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浪拍打礁石,濺起白色的泡沫。
千仞高崖如一堵堅牆,將海水攔據於此,任憑再大的風浪也休想越過。
“一片險山惡水……”
秦桑登上崖頂,目望前方,心中暗道了一句。
他渡海而來,沒費什麼精力便找到天目蝶曾經看到的那處陸地。
遠望和近看,風景大不相同。
居高臨下,可看到一座座崇山峻嶺,星羅棋布,一眼望不到邊際,山勢陡峭,類似的高崖數不勝數,山川之間雲遮霧罩,險惡之處,較之中州的南蠻二州也不遑多讓。
“此間精怪恐怕不在少數,不適合凡人生存。不知此界生民是否和風暴界一樣孱弱……”
前路不明,秦桑特意收斂著氣息,真元受製,也不便動用神識,喚醒天目蝶觀察山中氣象。
妖魔精怪在開慧之前,本能悟得斂息神通的隻是少數,大部分不懂收斂氣息,且妖類之間以實力為尊,不僅不會掩藏,實力越強反越張揚。
望山中雲氣,便能窺知一二。
不料,一望之下,結果讓秦桑大為意外。
前方雖是雲山霧繞,都是水氣凝結而成,竟清朗非常。
他居住十餘年的妖島,不過一片叢林便有上百精怪盤踞,此處竟幾乎看不到妖氣,兩處地界差距如此之大,著實怪哉。
此等景象,要麼是附近有大妖盤踞,諸妖辟易。要麼有斬妖伏魔之人,滌清山川。
天目蝶目力極佳,能看到極遠處,視野所及,前方群山連綿,不見陸地儘頭,再看左右,也似無有邊際。
秦桑沒有在崖頂停留太久,縱身一躍,勢如猛虎衝下山去,悄然在林間飛遁。
他飛馳之速極快,在深山密林間穿行,卻不曾發出任何聲響,身影如同鬼魅,氣息也比之前更微弱,純靠肉身。
天目蝶立在他左肩,戒備四周,如此謹慎是為防備大妖出沒。
一口氣翻越數十座崇山峻嶺,仍不見大妖和人煙,群山中有一種詭異的靜謐之感,秦桑不禁微微皺眉,在前方一座山頂頓住,鼻尖抽動了一下,忽而盯住左前方,眼神微凝。
沉吟少頃,秦桑稍稍改變方向,直奔那裡而去,快靠近時將速度放緩,抬手結了個印訣,氣血微微鼓蕩,皮膚隱隱有一層金光流轉。
此乃七師佛印第六印金罡天胃印,一旦使出,皮如甲胃,堅固異常,乃是一門極強的守禦神通。
《天妖煉形》邁入第四層中期,秦桑逐漸掌握了此印。
第七印金剛大自在印,因秦桑剛突破未久,暫時還未參透此印精妙。
此印一出,他的身形陡然多了幾分厚重,邁步上前,不久看到前方有兩塊山石相對,中間留出一個可供兩人並行的石縫,裡麵似乎還有很大空間。
他腳下一點,躍入石縫,緊走幾步,前方果然有一處山穀。
此穀夾在三山之間,因三山岩壁都是弧形,天然形成一個橢圓的天坑,河水從山峰間流進來,形成水潭。
看到天坑底部的景象,秦桑童孔微微一縮。
天坑裡竟堆積著無數屍骨,水流進來便被汙染,屍骨不知堆疊了多少層,下層被惡臭的屍水浸泡著,上層屍骨暴露在天光下,露出白慘慘的骨茬。
儼然一處祭場!
天坑死寂,烈日高懸,明明是陽氣最充足的時候,裡麵卻陰寒無比。
秦桑招手攝來一截白骨,查看一番,喃喃道:“妖骨!”
不僅這一根,天坑中皆是各種妖類的屍體!
但這些屍骨不能用來煉製寶物,精氣已經被吸乾,還有很多屍體被開膛破肚,五臟六腑不翼而飛。
秦桑這才明白,為何不見妖怪橫行,原來皆被誅殺。
這裡隻有妖獸的屍體,因為草木精怪被吞掉靈體後,和尋常枯死的草木無異,不必刻意丟到這裡。
這不像斬妖除魔的路數,更像妖怪之間互相吞噬,凶手靈智不低。
秦桑丟掉白骨,躍出天坑,徑去腹地,一路沒有發現其他妖獸。
繼續往前,翻越不知多少山脈後,山勢終於開始變緩,又緊行了一陣,秦桑飛上高空眺望,神色微動,極目望向右手邊,那裡似有屋舍閣樓。
他立刻改變方向,加快速度趕去,確定真是一座城池。
行至半途,秦桑第一次見到此界的人類。
一老一少行走在山間,皆是凡人,四肢、五官、七竅,和風暴界人族無異。
老者頜下一縷長髯,步伐剛健,精神矍鑠。
少年跟在後麵,有十二三歲,背著一個書袋,搖頭晃腦背誦著某種經文,時不時向老者問些什麼。
秦桑細聽了一陣,又分出一縷神識,探入少年的書袋中,將裡麵幾冊書籍看罷,眼中閃過一絲訝色。
此界文字和風暴界竟是一脈相承的,他無須用什麼法術,便能大概看懂書中的內容!
這大大出乎秦桑預料,風暴界各州屬於同一界,用同樣的文字還說得過去,不同的小千世界,難道都源自一個道統?
秦桑降下雲頭,化作一雲遊道人,從山林轉了出來。
一老一少吃了一驚,老者一把將少年攔在身後。
“這位老丈有禮了。”
秦桑打了個稽首,模彷他們的語調道。
老者見是一個道士,戒備之色頓消,連道不敢,慌忙還禮。
這裡道士的地位似乎頗高?
秦桑暗道了一句,又道:“貧道雲遊至此,不慎在山間迷了方向,好容易見到生人,卻不知此間是何地界。”
聞其乃是雲遊道士,老者愈發恭敬,“啟稟道長,前方十餘裡是個渡口,乘船不久便到白龍渡,從白龍渡順江而下可以直接到浮龍城……”
秦桑回望一眼,暗忖這二人雖比風暴界凡人健碩,但不可能是妖怪的對手,能在這裡生存,城中必有修士護佑。
他想了想,問道:“不知二位欲往何去,貧道可否同行?”
“啟稟道長,小民在白龍渡的一個親人亡故,正要去奔喪……”
老者喏喏回道,不敢拒絕秦桑的要求。
三人在土道上同行,老者舉止拘謹,少年卻是充滿好奇。
老者欲言又止,終究不敢在秦桑麵前嗬斥少年,滿臉憂色,生怕少年言語無狀,衝撞了這位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