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側開眼,望向陸慎,無聲詢問,你攔我做什麼?
陸慎道:“不走門,翻牆過去。”
薑亭月:“?”
沒等來她疑惑問出聲,陸慎已經抓住她的手腕,帶她繞開後門,一路至後院高牆。
五月末,紫槐花還未敗乾淨,從牆內探出來,稀稀拉拉的,花瓣落了一地。
繡鞋踩在牆角石頭處,薑亭月努力踮起腳,陸慎已經翻過牆,對她伸手,少年臂膀有力,輕而易舉將她抱了起來,越過高牆,平穩落地。
他選的位置也很好,繞過高大的後牆,再往前,走過長廊,越過圓拱門,就是女眷所在之處。
今日來的女眷不多,留宿的更少,大多都是薑家帶來的人。
後院沒有鬨起來,安安靜靜的,但薑亭月一眼就望見,阿娘的廂房裡,還亮著燈,隻亮了一盞,光亮微弱,
“阿娘沒有睡?”薑亭月驚道,“她一定是知道了我失蹤之事。”
但她還沒走出兩步,就被陸慎拎著後衣領拽回來,少年微微彎腰,在她耳邊,一字一句,暗含警告道:“今夜你見過我的事,不許告訴任何人。”
“我爹娘也不能說?”
“嗯。”
薑亭月皺起眉,“那我怎麼解釋我失蹤後又好端端回來的事?”
陸慎太了解薑亭月爹娘對她有多溺愛了,隻道:“你直接告訴他們,這件事不能說,他們不會逼你。”
薑亭月:……
可是我想說。
不能跟爹娘說,她怎麼告狀?不告狀,怎麼教訓欺負她的人?
陸慎輕飄飄斜她一眼,薑亭月忙輕咳一聲,避開他的視線,悶悶低聲道:“我不說就是了。”
“嗯。”陸慎輕輕應了聲。
見他都交代完了,薑亭月一轉身就要跑,一步都沒踏出去,陸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拽了回來。
薑亭月回頭不滿瞪他一眼,“你還要做什麼?”
“……”
沉默半晌,陸慎道:“燈籠還我。”
“哦。”薑亭月忙將手裡的燈籠還給他,道,“這下沒什麼問題了吧!”
“嗯。”陸慎鬆開手。
他將將放手,薑亭月便一提裙擺,跑的飛快,衣擺被風吹起,像是翩飛的蝴蝶,不過數息,她便消失在長廊拐角。
陸慎:……
身後,有人從陰影地裡出來,往地麵上一跪,女聲有些喑啞,“見過主上,屬下辦事不利,還請主上責罰。”
陸慎神色一斂,冷聲問:“你在她身邊伺候,罰了你,她難免知曉,我不罰你,但若再有下次,你便自裁謝罪。”
“是。”那女暗衛哆嗦了一下,心下卻鬆了口氣。
幸虧她機智,即使被人攔住,卻想法子將信遞到了主上手中,她早知主上已然回京的消息,寒鳴寺,更是他們的地盤,所以主上才來得及時,小姐也沒有出事。
不然,她這條命,怕是早丟了。
女暗衛很快便消失在陰影地。
廿五見陸慎遲遲不走,不由得現身道:“主上,您回京的消息,若是被薑小姐泄露出去,我們又該如何是好?此時,我們尚不能回京。”
回到寒鳴寺,是因為這本就是他們的地盤,方丈是主上的人,後山空院也是為主上而建,不會有人發現,原本應該下江南查貪汙一案的陸慎,如今偷偷回到了上京。
他們尚有彆的計劃,若是此時回京之事暴露,原來多番算計,都會落空。
“不礙事。”陸慎依舊語氣平靜。
他並不在乎薑亭月會不會將他的行蹤暴露出去,即使國公爺信了他回京之事又如何,他不露麵,便沒有證據。
更何況,薑世忠愛女心切,將薑亭月看的比什麼都重,今夜之事,即使他知道,他也隻會好好的隱瞞下去。
-
薑亭月跑的很急,還沒進院子,就被守在門口的丫鬟望見了,聲聲通傳,她還沒進內院,翠容姑姑便迎了過來,紅著眼睛道:“老天保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夫人一直在裡屋等著呢!”
“阿娘一直沒睡麼?”薑亭月微微皺眉,邊走邊問。
“夫人擔憂小姐出事,又不好明目張膽的找,隻好將下人們都派出去尋小姐。”翠容又道,“夫人一夜都沒合眼。”
聽著翠容的聲音,薑亭月掀開簾子,往裡走去,李雲柔聽到聲音,回過頭時,已經紅了眼睛,連握住她的手,細細將人打量一番,見她衣裳都換掉了,不免臉色一白,又掉下眼淚來。
“翠容,出去守著。”李雲柔擦去眼淚,又溫聲叮囑道,“將底下人敲打一番,記住,今夜車馬疲勞,我病犯了,小姐為了照顧我,所以在我這裡過夜。”
翠容點頭道:“是。”
她心裡琢磨,院裡都是自己人,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大家都清楚,但難免有犯渾的蠢貨,心裡邊掂量著薑亭月一路進門被哪些人看見了,翠容邊退出去,貼心合上門。
見翠容也下去了,屋裡隻剩下娘倆時,李雲柔才沒忍住,解了她的披風問:“是不是三皇子乾的?”
她怒不可遏道:“好大的膽子,連我國公府的人都敢動。”
薑亭月重重點頭,委屈巴巴道:“阿娘,就是他乾的,他還給我下藥。”
李雲柔望她換了身陌生華貴的衣裳,忍不住眼睛一紅,抱著乖女柔聲道:“沒事的,有阿娘在,一定給你報仇,今夜之事……你莫要記在心上,全當是被狗咬了一口,大不了,咱不嫁人便是,阿爹阿娘能養你一輩子衣食無憂。”
李雲柔望她身上這衣裳,刺繡精致,裁剪合適,尺寸貼合,一看便是提早準備的,心下憤恨越深,不由得咬牙道:“阿娘這裡還有你的衣裳,這身臟衣服,燒了吧!”
聽到前麵給她報仇,薑亭月忍不住點頭,但又覺得阿娘越說越奇怪,不由得道:“這身衣裳,不是賀蘭延送的,他沒得手,我刺傷了他一隻眼後逃了出去。”
“你逃了出去?”李雲柔微怔,又問,“誰幫的你?”
單看這身花費不少心思的衣裳,不管是誰幫的,總歸都對她閨女沒什麼好心。
她對自己女兒太了解了,有人撐腰時,她比誰都蠻橫,一旦陷入無法被人支援的境地,她又比誰都膽慫。
若是她一個人逃了出來,她一定第一時間就回來找人幫忙了,絕不會過了這麼久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