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息斷絕,回天乏術,請太子殿下節哀。”
徐杉第一次收起了吊兒郎當的神色,他的手從小宮女的脖頸上放下來,看著那纖細脖頸上密密麻麻的血點。
小宮女閉著眼,倒在太子的臂彎中,數條紅線蟄伏在她極白極薄的皮膚下,猶如凝固的細長血線。
很長一段時間裡,龍歸雲就這樣低著頭,看著臂彎裡那張蒼白無比的臉。
偏殿裡的一切都凝固了,就連呼吸也在凝固,隻有照在地上的昏黃燭光在輕顫,猶如某種無聲的哀鳴。
徐杉半蹲在龍歸雲身前,彩蘊跪在繡架旁,驚愕悲傷的眼眸中滾落下一串又一串的淚水,她跪在繡架前,已經哭腫了眼睛,指著百花圖上的一片空白處說道:“這裡本該有一片紅牡丹的。”
徐杉閉上眼,揮手斬斷了紅線。
夜色濃深。
鳳儀宮被禁衛軍圍得水泄不通。
皇後從睡夢中驚醒,怒道:“是誰這樣膽大包天!。”
一旁的嬤嬤低頭答道:“回娘娘,太子殿下的愛妾在鳳儀宮遇刺身亡。”
皇後愣住了,“遇刺身亡?”
一片混亂中,正在皇後怔愣間,沒有人注意到一個臉生的宮女緩緩靠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忽地往皇後的後心處插上一顆黑色的青銅釘。
那是鎖魂釘。
“啊!”
皇後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跪倒在地上。
*
在墨一般的濃黑夜色中,龍歸雲抱著小宮女回到了洗梅閣。
徐杉和彩蘊都離開了,小小的臥房中又隻剩下了他們兩個,就和從前一樣,他每次回到這裡,她永遠都在這裡等他。
她安靜地躺在天青色的帳子裡,龍歸雲摸了摸她的臉,曾經柔軟溫熱的臉頰,此刻變得冰冷僵硬,一種細密的痛楚從他心底深處泛起,令他的雙眸變得酸澀脹痛。
他看了一會,躺在床的另一側,將她的臉靠在他的肩膀上。
一夜過後,彩蘊拿來一套嶄新竹青色衣裙,龍歸雲拿過衣裙,給心愛的女子換衣裳。
他慢慢解開她的腰帶,半張泛黃的的紙頁從腰帶裡掉落下來。
紙頁上染了星星點點的血跡,龍歸雲撿起那半張泛黃的紙頁,潦草的字跡辨認起來有些困難,顯然是很久之前,有人在倉促慌亂中寫下的。
紙張是如廁後用的薄紙,輕薄綿軟,十分脆弱,時間一久,很容易碎裂。
那半張紙上寫的字,居然是北闕皇室的般若龍象決。
龍歸雲再次踏足鳳儀宮的偏殿時,天已經微微亮了。
東方天際泛起了魚肚白,室內的燭光已經燃儘,彩蘊小聲抽泣著,往宮燈裡添了新蠟燭。
龍歸雲走到繡架前看了會,目光移向一旁的邊幾。
那上麵放著羽流螢親手抄寫的女德,女德旁邊,放著一本古舊的書。
龍歸雲拿起書,是一本名叫《
遊仙夜話》的書。
在梅塢時,小宮女偶爾會纏著他講故事,龍歸雲看過的閒書不多,隻在少年時看過一本《遊仙夜話》,講得是一個遊仙在夜裡同友人講的誌怪故事。
她膽子小,龍歸雲都挑一些不嚇人的故事講給她聽。
那時她說想看遊仙夜話,龍歸雲怕書裡的故事嚇到她,一直沒給她買這本書。
他沉默良久,將書翻開一頁,一旁的彩蘊忽然說道:“我記得這書裡夾著兩頁紙,現在怎麼沒有了。”
“兩頁紙?”龍歸雲低聲問道。
“是有兩頁,奴婢以為是皇後的東西,就沒有細看,現在卻沒有了。”
龍歸雲驀地抬頭,彩蘊對上他的眼神,跪在地上說道:“小主跪在地上抄經,起身時腿麻沒有站穩,不小心撞向了書架,上麵的書掉了一地,小主撿書時,這本書不知怎麼被小主帶回這了。”
聽了彩蘊這些話,龍歸雲心裡又是一痛。
她在鳳儀宮裡學規矩,這些日子沒看到他,本就很想他,見到這本《遊仙夜話》,也自然會偷偷拿回來悄悄地看。
她看到這本《遊仙夜話》,想起了從前在梅塢時的日子,便再也抑製不住情思,讓彩蘊偷偷去找他,自己一個人坐在繡架前看著《遊仙夜話》。
她翻看《遊仙夜話》時,一定發現了書中的夾著的般若龍象決,那紙易碎,她無意碰掉了半頁,她的膽子那樣小,藏不住什麼心事和秘密,一定會倉皇地放在腰帶中,等他來了這裡再和他撒嬌,問他該怎麼辦。
在這期間,中途一定有人進入偏殿,發現了書中夾著的般若龍象決,為了防止秘密泄露,直接痛下殺手,要了她的性命。
若不是小宮女偷偷塞在腰帶裡的半頁紙,誰又會想到呢,他這些年修煉的般若龍象決居然是錯的!
運功時內力經過的穴位竟然錯了許多處,怪不得當年他險些走火入魔。
原來藏在皇後書房裡的般若龍象決才是真的!
徐杉站在他身後,低聲說道:“昔日殿下經過三危山時內功突然出了岔子,走火入魔之後又正好遇襲,那時紅衣鬼王還沒有現世,三危山是長生殿的地盤,時機又把握得那樣準,顯然早在殿下身邊布下了探子。”
“殿下十一歲那年開始修煉般若龍象決,這功法被調換時,那紅衣鬼王已經在西海墓穴裡沉眠了一百多年,怎麼可能在殿下身旁安插人手?”
“那些紅線將殿下折磨得痛不欲生,如今流螢姑娘也是死在這些紅線裡。”
龍歸雲低聲說道:“這是在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