,壯起膽子從棉布挎包裡邊,給傳說中的盟主大人放了一堆小山似的瓜子,小聲說道:“盟主大人,寶瓶姐姐,我叫周米粒,以前擔任過騎龍巷右護法,如今是龍泉郡總舵轄下騎龍巷分舵的副舵主了。”

裴錢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

李寶瓶愣了愣,隻是很快就展顏笑道:“再接再厲。”

如果不是今天這個黑衣小姑娘提起,李寶瓶都快忘記那塊早就被自己送給裴錢的總舵盟主令牌了。

等到陳平安落座,祖師堂繼續議事。

第一件事,是崔東山為青萍劍宗訂立規矩,未來祖師堂收納新人,以後青萍峰祖師堂的每一把座椅的增添,門檻都不低。

修士得是元嬰,其中劍修必須是金丹,武夫需要是遠遊境。

而且不是說過了這條線,就一定可以擁有座椅,還得看各自在功勞簿上邊的記錄。

第二件事,是各自道場的安排。

首席供奉米裕,嫡傳弟子何辜,本命飛劍“飛來峰”,道場建造在仙都山的雲上峰。

掌律崔嵬,弟子於斜回,本名飛劍“破字令”,道場建造在仙都山天邊峰,仙人掌。

隋右邊,弟子程朝露。道場在仙都山次峰的謫仙峰,掃花台。

金丹境劍修陶然,道場在那仙都山朱砂峰。

這四位祖師堂成員,剛好都是劍修,所以道場就都在作為青萍劍宗祖山的仙都山。

崔東山笑道:“陶劍仙,暫時就誰都不要舉辦開峰典禮了,以後等你躋身元嬰境,咱們再給陶劍仙好好補上,大辦一場。”

陶然默然點頭,沒有異議。

至於元嬰境什麼的,做做夢就好。沒有專門的金丹開峰慶典是最好,省得自己給仙都山丟人現眼。

崔東山晃了晃袖子,祖師堂地麵上雲霧升騰,出現一幅山水形勢圖,是那雲蒸山和綢繆山兩座輔山。

諸峰之上懸浮有不同的朱紅文字,標注出諸峰山頭名稱。

崔東山說道:“種夫子,你除了保留仙都山密雪峰府邸之外,真正處理事務的地方,我建議還是挪到雲蒸山這邊,而這雲蒸山,我會擔任首任山主,其中主峰吾曹峰,也是我的道場所在,種夫子千萬彆覺得是寄人籬下啊,再就是種夫子接下來,也該收幾個弟子了,除此之外,猶有一事,就需要勞煩種夫子分心了,因為我打算近期就動工,在綢繆山設置一座私人書院,邀請種夫子擔任首任書院山長。”

種秋笑道:“都沒問題。”

崔東山問道:“大師姐,你是打算在仙都山這邊單獨開峰,還是雲蒸山?”

裴錢毫不猶豫道:“就在雲蒸山。”

她掃了一眼那幅地圖,繼續道:“我會在青竹澗那座釣魚亭附近搭建茅屋。”

陳平安突然說道:“雲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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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的酩酊峰,劃撥給我好了。”

裴錢緊緊抿起嘴。

在某種意義上,師徒雙方,都曾與同一人學拳。

而那位常年待在竹樓二樓的老人,有一拳招,名為雲蒸大澤式。

所以不管是裴錢選擇雲蒸山釣魚亭,還是陳平安主動要求占據酩酊峰,就是這對師徒的一種默契。

崔東山微笑道:“由曹晴朗來擔任綢繆山景星峰的首任峰主,金丹境,按例開峰,不算壞了規矩。至於綢繆山的首任山主,暫時空懸好了。”

“吳鉤,蕭幔影,你們的道場,位於綢繆山的雲梯道旁,之後建造府邸一事,你們可以自行調用符籙力士。”

“青同道友,道場在綢繆山的翼然坪,此峰高度僅次於吾曹峰,風景還是相當不錯的,如何?”

青同笑著點頭,抱拳道:“與崔宗主先行謝過。”

作為客卿,哪怕是黃庭這樣的首席客卿,按例都是無法單獨開峰、無山頭可占的,至多是在山中有座府邸,但是一個仙府、宗門的記名供奉則不然。

除了青同的翼然坪,老虯裘瀆,就被崔東山安排在綢繆山的婆娑峰,那邊也是綢繆山的水源處。

顯而易見,崔東山的設想,就是劍修,在祖山諸峰煉劍修行。純粹武夫,在雲蒸山。劍修之外的練氣士,在綢繆山修道。

老嫗硬著頭皮說道:“陳山主,胡楚菱跟我不算嚴格意義上的師徒,她能否與你拜師學藝?”

對於這位舊龍宮教習嬤嬤來說,自己的修道成就如何,遠遠比不上醋醋的修行順遂,有個正兒八經的好師父,大靠山。

之所以裘瀆會如此心情忐忑,當然涉及到了一個山上修士往往最看重的“輩分”,如果醋醋真能成為陳平安的嫡傳弟子,那就等於是與崔東山一個輩分了,這不是一步登天是什麼?故而裘瀆甚至做好了一種類似為仙都山賣命的打算,隻要陳平安那邊不把話說死,老嫗就立即心聲言語,主動遞交一份類似生死狀的契約,而這種事,絕對不是兒戲。

陳平安搖頭說道:“一來我馬上就要閉關,出關之後又會出門遠遊一趟,胡楚菱跟我拜師,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可能連我的麵都見不著,自然就更教不了她什麼,此外我拿得出手的,唯有劍術和武學,又都不適合胡楚菱,要說符籙一途,我勉強懂一點門道,但是胡楚菱真想學,又可以學的話,我可以在這裡與裘供奉保證一事,以後我隻要在青萍劍宗這邊,胡楚菱想要詢問符籙一事,隻管找我,都會傾囊相授。其實關於胡楚菱的拜師一事,是不必舍近求遠的。”

崔東山立即微笑道:“裘供奉若是不嫌棄,我可以給胡楚菱當那青萍峰祖師堂譜牒上邊的傳道人。”

陳平安笑著解釋道:“崔東山是仙人境,而且除了武學是例外,算是我們崔宗主唯一的短板,此外幾乎方方麵麵都比我這個當先生的,強多了,胡楚菱與他拜師學藝,可能除了在山上低了個輩分,其實比起成為我的弟子,跟隨崔東山修道,長遠看,胡楚菱的實惠更多,收獲更大。”

裘瀆雖然小有遺憾,但是醋醋能夠一躍成為崔東山的嫡傳弟子,亦是天大的好事,無非是從最好變成了第二好,老嫗極知足。

尤其是當陳平安親口說出崔東山是一位仙人境,裘瀆更是感慨萬分,一座山頭,藏龍臥虎,底蘊深不見底,不過如此。

再說了,陳平安親口承諾,願意與胡楚菱傳授符籙一道,裘瀆不敢再得寸進尺了,何況那位年輕隱官神色溫和,但是說話卻也直接,比如就將那“輩分”一事訴諸於口,所以自認再不識趣就是犯渾的老嫗,立即站起身,與陳山主和崔宗主各自道謝,落座後,老嫗猶豫了一下,滿臉愧疚,還是坦誠說道:“老身久處鄉野,私心重,打的這點小算盤,讓諸位看笑話了。”

陳平安笑道:“裘嬤嬤,千萬彆這麼說,你幫我們青萍劍宗祖師堂議事,開了個好頭。

裘瀆聽得一頭霧水,開了個好頭,什麼意思?隻是看眾人好像都覺得年輕隱官的這句話,很理所當然。

賈老神仙立即跟上,“心平氣和,說自家話。裘供奉敢公開說自己私心重,貧道就覺得私心半點不重。”

一直皺著兩條疏淡眉毛的小米粒,給賈老神仙這麼一解釋,就真的恍然大悟了,鼓掌鼓掌。

因為老嫗扯起的話題,這就剛好涉及到了第三件事,崔宗主自己準備收徒了。

崔東山笑道:“胡楚菱,還有蔣去,謝謝,崔花生,趙鸞,都會成為我的親傳弟子,記錄在青萍峰金玉譜牒上邊,至於誰是開山大弟子,不著急,以後再說。”

陳平安疑惑道:“趙鸞?”

崔花生不去說,少女是崔東山一手拐到騎龍巷、失散多年的“妹妹”,甚至崔東山收取謝謝為弟子,陳平安都沒覺得有什麼,至於蔣去,作為落魄山第一位真正意義上的符籙修士,他能夠成為崔東山的嫡傳,確實是好事,唯獨趙鸞,這讓陳平安氣不打一處來,青萍劍宗作為落魄山的下宗,你崔東山扛著小鋤頭挖牆腳一事,是不是沒完沒了了?!

因為上次落魄山宗門慶典,除了趙樹下一舉成為山主陳平安的嫡傳,趙鸞雖未成為陳平安親傳弟子,卻也已經是落魄山霽色峰的譜牒修士。此外趙鸞如今還有了個不記名的師父,正是騎龍巷那位白發童子,在劍氣長城牢獄內當時化名“霜降”的化外天魔,後者如今在草頭鋪子那邊,每天以落魄山唯一一位雜役弟子自居,好像非但不以為恥,還挺自滿的,隻是世間事,當真是無巧不成書,陳平安清晰記得當年在牢獄內,這頭化外天魔曾經笑言一句,“小草不自貴,已鑄出山錯。”

小草出山,草頭鋪子?

練氣士擁有兩位甚至是數位傳道人,在山上,並不罕見。隻不過祖師堂金玉譜牒的記錄,涉及到道統法脈的歸屬,當然還是唯一的,修道之人,“認祖歸宗”,是重中之重,就像青冥天下那邊,道官的度師出身哪一脈,就算定下了一輩子的道統法脈。

崔東山笑嘻嘻道:“先生,趙鸞修道資質那麼好,待在落魄山,好像能學到的東西不多啊。”

長命微笑道:“我看未必吧。”

韋文龍說道:“崔宗主這話就說得不妥當了。”

賈老神仙隻需斟酌片刻,便說了一句上山下宗兩邊都不且又真心的言語,“貧道這些年一直是把趙鸞當親生孫女看待的,若是鸞丫頭來仙都山這邊修道,到底心中不舍,私心,確是貧道私心重了。”

裘瀆聞言會心一笑,頓時心情輕鬆幾分,老嫗與那位目盲心不盲的道門老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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