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爾死了。
這確實出乎黎危的意料。
安格爾不僅是個商人,還是位人體醫生。
人類壽命漫長,如果因意外斷手斷腳或不得不截肢,總不可能就這麼將就著活下去,大多數人都會找到安格爾,哪怕傾家蕩產,也要讓他幫自己連接價格高昂的義肢。
是的,連接,而非穿戴。
數百年前,早在光汙染還未出現的時候,人體就發現了一種奇特的黏菌,整體是偏黑的黃色,膠質內部含有無限延長的菌絲,與人類的神經結構極為相似。
經過研究,人們意外發現它竟然能將人類神經與冰冷的機器連接在一起。
最開始這個項目研究的方向隻是為了幫助意外失去肢體的人們,但後來慢慢開始變了味道,逐漸朝著軍用方向發展。
例如利用黏菌神經將人類與機甲完美結合,實現真正意義上的共同體操作。
這項技術成熟後,卻並沒有對抵抗影汙染生物起到多大的作用,反而引起了人類內部的戰爭。
不過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那會兒黎危都還沒出生。
如今的燈塔沒有能力大規模培育這種黏菌,隻能去一些城市遺跡捕捉,因此價格比起以往更為高昂。
據說當年紐厄爾的那半張鐵麵和一隻鋼手就耗費了他的全部家當,且讓他欠下了巨額債務。
但是值得。
手術成功後,那些冰冷的鋼鐵會像真正的肉|體一樣,完全操控自如,靈活、便捷。
而安格爾是燈塔僅存的一位人體改造醫生。在這個危機重重的時代,沒有誰會希望他死。
總不能是遊厄詐屍殺的。
“咚”得一聲。
黎危回頭看去,那隻章魚不知怎麼摔下了桌子,撞得頭暈眼花,立著觸手搖搖晃晃地朝他走來。
“……”這種奇特的章魚走路姿勢莫名眼熟。
這隻變異體的年紀還是太小了,在緋紅章魚的族群裡應該屬於未成年。它的觸手隻有黎危的手指粗細,但完全伸直有黎危手臂那麼長,足以圈住黎危的大腿。
理論上,緋紅章魚是種很聰明的混亂生物,沒道理會親近剛把自己折騰得奄奄一息的人類。
黎危沒動,倒是想看看它要做什麼。
它順著人類身體爬到肩膀,完全沒有攻擊的意思,反而歪起橢圓的腦袋近距離注視黎危的眼睛。
莫名和遊厄歪頭的時候有點像。
這個動作放在孩子、或者是阿塞莉身上都會顯得單純可愛,但遊厄歪頭卻有一種非人的“天真”感,令人毛骨悚然。
大概是剛剛消耗太大,歪過頭的章魚差點栽下去,幸而觸手還緊緊吸著衣服布料。
黎危托著它的腦袋放回去:“蠢東西。”
他轉身回到屋內,沒有關門,總歸等會兒監管會的人都要來敲門。
對於被舉報殺人這件事,黎危表現得不急
不躁(),他將章魚分泌出的那些粘液裝進隔離瓶中放好?()『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而後從容地清洗器皿。
章魚就老實地趴在他肩上,觸手偶爾才動一動。
黎危透過鏡子看到它萎靡的樣子,才想起來沒給它買食物。
不過他隻需要緋紅的粘液,並不打算養多久。
餘光瞥見裝著眼球的盒子,黎危走過去,拿起一隻觀摩欣賞片刻,便送到章魚麵前:“吃嗎?”
隨意到仿佛在給寵物投喂小零食。
章魚肉眼可見地僵住了,十六隻觸手全部停止了擺動。
“不喜歡?”
那便算了。
黎危將眼球放回了盒子,倒也沒藏著掖著,就坦蕩蕩地擺在桌上。左右家就這麼大,藏哪兒都會被找到。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外麵已經來了浩浩蕩蕩的一群人,領頭者盯著黎危肩上的章魚看了很久,才喚了聲:“黎隊。”
“嗯。”黎危將章魚的一隻觸手拿從臉上扒下來,“怎麼?”
監管會是燈塔的唯一管理部門,並且成員是流動性的。每隔一個月監管會都會換人,符合標準的居民輪流來做這份工作。
大多數時候,監管會的成員少說一大半都跟黎危出過任務,其中不乏像傳聞中那樣對他“死心塌地、俯首稱臣”的覺醒者。
但好巧不巧,今兒個的監管會督察長是燈塔少有的、從未對黎危笑臉相待的人。
他叫戴賀萊。
“有人舉報您殺害了一位流浪者、並為此滅口了安格爾醫生,我特來調查。”
明明遊厄已經登記為燈塔住戶了,戴賀萊作為監管會成員也知道他的名字,卻還是一口一個流浪者地叫著。
黎危問:“想怎麼查?”
“您——”
戴賀萊剛說一個字,回廊外側就響起了“哐哐”的鐵皮碰撞聲,隱約還摻雜著一些人聲。
“你急什麼!老大怎麼可能殺人?”
“我怎麼不急,你彆忘了這一屆督察長是誰!當年他逼死——”
以梅納為首的幾個人氣喘籲籲,竟然和電梯裡的監管會成員差不多時間到達。
戴賀萊看著他們,語氣森冷:“我逼死了誰?”
“呃……”梅納笑笑,撐著樓梯扶手說,“沒誰,我們說笑呢,你繼續。”
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