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笙尋坐在酒肆屋頂上那個夜晚,正好看見玉搖光進來買酒。
在風雪山莊上一次見到玉搖光的時候,玉搖光還是完璧之身,那天晚上玉搖光卻不是了,反倒和宋時綏結婚三個月的何順頌還是一張白紙。
聽曲笙尋在一旁碎碎念,江雨眠覺得完璧之身這個詞語怪怪的,無論形容男人女人都很怪異的樣子。
兩人躲在小巷裡,看著那扇黑漆漆的大門,曲笙尋重新戴上兜帽,撞了一下江雨眠的肩膀:“老江,你說何順頌來這裡乾嘛?”
江雨眠抱著手臂,“猜不到,伏犀山距離羽朝這麼遠,他大老遠來這裡,一定是有十分要緊的事,何順頌是玉京王朝的人,曾在羽朝學過武功,讓我看看這院子裡住著什麼人。”
她剛說完,曲笙尋就一溜煙似的竄了出去,揮起拳頭哐哐捶著人家的大門。
江雨眠忍不住扶額苦笑,趕緊扯過圍巾把自己的臉捂得嚴嚴實實。
過了會,一隻長毛三花貓跳上門簷往下一看,頓時嘰哩哇啦一頓亂叫,雖然江雨眠聽不懂貓語,但她感覺這隻貓罵得挺臟。
曲笙尋朝著江雨眠喊道:“老江你看,這有隻貓!”
江雨眠覺得曲笙尋真是比貓這種很神經的動物還要神經,她捂著臉,趕緊把曲笙尋拽走了。
曲笙尋嚷嚷道:“天殺的,我聞到了炸雞腿的香味,老江你武功高,你快去搶個雞腿給我!”
那門簷上站著的三花貓好像也很無語的樣子,使勁甩了一下頭,然後從門框上跳了下去。
三花貓回到屋子裡,朝著羽流螢喵喵叫了起來。
“門外是兩個姑娘,披著灰色鬥篷,白圍脖捂臉,捂得比粽子還嚴實,砸門那個好像有病,非得嚷嚷著吃什麼炸雞腿,被另一個粽子拽走了。”
羽流螢被那陣劈裡啪啦的敲門聲嚇了一跳,現在心都還亂蹦。
她愣愣地站在那,神色有些恍惚,的臉色還有點發白,三花貓看著她的臉,說道:“流螢,你臉色不太對,那姓何的青年和你說什麼了?”
羽流螢沉默了,她緊緊抿著嘴唇,眉頭緊緊皺著,三花貓很少見到她露出如此凝重的表情。
過了一陣,羽流螢走到臥房,那個檀木箱子擺在桌子旁邊,羽流螢將箱子打開,從裡麵拿出一冊泛黃的賬本。
她的手有些顫抖地翻開了那個舊賬本。
羽流螢看得很慢,很仔細,一頁一頁地看完後,她有些暈眩,狠狠地閉上了眼睛。
三花貓覺得事情不太妙,輕輕地喵了一聲。
羽流螢眉心一動,慢慢睜開眼睛,她低頭看著那個泛黃的舊賬本,重新把它放回了檀木箱子裡。
她的手撐著那個檀木箱子靜靜地站了很久,光線透過窗子,一道道冷白的光柱中,細小的灰塵在靜靜地飛舞。
當人們想平靜一段時間的時候,生活總是會出現各種各樣的變化。
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情願也罷
,不情願也罷,反正它就是發生了。
有些沉重的東西,有些沉重的責任,就這樣突然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過了很久,羽流螢才找到自己的聲帶,然後她艱難地發出了自己的聲音。
“出發吧。”
三花貓和阿奇愕然地看著她。
“去哪裡?”阿奇問道。
“丹丘穀。”
巷子裡很安靜,曲笙尋還在想著雞腿,江雨眠在想著宋時綏。
她倚著小巷的石牆,臉上滿是憂慮:“如果我們猜對了,成婚那晚真是玉搖光,那老宋知情麼?”
被曲笙尋影響,她也不知不覺喊上了老宋。
江雨眠憂心忡忡:“如果老宋不知情,那我們告訴她真相,她會是什麼反應?”
曲笙尋也開始變得憂心忡忡了:“老宋肯定不知情,燈影琉璃術是玉搖光的拿手絕活,一個天人境的強者對一個地鬼境的人施展這門秘術,老宋肯定發現不了,萬一發現了,天呐,我不敢想,她又不像我這麼沒皮沒臉的。”
這才是最讓人擔心的地方。
宋時綏是個很正常的人。
她不是溫室裡的花朵,她在這個世界裡真正打拚過,她很能吃苦,也不怕吃苦,和其他穿越者相比,她經曆的事也很多,但是她沒有經曆過太黑暗的事。
她的正常在穿越者老鄉裡是很稀有的,無論江雨眠和曲笙尋如何瞧不上玉搖光,但在這個男人的庇護下,宋時綏確實生活得很不錯。
甚至她的安穩生活有很大一部分是建立在玉搖光對她的保護上,她生病的母親,她以前被仇家追殺的神偷父親,都離不開玉搖光的庇護。
在這個黑暗的世界裡,能夠得到強者的庇護是一件很幸運的事。
聞人聽雪有九品天人師尊,商枝抱住了豔鬼大腿,曲笙尋是玄機閣的繼承人,她的師尊夜燭明是扶風王朝的國師,就連江雨眠自己,雖然對月扶疏恨之入骨,但她確實在月扶疏的庇護下學了一身本事,過了一段衣食無憂的日子。
有庇護的情況下,大家還各有各的慘痛,如果失去庇護,簡直更糟。
更何況,宋時綏還有父母,不像其他穿越者都是孤家寡人,需要顧慮的事情更多。
假如聞人聽雪有父母,是絕對不敢對她的師弟羽重雪揮劍相向的。
即使曲笙尋的腦袋受過傷,和正常人腦回路不一樣,她也知道在翅膀沒長硬的情況下失去庇護是一件多麼糟糕的事情。
這和一個人的品性心性都無關,每個人都活在庇護中,老百姓如果沒有國家的庇護,那就是流離失所的難民。
宋時綏一家失去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