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的元月份的最後一天，也是北方的小年祭灶節，孝文回到了老家楚營。再過一周時間，馬年的春節馬上就要來臨。77年的夏季，孝文的二弟中午參軍入伍去了，這個新年肯定不會回家的，孝文怕自己母親想念兒子，就早幾天回到了家裡。

單位的事情就是那個樣子，你在，每天亂七八糟的一大堆爛事，沒完沒了。你離開了單位，也就沒有了事情。和領導提前說明了一下，在辦公室備案一下，就提前離開了公社大院。

回到了楚營大隊，也沒有什麼事可以做。大隊部比較忙，春節期間，婚喪嫁娶比較多，嘉剛每天都要參加社員的宴請;嘉恩在大隊小學校裡，孩子們早都已經放假了，幾位老師都留在學校，幫學生輔導作業，備課，一起聊天看報，還有就是幫村民寫對聯。

家裡的事情，孝文更是插不上手，母親每天都要忙碌，仿佛有永遠也做不完的鞋。紡棉車也是永遠都轉個不停，紡好的棉線錘一個個放在一起。母親就好像永遠都不知道休息吧！

孝文在家就是陪母親說說話，但飯後就去紡線，孝文就感覺無聊，獨自走出了家門，漫無邊際地走在大街上，不知不覺來到了二叔成名的家。

二叔的家裡還算熱鬨，有幾個來玩的社員，正一起說說鬨鬨。孝文走進家門，和二叔二嬸打過招呼，又和自己熟悉的村民打招呼說著閒話。

“孝文啊！今年多大了？有媳婦兒沒有？要不要叔給你張羅張羅啊！”成聖和二叔關係不錯，住的也近，常在一起玩。成聖叔在大隊裡做過會計，還在學校裡代過課，都因為學問太低，不能勝任。他隻是初小畢業，相當於小學三年級的文化水平。但成聖叔上過學，還在大隊和學校裡帶過，十裡八鄉的認識的人很多，口才也不錯，現在做起來“媒婆”的業務，據說很混得開，介紹成功了很多男女，也算是楚營大隊混得開，說話有分量的能人。

“過年就二十多了吧！是該找媳婦兒啦！”二叔在一旁附和道。

“還早，暫時不考慮”孝文對這事兒，還是有些靦腆，不知為什麼，在黃垓公社，開展工作那是得心應手，口若懸河可以連續不用草稿講話一兩個小時，但回到家，特彆是在這些叔叔輩麵前，還是暴露了內心的性格，變得不善言辭起來！

“可不早了，你是老大，你不著急，就怕耽誤你的兩個弟弟，可千萬彆像四啟那個時候，到現在老二還不和他說話，一直都在埋怨他哩”成聖叔立馬回答。

四啟也是家裡的老大，比孝文大個十歲左右，也和孝文一樣，下麵有兩個弟弟。當初四啟準備找媳婦兒的時候，家裡條件好，長大也是高大帥氣。就比較挑剔，看一個不滿意，看一個不滿意。四下周邊大隊的年輕姑娘幾乎見了個邊，從十八九歲，一直到二十五才娶了媳婦成家。成聖就說他挑花眼了，他這樣挑來選去的，就把他家老二給耽誤了。老家的風俗習慣，老大沒有娶親成家，弟弟是不能越過哥哥先娶親成家的。等四啟終於娶親成家了，老二再開始找媳婦的時候，年齡已經大了，就不大好找了，所以，老二一直到現在還是埋怨四啟，耽誤了老二的婚事。

一說到四啟找媳婦兒的事情，孝文也不敢硬頂說不找媳婦了！在楚營大隊，四啟挑選媳婦兒的事情，都快成了一個笑話，就是對年輕人的一個反麵教材。孝文也是諱莫如深，不敢再強烈反對。

“怎麼？有沒有合適的啊？要是有，就給張羅張羅，孝文的事情，我能做主!”二叔直接回答。

“還彆說，還真有一個很不錯的女孩……是北邊劉桐梧大隊的，各方麵條件都不錯。”成聖思考一下說。“要不，下午去見見？”

孝文頓時有點懵，怎麼還當真了啊！

“好，你是當叔的，你感覺不錯，那就帶著孝文去看一看。”二叔對成聖說道，“劉桐梧大隊，曆朝曆代都是出美人的地方”

楚營往北，東方公社的劉桐梧村，確實是個出美人的村莊。劉桐梧那裡繡花的女人很多，繡花的女人喜歡聚在一起，所以就會有很多大姑娘，小媳婦兒聚在一起繡花，也方便交換繡花的草案和技巧。每到村裡有事，總是成群結隊的女人們一起出來看熱鬨，大家就會看到劉桐梧的女人，一個個花枝招展地站在一起，非常惹眼，因此，劉桐梧的美女多，劉桐梧出美人的名聲就四處傳開了！

“是不是改天再說？今天也沒有準備啊！”孝文弱弱地說。

“準備啥？還要怎麼準備啊！就是去看看。”成聖也很高興，他一直就對孝文的印象不錯，那就是“人家的孩子”。也是教育下一代的榜樣和傳說。

“一想到見到的女孩會成為俺媳婦兒，今後就會生活在一起一輩子，心裡就有些亂，不知道該咋辦。”孝文還是在委婉拒絕，實在不想什麼劉桐梧那裡。

“這可不一定啊！怎麼可能你見了就會成為你的媳婦啊！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你啊！”成聖叔解釋一下。

“去吧，去吧！就騎我的車子。”二叔有點小興奮。

“就這個樣子去啊！一點也沒有準備”孝文還是很為難的樣子。

“就這樣很好啊！穿的板板正正的，很帥氣的，我看這樣就很好。”二叔依舊不依不饒。

“那就一起去吧！去了看看再說吧！”成聖也是一副快人快語的麻利樣。

臘月的上午，還刮著西北風，孝文和成聖叔，分彆騎個自行車，頂風逆行，差不多一個小時吧！才來的楚營西北方向的劉桐梧。孝文很拘謹地跟著成聖叔來到村中的一個普通的農家小院，就在院子裡坐下。孝文累的是滿身大汗，坐在院子裡的小方桌旁，努力調勻自己的呼吸。

成聖和對方家人很熟悉，聊著一些過年的祝福話，就見一個梳著一個大辮子的女孩端過來兩碗水。孝文剛剛出了大汗，非常口渴，端過來那碗，碗很精致，裡麵盛滿水，還臥著兩個荷包蛋。孝文是端起碗就喝，碗裡還放了糖，甜甜的感覺很好。碗裡的荷包蛋個兒大大的，孝文嘴裡吃不進去，也沒有筷子可以幫忙，就隻好剩在碗裡，孝文還感覺很可惜。

來送水的女孩看見孝文急不可耐地喝完了水，還想把荷包蛋吃下去的樣子，不禁臉一紅，低頭一笑，轉身離開了！

孝文就低頭坐在那裡，聽成聖和人家胡亂聊著什麼，也插不上嘴。隻好默默地聽著，但他們都說了什麼，孝文幾乎一句也沒有聽進耳朵。隻是覺得今天很荒唐。這來相親的事，要是讓黃垓公社大院的同事們知道，還不笑掉大牙啊！

過了幾十分鐘，兩人就一起離開了。人家還很客氣的邀請吃飯喝酒，孝文沒有說什麼，成聖也就匆匆告辭離開了。

兩人就騎車回到了二叔家，已經到了吃飯的時間，二嬸已經擺好了酒菜，倆人也沒有客氣，就直接上桌了，準備吃飯。來回幾十裡路，孝文也確實有些餓了。

拿起筷子就伸向桌子上的丸子。

“怎麼樣？感覺那女孩還不錯吧！”成聖叔也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問道。

“那個女孩啊？”孝文是一臉的懵逼，問成聖“我沒有注意啊！”

“什麼？你沒有注意，人家給你端茶送水，你沒有注意”成聖有些生氣。

“我是真的沒有注意，既沒有注意端茶的女孩，也沒有注意傾聽你們都說了些啥？”孝文隨口回答。

“你沒有注意!那你去乾嘛了？”成聖叔真的生氣了“你沒有注意那女孩怎麼樣，沒有看上人家，那你怎麼就把人家送過去的“雞蛋茶”給喝了呢？”

“什麼雞蛋茶啊！”孝文徹底糊塗了！

成聖叔一臉嚴肅的對孝文說，“我的大侄子啊！我們今天去劉桐梧乾什麼去了？是去相媳婦兒去了，就是喝“雞蛋茶”去了!人家女孩給你端過去雞蛋茶，就是讓你看看還滿意不，滿意了！你就把雞蛋茶喝了，不滿意，就不要喝嘛！”

“我就是渴了，看見水就喝，哪裡知道什麼雞蛋茶啊！也不知道雞蛋茶不能隨便喝啊！”孝文低下了腦袋，徹底無語了！“騎了一路子車，又渴又累，看見水就喝，真的沒有注意端水的女孩。”

孝文的話把兩個叔叔都懟的無話可說，一時大家都不說話了！

二嬸這時又送過來一個菜，笑著說，“第一次去女孩家見麵相親，也叫喝雞蛋茶，這茶可不能隨便就喝，看上人家女孩子了，可以端起來喝茶，意思是你看中女孩子了！對她很滿意，沒有看上人家，就不要喝，然後就離開女孩子的家。”二嬸有點笑的說不出話來，“你個冒失鬼，不問青紅皂白，讓人家誤會了吧！”

“這事鬨得!”二叔也是滿臉的歉意，無奈的看著成聖。

成聖也是無奈歎了一口氣，“我還以為這事成了呢！看來，孝文的鯉魚不好吃啊！”

“還不快點給你成聖叔敬杯酒!你這事做的欠考慮啊！”二叔對孝文說，給孝文一個台階。

“真的不好意思，成聖叔，都怨我，是我不懂事，讓你為難了！”孝文忙端起茶杯，對成聖叔說“我不喝酒，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沒事，沒事，回頭我給人家解釋。”成聖是一臉的無奈，也是他事前沒有說清楚，才造成了今天的烏龍。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也隻能是成聖自己給人家說清楚了！

孝文是真的沒有想到，回到老家，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這事肯定會很快傳遍村子，給大家的新年多了一個有趣的話題。

這個新年，孝文還是買了許多過年的年貨，也早早給二叔，三叔購買了過年的禮物，但是這個新年，還是感覺缺少什麼似的。是因為忠文去了部隊？還是因為今年發生了許多不如意的大事？或者是剛剛回到家就發生了一個雞蛋茶的烏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