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眼的紗布一層一層拆下,長睫翕動,露出一雙金綠交織的璀璨琉璃眼。

夜已深了,桌上點著一盞琉璃燈,琉璃燈的光華映照在那雙眼眸裡,頓時綻放出萬千光華。

羽落清想起了小時候看過的萬花筒,詭幻綺麗,變化萬千,讓人眼迷心醉。

她把拆下來的紗布放在一旁,微微扭頭一看,隻見背後的山水屏風上正投下玉搖光的影子,端莊雅正,儀態優美,羽落清心裡一動,望著那影子怔怔出神。

女子這一生,除了嫁人還能有什麼好的出路呢?

她隻是個普通女子,不像小太歲那樣博聞強記,也不像聞人聽雪那樣擁有絕世的武學天賦,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她都是被人放棄的那一個。

沒有人護著她,沒有人一心一意站在她身邊。

她不能再像上一輩子那樣,過著那麼渺小而卑微的日子了,她不想嫁給一個死了妻子的商人做續弦,也不想成日守著繡莊,沒日沒夜的做那些繡活。

她不想以淚洗麵,不想在那樣絕望的日子裡一天一天的蹉跎下去,她更不想做一個嫁不出去的姑娘,僅僅隻是因為嫁不出去,就要備受嘲諷和指責。

很多東西就是要謀劃和算計的。

自己不主動爭取,不去爭搶,難道命運就會將這些東西雙手奉上嗎?

她又有什麼錯呢,這幫男人們整日裡廝殺,多少人命都因為他們的野心填進去了。

而她所謂的癡心妄想,隻不過想嫁一個好男人,做一個賢惠的妻子,得到夫君全心全意的愛,不像上輩子那樣鬱鬱而終。

如今孤身飄泊在外,到底獨木難支,若嫁給這世間頂好的男人,豈不就是有了一個頂好的去處,再也不用擔驚受怕鬱鬱寡歡了。

“公主在想什麼?”直到耳邊傳來一聲輕喚,羽落清才回過神來。

那雙眼睛看向一個人的時候眼神溫柔極了,宛如能把人溺斃的湖水,先前沒有焦距的時候就足夠動人了,此刻眼睛恢複視覺,眼波流轉之間,有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奪目神采。

這樣好的男子就在眼前,還是未來的帝王,若她是他心儀的女子,他成了她的夫君,也算是補全前世的遺憾了。

羽落清低頭一笑,“方才一轉身,看到了屏風上麵玉公子的影子,公子的影子和屏風上的水墨山水都美極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看哪一個。”

玉搖光看向屏風,他的影子映在山巒上,仿佛山川化形。

桌上的琉璃燈微微閃爍了一下。

屏風上的影子也忽明忽暗的。

羽落清的眼神漸漸恍惚起來,玉搖光看著她的眼睛,笑著問道:“公主的上一世是怎樣的?”

羽落清眼神恍惚,眼裡忽地流下兩串淚:“我不是真正的公主,真公主回宮之後我被驅逐出皇宮,嫁給一個商人做續弦,三十二歲那年鬱鬱而終。”

琉璃燈又閃爍了一下,玉搖光輕聲問道:“公主是怎樣重生

的?”

羽流螢慢慢仰起頭,眼神有些空洞,如一個提線木偶般,呆呆說道:“我不知道,我明明已經死了,一睜眼,忽然回到了五歲那年,我還是公主,我還是尊貴的公主,時光倒轉,一切都可以重來。”

她露出一個安靜的微笑,回味著重生那一刻,喜悅覆蓋了她的臉龐,她沉浸在那種巨大的喜悅裡,即使被燈影琉璃術操控著,眼裡依舊迸發出一種明亮的光彩。

時光倒轉,死而複生,世間會有如此神奇之事麼,還是這位羽朝公主精神錯亂後的臆想?

若是人人都有時光倒轉之法,豈不是人人都可以重活一次,若真如此,這世界豈不亂了套?

玉搖光輕輕垂眸,寂靜持續了一會,他摩挲著手裡的折扇,桌上的琉璃燈又閃爍了一下,他再次開口問道:“上一世,天下局勢如何?”

這個問題剛問完,他就知道不可能從這位公主口中得到滿意的答案。

果然,羽落清有些呆滯的搖了搖頭。

玉搖光問道:“玉京王朝的新帝是何時登基的?”

“三年後。”

三年後,玉搖光覺得這個時間有些長了,他是一個充滿野心的人,自然渴望那個位置,但那時候,他內心隻有野心和貪婪,以及對血親的孺慕之情和對自身命運的一點怨恨和不甘。

不想做一個備受冷落的皇子。

渴望得到親人的關懷和認可。

然而在墜崖那一刻,對親情的最後一點渴望也斷絕了,內心的仇恨不甘急速擴張,猶如黑色的毒液,流淌在內心的每一個角落裡。

他隻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

一枚很重要卻注定要被拋棄的棋子。

還好,他還有小時。

朦朧的光暈下,玉搖光的眼神突然溫柔起來,劉立東再次閃爍,他聲音裡帶著某種期待和愉快,看向羽落清,問道:“玉京新帝與他的皇後是否恩愛?”

羽落清機械地眨了一下眼睛,說道:“玉京新帝沒有立後。”

玉搖光唇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

握著折扇的手指緩緩收緊,玉搖光說道:“他為何不立後?”

羽落清呆呆說道:“據說天人情欲淡薄,新帝不近女色,更愛下棋看花。”

玉搖光的一顆心提了起來。

情欲為人之本能,繁衍之根本,天人雖然情欲淡薄,卻並非無情無欲,而是因情生欲,情深便欲重,何來的不近女色之說。

難道這中間又出現了什麼變故?

玉搖光的眉頭越皺越緊。

沉思之間,四周溫度驟然轉冷,一股冷冷的月,桂香氣在空中漂浮著,冰花悄悄蔓延,琉璃燈上結滿了冰花,燭火忽然熄滅,隻有冷冷的月光從窗子灑落進來。

中了燈影琉璃術的羽落清闔上眼睛,暈倒在屏風前。

山水屏風後麵突然出現一道人影,廣袖博帶,衣袂飄飛,有種仙人降世之感。

玉搖光站起身,朝著屏

風行了一禮(),???厐?“?魜???敧摫?[()]?『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不知所為何事?”

山水屏風後麵傳來了月扶疏的聲音:“家裡的小輩拿了玉公子一樣東西。”

玉搖光溫聲說道:“在下身無長物,一時間竟想不通是怎樣的東西,居然能讓月島主親自跑一趟。”

“是一本卦書。”

玉搖光一愣。

這屋頂有一扇天窗,月光從天窗灑落在地上的矮桌上麵,結滿冰花的桌麵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本古樸的書籍,朱紅色的書封,黑色的書脊,書籍四角微微卷邊。

這是他時常翻閱的那本卦書,裡麵還有他寫下的許多手記。

一本卦書而已,何至於讓月扶疏這樣的人物親自跑一趟,果然下一秒,就聽月扶疏說道:“聽聞北闕帝子找玉公子求卦,不知北闕讓玉公子卜算何事?”

玉搖光微微猶豫了一瞬,便說道:“卜算長生之事。”

“長生?”

一股可怕的壓迫感如洪流般從屏風那裡朝著玉搖光奔湧過來,玉搖光的身體微微晃了晃,他臉色慘白,竭力支撐才沒讓自己失態,低聲說道:“一千二百年前那一卦不知掀起多少腥風血雨,是以在下慎之又慎,不敢輕易卜算。”

那股恐怖的壓迫感突然消失了,玉搖光身上一鬆,差點跪倒下去,他氣沉丹田,穩住身形,微微鬆了一口氣。

山水屏風後麵的人影動了一下,仿佛在隔著屏風注視著他。

“玉公子經商有道,不知願不願與我談一樁生意。”

月扶疏的聲音和他這個人一樣,充滿了高高在上的冷漠。

可玉搖光此刻卻覺得這聲音動聽極了。

作為一個商人,他最喜歡談生意了。

*

臥房裡亮著燈,雪青色的帳子裡,江雨眠穿著一身白色紗裙,倚著身後的軟枕,正坐在床上翻閱一本地理誌。

這本地理誌和A4紙那麼大,約有半枚銅錢厚,紙張和墨水都是千金難求的珍品,可在百年之內不泛黃不褪色。

這上麵記載著許多王朝的風土地貌,圖文並茂,內容詳實,可讀性頗高,江雨眠看得入神,直到身邊一冷,一陣冷冷的月桂香氣飄過來,她才知道月扶疏回來了。

她連眼皮子都懶得抬,繼續借著床邊的燭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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