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七章 木人啞語(1 / 1)

各有渡口,各有歸舟。幸遇時康,風平浪靜。

兩位年齡懸殊的青衫書生,並肩站在崖畔,海天一色,天地渾然。

也難怪有那麼多的山下人,會追慕道蹤仙跡於山崖間。

陳平安有些意外,因為來時是禮聖邀請,一路護道至文廟參與議事,去時還是禮聖相送,一路送到了中土神洲的東海之濱,好像在等待那條夜航船的到來。

他當然想不到,是自家先生用一個“好聚好散就很善”的理由,才說服了禮聖,再陪著關門弟子走這一趟。

禮聖笑道:“你在生意一道,神乎其技。”

陳平安有些汗顏,這次參加議事,自己確實沒閒著。

禮聖笑了笑,其實是在打趣這位財迷的年輕隱官,做岔了一樁買賣。先前在文廟門口,有陸芝幫忙牽線搭橋,青神山夫人原本都願意白送落魄山幾棵竹子了,結果這小子一頭撞上去,非要花錢買,估計這會兒還是覺得自己賺到了?

陳平安壯起膽子,小心翼翼問道:“能否與禮聖問個問題,為何給第五座天下取名五彩?”

禮聖微笑道:“你可以理解為是至聖先師的某種期許,比如百花齊放,五彩繽紛,人間大美。”

知道這小子打的什麼算盤,不過禮聖沒想著讓他遂願。飛升城在五彩天下已經占儘先手,文廟再破例行事,不妥當。

見禮聖沒打算道破天機,陳平安隻好放棄,這點眼力勁還是有的。

禮聖說道:“你常年遠遊,與山水神靈經常打交道,有什麼感覺?”

陳平安想了想,“好像大多數都會逐漸對人間感到倦怠。”

新晉神靈,往往充滿熱情,不管初衷是什麼,或汲取香火精華,淬煉金身,或兢兢業業,造福一方,無論各自山河的轄境大小,一位負責幫助皇帝君主調理陰陽的山水神靈,都有太多事情可做。但是時日一久,山河無恙,事事隻需按部就班,山水神祇又與修道之人,道路不同,無需刻苦修行,久而久之,哪怕神靈金身依舊煥然,但是身上或多或少,都會出現一種暮氣,疲態,消沉之意。

說到這裡,陳平安說道:“不過也會有很多例外,比如桐葉洲大泉王朝的埋河水神,好像再過一千年,她還是會朝氣勃勃,心係百姓,不把自己當什麼水神娘娘。”

禮聖會心一笑。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老秀才念叨多次也就罷了,將那個“性情婉約,待客熱情,對禮聖、文聖兩脈學問都十分仰慕且精通”的水神娘娘,很是稱讚誇獎了一通。而老秀才學生當中,除了身邊的陳平安,竟然連那個一向萬事不上心的左右,都專門提到了碧遊宮的埋河水神。隻不過老秀才的兩位學生,說得相對公道些,隻是一兩句話,不會煩人,卻也分量不輕。

為此禮聖先前在文廟,找經生熹平取出檔案,仔細翻閱了關於大泉埋河的檔案。

禮聖問道:“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陳平安點點頭,來時路上瞥了眼,是一處天地靈氣極其濃鬱的山上宗門,靈氣凝聚,如數條江河懸在空中,縈繞數山,氣象雄偉,不出意外,就是傳說中的山海宗,宗門上下,都是女子修士,相傳山海宗的開山祖師爺,一個名叫納蘭先秀的女子,精通火法,曾經立下宏願,發誓要移山搬嶺,填平四海。

在此地界,傳聞異象極多,有那麼玄鳥添籌,猴子觀海,狐狸拜月,天狗食日。

在那場戰事中,納蘭先秀出海,正是她率先找到了王座大妖緋妃,聽說一場廝殺,身負重傷,不得不閉關修養,所以此次未能參加文廟議事。緋妃之所以會被文廟拘押在老君丹爐群山之中,這位山海宗的開山老祖師,可算首功。

陳平安對這些位於中土神洲山巔的宗門,都不陌生,何況山海宗,與皚皚洲劉氏、竹海洞天青神山和玄密王朝鬱氏差不多,是當年浩然天下少數幾個始終對繡虎崔瀺開門迎客的地方。關於此事,陳平安問過師兄左右,左右說是因為山海宗裡邊有位祖師女修,是那納蘭老祖的嫡傳弟子,喜歡崔瀺,還是一見鐘情,後來山海宗願意公然庇護逃難四方的崔瀺,與宗門大義有些關係,不過更多是兒女情長。

一開始陳平安是信的,後來見著了左師兄與嬋娟洞天那位廟祝的“眉來眼去,雞同鴨講”,就對此事有些將信將疑了。

禮聖望向遠方。

人生如逆旅,夜遊秉燭客。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

禮聖笑道:“任重道遠,以後如果遇到難事,就多跑跑文廟,哪怕一次兩次,求了都沒用,也不要輕易失望。”

何謂失望,無非就是萬般努力過後,不得不求,求了沒用,好像與天地與人求遍都無用。

老秀才曾經為了兩位學生,先後有過百般求。

而老秀才的這位關門弟子,如果禮聖沒有記錯,年少時也曾求遍家鄉,一樣無用。

禮聖繼續說道:“佛家說一切智慧從大悲中來。我覺得此這句話,很有道理。”

陳平安點頭道:“我會多想想。”

何謂苦難。

可能是那路旁木人,啞口無聲。

如今的浩然天下數洲山河,比如寶瓶洲南部,還有整個桐葉洲,如今有了許多的鬼城。

禮聖說道:“陳平安,那我就先行離去,約莫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夜航船就會從一處歸墟在此靠岸,接你登船。”

陳平安恭敬作揖。

下一刻,身邊再無禮聖,然後陳平安呆立當場。

原來就在七八丈外,有三人好似在那邊賞景。

那三人,同樣意外萬分,隻會比陳平安更感到奇怪,畢竟這裡可是宗門禁地。

哪裡跑出來個登徒子?如此擅長隱匿潛行?還如此膽大包天,撤去障眼法,公然現身挑釁?!

陳平安眼神誠摯道:“都是誤會!”

總不能搬出禮聖,不合適,再者說了也沒人信。

那三人中,有一位好似從牆上仕女圖走出的女子,眉眼如畫,不過真正讓陳平安印象深刻的,還是這位女子,坐在崖邊,雙腿懸空,她正抽著旱煙,煙杆紫竹材質,翡翠煙嘴,絲線墜著煙袋。

這會兒她片刻失神後,很快就收拾好情緒,吐出一大口煙霧,女子笑著望向這個青衫背劍的不速之客,可以,都能無視山海宗的數道山水禁製,難道是一位仙人境、甚至是飛升境劍修?隻是為何會瞧著麵生?還是說覺得自己受了傷,就可以來這邊抖摟威風了?

還有個趴在一旁的少女,先前一次次踢著小腿,輕輕磕碰渾圓。

她這會兒停下動作,皺緊眉頭,轉頭死死盯住那個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的浪蕩子。模樣長得挺正派,怎的如此不學好。

最後有個小姑娘,原本躺在一張竹席上邊無聊翻滾,麻溜兒起身後,走到手持旱煙杆的女子身邊,豎起手掌,輕聲問道:“先秀祖師,是不是那個傳說中的阿良?”

陳平安斬釘截鐵道:“我不認識什麼阿良!”

山海宗的開山祖師,笑眯眯道:“隻有他的朋友,才會一聽說名字,就立即說自己不認識他。”

陳平安還真就無法反駁這個道理。

少女坐起身,問道:“姓甚名甚,若有誤會,趕緊說清楚了,彆學那個阿良。”

不分什麼譜牒仙師、山澤野修,其實天下修士無非三種,第一種,比如跟符籙於玄、火龍真人切磋過道法,與蘇子、柳七有過詩詞唱和,在竹海洞天酒宴喝過青神酒,或是與傅噤在彩雲間下過棋……打鐵還需自身硬,這種人,行走山下,是最吃香的,多半本身就是某個山頭的開山祖師。越年輕,底氣越足。比如劍修左右,武夫曹慈。

第二種,既有大祖蔭,好師承,自身資質也好,大道可期,登頂有望。比如文廟元雱,白帝城顧璨。

最末流的,就是隻能靠宗門名號扯虎皮了。

陳平安一時間有些為難,怎麼解釋?隻要不搬出禮聖,就真的很難解釋清楚。

不過眼前少女,好像是個女鬼,莫不是夢中神遊至此?

陳平安隻好硬著頭皮抱拳致歉道:“不小心誤闖此地,是我的過錯。我在這裡是為了等待一條渡船的靠岸,渡船一到,就會立即離去。如果不合適在此地逗留,我可以馬上出海等待渡船。”

如果山海宗這邊一定要問罪,道歉沒用,自己就隻好跑路。

所幸那納蘭先秀多看了幾眼背劍青衫客,隻是笑道:“瞧著不像是個色胚,既然是誤入此地,又道了歉,那就這樣吧,天下難得相逢一場,你安心等待渡船就是,不用禦劍出海了,你我各自賞景。”

陳平安抱拳道謝一聲,就想著還是禦風遠遊去海上,在這邊待著,終究有些不合時宜,隻是不等他說話,那個吞雲吐霧的女子老祖師,就微笑道:“怎麼,仗著是位劍修,不給麵子?”

陳平安隻好盤腿落座,目不斜視眺望大海,雙手掐訣吐納,安安靜靜不再言語。

反正隻要熬過半個時辰就行了。

不遠處三人,也沒有挪地方,沒這樣的道理。

仿佛近在咫尺的雙方,就這樣各做各事,各說各話。

其實人生何處何事何人不如此。

陳平安先前在功德林那邊,找過劉叉,沒什麼用意,就是與這位蠻荒天下曾經劍道、劍術皆最高的劍修,閒聊幾句。

經生熹平幫忙打開秘境禁製大門後,陳平安找到了當時坐在湖邊垂釣的大髯遊俠。

陳平安坐在一旁後,好奇問道:“你給開山大弟子取名竹篋,有沒有什麼更深的用意?”

劉叉說道:“跟你猜的差不多。”

劍氣長城的老劍仙董三更,原本佩劍一丈高,隻是在蠻荒天下那邊斷折,董三更用竹篋裝著一顆飛升境大妖的頭顱,在返回家鄉後,就鑄了一把新劍,名為竹篋。

雖是階下囚,劉叉神色淡然,與這個劍氣長城的末代隱官,其實雙方沒什麼可聊,不過唯獨此事,劉叉願意多說幾句。

“劍氣長城的劍修,萬年以來,我隻仰慕董三更。”

“如果換成我去遊曆浩然天下,像他那麼出劍的法子,早死了不知道幾次。”

“當年在家鄉那邊遇到阿良,我們兩個之所以能夠成為朋友,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阿良自稱是董三更的忘年交,那家夥說得懇切,我信了。”

知道了答案,其實陳平安已經心滿意足,看了一會兒劉叉的垂釣,一個沒忍住,就說道:“前輩你這麼釣魚,說實話,就跟吃火鍋,給湯汁濺到臉上差不多,辣眼睛。”

劉叉默不作聲。

劍氣長城的讀書人,說話都不中聽。

陳平安瞥了眼魚簍,“能釣上這麼幾條魚,真心不是前輩技術還湊合,要麼是那些魚餓慌了著急投胎,要麼就是它們的運氣實在太差,跟路邊醉鬼摔陰溝差不多。”

劉叉問道:“有講究?”

在這邊練劍依舊,看書沒興趣,所以就隻有釣魚一事可以打發光陰了。劉叉刻意放棄了練氣士身份,不然就徹底沒意思了。

陳平安反問道:“前輩覺得呢?”

要是跟我聊這個,就沒啥飛升境十四境了,全是晚輩。

劉叉想了想,說道:“人魚水,竿鉤餌,我覺得就這麼點講究。”

陳平安有些吃不準劉叉的這番言語,問道:“前輩是跟我在這兒打機鋒呢,還是當真認為這麼簡單?”

劉叉不再說話。

陳平安沉默片刻,說道:“以後再找前輩問劍一場。”

劉叉笑問道:“為何?”

陳平安蹲下身,撿起幾顆石子,輕輕丟入水中,“前輩豪邁,晚輩佩服。就是有幾件事,做得不地道。”

劉叉笑了起來,“隨意。希望不要讓我久等,如果隻是等個兩三百年,問題不大。”

雖說這位大髯劍客,在浩然天下的幾次出劍,並非出自本心,隻是劉叉也沒覺得這算什麼理由。

說到底,還是自身劍術不夠高。過劍氣長城遺址時,尚未躋身十四境,不然何必在意托月山大祖和周密的看法?

陳平安拍拍手,起身告辭離去。

劉叉愣了愣,猛然轉頭。

隻見那個家夥站在功德林一處“門口”,擺擺手,笑嗬嗬道:“釣,繼續釣,前輩繼續,小魚跑光了,可以等大魚。”

劉叉隻得破例一回,瞥了眼湖中遊魚的動靜,被那家夥拿石子一砸再砸,還有個屁的魚獲。

好家夥,比那阿良更狗日的。

劉叉望向湖水,說道:“如果可以的話,幫我捎句話給竹篋。”

陳平安跨過門後,一個身體後仰,問道:“哪句話?”

劉叉微笑道:“告訴他,要成為蠻荒天下的最強者。”

陳平安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劉叉問道:“幫了忙,無所求?”

陳平安保持那個姿勢,想了半天,還是搖搖頭,“先餘著?”

劉叉抬起手。

陳平安丟過去自己親筆撰寫的一本冊子,是關於釣魚的詳細心得。

劉叉接過手,收入袖中,道了聲謝。

按照李槐的那個說法,陳平安在未來的山上修行歲月裡,也會找幾件散心事做做,沒什麼大的想法,就真的隻是散心了。

比如下山當個隱姓埋名的學塾夫子,學問不夠,就隻教某處村塾蒙童的識文斷字,可能都不會是落魄山附近的龍州地界,要更遠些。或者在蓮藕福地裡邊,當個教書先生,也是可以的。

再比如偶爾會禦風遠遊,去萬裡之外的江河湖泊,獨自垂釣,拎幾壺酒,再給自己煮上一鍋魚湯。

如果說掙錢是為了生活,生活卻不能隻是掙錢。

那麼上山修行是人生,人生一樣不能隻是修行。

隻不過練劍習武,掙錢修行,讀書求學,都不可懈怠就是了。

陳平安睜開眼,暫時還是沒有發現那條夜航船的蹤跡。

身邊三個,大概是在自家地盤的緣故,納蘭先秀都已經撚出繡袋,換了些旱煙,她性子冷清,不太喜歡說話,其餘兩個,比較言語無忌,尤其是那少女姿容的鬼魅,好像對曹慈、傅噤、許白這些年輕俊彥,都特彆感興趣,與那個古靈精怪的小姑娘聊得特彆不見外,小姑娘覺得曹慈更好看些,被她稱呼為飛翠姐姐的,卻說傅噤更好,因為這位白帝城的城主首徒,是位劍修嘛,比起耍拳腳功夫的,風流氣度,肯定要天然勝過一籌。

那個小姑娘就瞥了眼那個青衫劍修,覺得身邊這位,好像就不咋的。

陳平安隻是假裝什麼都沒聽見,沒看見。

不曾想聊著聊著,那個飛翠就聊到了那場文廟問拳。原來才幾天功夫,這個消息就從文廟傳到了山海宗。

天下事紛紛雜雜多如牛毛,可是總會有那麼幾件事,會被人津津樂道。就像某些人,會鶴立雞群,有些事,會眼目一新。

小姑娘好像有些悶悶不樂,原本一直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她,突然就不說話了。

大概是在為曹慈打抱不平?覺得那個什麼隱官不講江湖道義,打了曹慈的臉?

飛翠是大大咧咧的性子,轉頭與那悶葫蘆的男子主動說道:“你是劍修,最少仙人吧?眼光肯定不差。那麼你覺得那場問拳,如果雙方分生死,結果如何?”

陳平安笑道:“我不太懂止境武夫的門道,所以不好妄下結論。不過我猜測,隻要與曹慈問拳,不論是分勝負還是分生死,至多一手之數,此外浩然天下,所有武夫,十成十會輸,不會有任何懸念。”

而一手之數當中,有裴杯,宋長鏡,張條霞,李二。

原本病懨懨的小姑娘一挑眉毛,聽到這番公道話,她重新開心起來,搖頭晃腦,神采飛揚說道:“什麼隱官,什麼青衫劍仙,那麼差的脾氣,這家夥太欠收拾呢,如果換成我是九真仙館的仙人雲杪,嗬,如何再換成鄭居中,嗬嗬。如果那家夥敢站在我身邊,嗬嗬嗬。”

坐著一旁的陳平安輕輕點頭,表示附和,很讚同小姑娘的看法了。

一直用眼角餘光偷偷打量此人的小姑娘,伸出大拇指,“這位劍仙,說話中聽,眼光極好,模樣……還行,以後你就是我的朋友了!”

陳平安笑容和煦,輕輕點頭。

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小姑娘的山中精怪出身。

小姑娘隨口問道:“你是在等渡船,要去哪兒?”

陳平安說道:“去北俱蘆洲。”

小姑娘哦了一聲,老氣橫秋道:“你家鄉是北俱蘆洲啊,好地方,難怪難怪,那邊劍修多嘛。不過我家鄉是寶瓶洲,以後帶你耍去。”

陳平安愣了一下,隻是沒有多問。

這個修為境界不高的小姑娘,怎麼跨洲來到的中土神洲,好像在山海宗這邊還地位不低?

雖然不知其中緣由,不過陳平安對山海宗印象更好幾分。

納蘭先秀用旱煙杆敲了敲石崖,再從袋子裡邊撚出些煙葉,抬頭瞥了眼天幕,她怔怔出神。

她回過神,笑問道:“也喜歡抽旱煙?”

陳平安搖搖頭,“不曾抽過。”

她笑道:“其實比酒鬼喝酒,更有意思些。”

陳平安笑了笑,沒搭話。

除了青神山那些竹子,會跟隨玄密王朝的那條跨洲渡船風鳶一起去往落魄山,這次文廟議事,陳平安可謂滿載而歸。

九嶷山神贈送的那盆菖蒲,還有煙支山女子山君贈送的那隻折紙烏衣燕子,都被先生搬出先生的架子,給了陳平安。

至於那盒脂粉,陳平安倒是收得毫不猶豫,格外心安理得,不然先生是給左右師兄?還是給君倩師兄啊?

暴殄天物,根本沒必要嘛。

陳平安當時就收了這三樣。

其餘的,陳平安都沒收,不管先生怎麼勸,隻是不答應。

理由很充分,先生以後會有越來越多的再傳弟子,總得有點自己的家當,先生總這麼兩袖清風,怎麼行。

可是臨彆之際,先生還是將劉財神不小心落下的那件咫尺物,給了關門弟子,說這玩意兒,以後落魄山是要做大買賣的,肯定用得著,反正隻要落魄山掙了錢,就等於是文聖一脈掙了錢。

與此同時,老秀才還笑著從袖子裡邊摸出兩隻卷軸。讓陳平安猜猜看。

其實陳平安不用猜,知道必然是蘇子和柳七兩位前輩的手筆。

陳平安覺得自己有個不錯的習慣,就是聽得進去勸。

比如很快就將火龍真人的那番言語聽進去了,做生意,臉皮薄了,真不成事。

老人說的老話,年輕人得聽,聽了還得去做。

於是陳平安聽說仙人雲杪尚未離開鼇頭山,立即給這位不打不相識的九真仙館館主,寄去密信一封。

仙人雲杪,很快就悄悄回信一封,將某物寄來功德林。

是那支半仙兵品秩的白玉靈芝。

雲杪如此割肉,非但不心疼,反而心甘情願,而且如釋重負。

雲杪對這位白帝城城主的敬畏之心,已經誇張到無以複加的地步。

鄭居中的行為舉止,實在是匪夷所思,竟然能夠瞞天過海,其中一副分身,一步步成為了文聖一脈的關門弟子?!

這就說得通了,為何一個外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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