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瑞王府,鶴星安換了身輕便的衣裳。
廳中滿是賓客,鶴星安笑著,以茶代酒,接下所有人的祝賀。
最後來到皇子這桌,雲懷律先笑著道賀,“小七如今也是個大人了,今日的冠禮,小七做得很好。。”
被稱為大人的少年笑著舉杯,“三哥說笑了,我這身子能乾什麼。”
聞言,雲越酸得很,一開口就是夾槍帶棒,“七哥可是風光了,在宗廟行冠禮,父皇為了你,可是連私庫的赤霄劍都拿出來,我們兄弟幾人,誰能有此榮寵啊。”
鶴星安依舊笑著,“不過是父皇垂憐,八弟還是那麼愛開玩笑。”
雲越嗬嗬兩聲,帶出些古怪的嘲諷笑意。
氣氛一時冷了下來,鶴星安卻當做不知道,環視一圈,“二哥怎麼沒來?”
雲景笑著出來打圓場,“二哥身體有些不適,這不,讓我把禮物帶來了。”
說著,雲景拿出一個禮盒。
鶴星安打開,盒中是一尊漂亮的白虎玉雕,玉質溫潤,倒也算得上貴重。
合上蓋子,他開口,“這貢品就是漂亮,是去年的吧。”
揶揄的目光落到雲景身上,“這樣的東西,六哥府中不多吧。”
雲景臊得麵皮通紅,還是擺著手否認,“小,小七說什麼呢,六哥聽不懂。”
鶴星安也沒有深究,隨手將禮盒交給月明,“收進庫房吧,就當是二哥的送的了。”
說著,他一撩衣袍坐下,笑吟吟看著眼前幾人,“我們兄弟也許久沒有談心了,今日正好,隻是弟弟我身子不好,隻能以茶代酒,還望兩位哥哥多擔待。”
這一句話,就將雲越直接排除在外。
雲越一張臉都綠了,想要發作,雲懷律卻已經開口,“小七最近身子好些了嗎?”
“多謝三哥關心,身子已經大好了,一兩年內是死不了的。”
雲懷律有些無奈,“小七,你該知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鶴星安依舊一副你繼續說,看我聽不聽的死樣兒。
雲懷律隻好換了個話題,“之前洛大人在你府中遇襲這事可有眉目了?若是不把他們抓出來,小七你實在是不安全啊,”
雲景聞言也跟著附和,“就是啊,瑞王府這護衛實在是不稱職,居然讓賊人進了王府,還堂而皇之傷了洛大人,小七可要當心著些啊。”
鶴·賊人·星安:“讓兩位哥哥擔心了,”
他笑著,“事情都解決了,刺客也都抓到了,大朝會前,府上剛處置了一批‘小老鼠’,如今乾淨多了。”
不就是試探嗎,誰不會啊。
互相傷害啊。
聞言,雲懷律和雲越臉色俱是一僵。
這些被清理掉的“小老鼠”裡,就有他們幾隻。
說到這裡,鶴星安又歎息一聲,“就是沒在大朝會前全部清理掉,趁我病著,跑了幾隻,所幸沒有丟什麼東西。”
他狀似心有餘悸地撫了撫心口,長眉微斂,好像格外憂心。
雲越臉色更精彩了。
鶴星安想笑,卻生生忍住。
這是想起大朝會上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事情吧,那再來添上一把火吧。
他開口問道:“八弟如今也是成家的人,與多娜公主相處得如何?這可是關乎大雲與北榮邦交的事情。”
“再怎麼說,如今她也是你的王妃。”
雲越勉強揚起一個笑,“不勞七哥操心,我和多娜公主自然是相敬如賓,琴瑟和鳴。”
鶴星安點點頭,似是鬆口氣,笑起來,“那就好,我還以為你會不喜歡那位公主呢。”
“也是,多娜公主生得那樣貌美,八弟心動也是應該的。”
雲越臉都快掛不住了,想起今日雲帝與他談話,整張臉越發陰鬱。
鶴星安卻好像真的隻是問問,轉頭拉著雲景討論起最近京城中有什麼大事。
雲懷律時不時插上兩句,倒是真有點兄友弟恭的樣子。
雲景是個老好人,見雲越一個人喝悶酒,想要和他搭話,卻總是被鶴星安截胡。
鶴星安每問一句,雲越就更加沉默。
三人談天說地,從最近幾年聊到小時候,酒也是一杯接著一杯。
賓客已經散去,瑞王府中燈籠點起。
雲景有些微醺了,撐著臉,想要記住每一個人。
燭火融融間,他好像又回到小時候。
大家都在的……小時候。
他趴在桌子上,指尖轉著酒杯,有些失神。
氣氛漸漸冷了下來,雲景抿了抿唇,忽然又想到了什麼,手舞足蹈起來,“小七,你還記得嗎?當初就是我們兩個把三哥從地裡刨出來的,跟個泥娃娃似的。”
雲懷律怔愣片刻,忍不住看來。
雲景似是得到鼓勵,繼續道,“當時給我倆嚇的,差點當場就尿褲子了,大半夜的地裡埋了個人,那地方又是冷宮,我還以為是厲鬼索命呢。”
說到這裡,他又撐著下巴,像在回憶什麼,隨即怒罵,“那些個狗奴才,真不是人,對皇子都敢動手,要不是我倆剛好偷溜出去玩,還真被他們得手了。”
“我從沒有覺得自己那麼厲害,隻有那一次。”
鶴星安晃著手中的茶杯,思緒也有些遠,“嗯,是膽大包天,敢戕害皇家血脈,他們也死了八百回了。”
見有人附和,雲景越說越來勁,“也虧得我倆膽子大,上手就給三哥腦袋挖出來了,太醫說,要是再晚點……晚點就真的沒了。”
說到最後,他有些哽咽,“差點又沒了一個,又沒了一個……四哥,五哥……都沒了……”
“我們……我們,都要好好的,好好的……”
“哐當!”
雲景直接磕在桌上。
最後的聲音也幾不可聞,卻清楚傳入鶴星安的耳中。
他忽然有些煩躁。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
他來到這裡……就是為複仇而來。
杯中茶一飲而儘,杯子重重敲在桌子上。
少年眼中清明,“月明,安王殿下喝醉了,派人送他回府。”
說著,他起身欲走,卻被人輕輕扯住衣角。
垂眸看去,雲懷律仰著臉看他,眼中有些迷蒙,好像染了三分醉意,就那樣直勾勾地看來,也不說話。
良久,他才像是想到什麼,“抱……。”
鶴星安直接打斷他,“靜王殿下也醉了,月明,送他回府。”
雲懷律溫和的臉上遲緩地顯出兩分錯愕,隨即茫然著露出些委屈,似是不理解為什麼自己說話會被打斷。
鶴星安卻沒工夫陪他演這兄友弟恭的戲,拔下頭上的金簪直接劃開了那片衣角。
月明倒吸一口氣,上前攔住,“王爺,這……寓意不詳啊。”
割袍……乃是斷義。
這不是連表麵工夫都不做了嗎。
鶴星安卻沒多在意,從醉鬼手裡抽出那片衣角,“無妨。”
他蹲下身,雲懷律依舊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掌心,似是失落。
“三哥。”
後者抬眼,鶴星安眼底漾起霧藍色的光芒,“你真的醉了,對嗎?”
雲懷律瞳孔渙散一瞬,旋即點了點頭,“是。”
“好,那趕快回府吧。”
鶴星安起身,瞥了眼一旁早就栽了的雲越,“這家夥也送回去。”
月明看著七倒八歪的三位皇子,歎口氣。
他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鶴星安的步子卻越來越快,他按著心口,一種難言的感覺莫名爬遍全身。
好像……有點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