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棺上的層層禁製牢牢將她困住,她嘗試調動靈力,卻發現體內空空如也。識海中雖有操控真魔之氣的法決,但棺中的真魔之氣早已用完,全部都用於她的身體改造。外界的真魔之氣則被陣法隔絕,無法湧入。所幸她如今身軀異於常人,不需飲食,否則早就困死在此……
第六十年,大陣功成時,她感應到周圍幾具玉棺紛紛崩裂,碎玉灑滿地麵,棺中卻空空如也。她暗歎:“最終竟隻有我一人存活下來……”
第七十二年,洞窟中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腳步聲在碎玉上踏響,越發焦急。
來者低聲念訣,隨後無數血色符文激射而來,沒入玉棺。“吱呀”一聲,棺蓋緩緩被推開,一雙枯樹皮般的老手探入棺中——正是越仙姑。她因妖海異動被耽擱多年,如今終於匆匆趕來。
素女屏息凝神,自蘇醒以來,她時刻在心中盤算這一幕。如今生死攸關,成敗在此一舉。
她緩緩睜開眼,眼神茫然,仿佛剛從漫長的夢境中蘇醒。隻見玉棺上方,一位鶴發老嫗冷冷地凝視著她,目光中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意。
“你醒了?”越仙姑語帶試探,“還記得你叫什麼名字嗎?我是你什麼人?”
素女神色迷茫,遲疑片刻,緩緩答道:“我……我叫素女……你是師尊……”
……
地底下的真魔之氣隨著大陣的毀壞徹底爆發,宛如一條黑龍般咆哮著衝出地窟。素女被越仙姑急速裹挾出洞,然而,久違的刺目陽光幾乎讓她一時難以張眼。她正勉強適應時,遠處天際已隱隱現出三道身影。
身旁的越仙姑突然急呼:“清風道長,接住素女!”話音未落,素女便被越仙姑迅速擲向前方。她尚未回過神,便穩穩落入一名年輕男子的懷中。她抬眸望去,隻見眼前男子眉目清朗,麵容俊秀,一襲青衫,整個人自有一種寧靜脫俗的風采氣度。
素女的心頭不由地微微一滯,耳根悄然泛紅。她壓下心神,輕聲道:“多謝道長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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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女:第九篇尋秦記》
(幾個月前,我曾寫下兩篇隨筆,意在敘述滄浪海那段劇情中令我牽掛的人與妖獸。近日稍作修改,合並成一章。)
引言:素女被越仙姑從小島接出後,在其引導下進入東極盟修行。倚天峰的古魔再次被封印後,秦桑將昏迷的素女托付給四聖宮照顧。素女蘇醒後,心懷感激,結成元嬰後便踏上了尋找秦桑的旅程。
經過七殺殿一役,三大商盟高層慘遭覆滅,內部隱情隨之揭露於世,已無東山再起之望。
天道宗與魔宗亦是損失慘重,彼此不得不收縮勢力,采取保守策略。而四聖宮趁勢崛起,迅速占據滄浪海北域,成為與天道宗、魔宗鼎足而立的強大勢力。
就在各方勢力紛紛變幻之際,四聖宮忽然發布了一道引人矚目的懸賞令。內容簡潔明了:尋找一名名為秦桑的神秘人物,其人曾化名“清風”與“明月”。作為一大古老勢力,四聖宮極為擅長追查各種隱秘線索,連化名也未能逃脫其法眼。
更為特彆的是,懸賞令上竟附有法誓:“此人非吾仇敵,亦無惡意圖謀,唯願一見。”如此奇怪的言辭,不由令修士們流言紛紛。而各種有關秦桑的消息如雪片般傳入四聖宮。
天興島中,素女緩步走入一處幽靜的洞府,眉目間透著從容。她接到傳訊趕來此地,傳訊之人正是秦桑故交,名喚冉羅。
曾為東極盟商會執事的她,曆經諸多風雨,如今已洗儘鉛華,嫁作人婦。過著平靜生活。冉羅見素女到來,笑道:“仙子莫問報酬,我心所求,與仙子一樣。隻願舊友一見。”
……
自三大商盟覆滅後,淩春島警戒逐漸鬆懈。此島依舊鬱鬱蔥蔥,山川靈秀,島中多以女弟子為主,時常能聞鶯歌燕語,儼然世外仙境。因有兩位金丹上人坐鎮,吸引了附近無數修仙家族投靠,形成頗為穩固的勢力。
這日,山門外忽有一道靈光徘徊於護山大陣。弟子速速將之攔下,隨即稟報掌門。不久,王氏姐妹親自前來相迎。
姐姐王詩,容貌溫婉端莊,妹妹王湘,嬌俏靈動。一紅一綠,宛若雙姝並蒂,竟是絕美之景。
來者非敵,持有冉羅信物,顯然身份不俗。再加上山門陣盤上隱隱散發出的元嬰威壓,令二人不敢怠慢,將來人禮迎入內。三人稍作言談後,一同進入密室相商。翌日,大陣再次啟動,一道暈光淡然而去,山門很快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密室內,王氏姐妹相對無言,良久後,最終還是王湘率先開口:“道長一彆多年,姐姐知他如今如何嗎?”
王詩淡然一笑,似乎早已釋懷:“道長這般人物,若不能成就大道,世間又有何人能成?我們無須為此掛心。修行至此,若總執念於往事,非但無益於修道,還恐為心魔所伏。當年道長登門一彆,我心已然放寬。若此生無緣,留一絲念想於心,便已足夠。”
二人憶起那位到訪的前輩,一襲素淨長裙,言辭恬淡,氣質怡然,宛若冰清玉潔的白蓮一般。王湘忍不住輕笑:“那位前輩,果然令人傾慕。相比那些心機叵測的妖嬈女子,她反倒更令人親近。”
王詩麵色一緊,輕聲斥責:“慎言!小妹,那是元嬰前輩,豈容你我妄議?我們掌管宗門多年,雖事務多為我處理,你也應注意些,莫要失了宗主的體麵,若弟子聽了去如何是好?”
王湘撇嘴笑道:“姐姐何必多此一舉?前些日子,新歸附的築基家族請你批複道服款式,你為何批的形製,竟與當年道長拜訪時所穿的衣物一模一樣?‘相忘於江湖’怕是沒那麼容易吧?姐姐看著端莊,心裡還不是念著人家!”
王詩被她一語戳中,臉頰頓時染上一抹紅暈,羞惱之下伸手去掐妹妹的腰,姐妹倆頓時笑鬨作一團。
臨彆時,素女留下了幾瓶丹藥助兩人修行,然而她已看出,二人資質有限,若無大機緣,恐怕難再有修行上的突破了。
走出山門,素女微聲感歎道:“看來這位秦道友的女人緣倒是不淺,許多貌美女子念念不忘他。”不久前,木人穀也曾有一名女修傳訊,提及曾與秦桑一同在七殺殿結伴同行,言辭卻頗為閃爍,不願透露詳情。
想到這裡,素女不禁輕笑自語:“這與我又有何乾呢?”儘管如此,心中那一抹難以言明的念頭卻揮之不去。
她從王氏姐妹那裡聽說,秦桑曾有一隻雙頭妖獸,聯想起懸賞中收到的線索,和其中附有的一滴精血。素女微微側頭思索,片刻後掐指一算,隨即化作一團黑霧,悄然消散在原地。
……
茫茫海域中,一頭巨大的雙頭妖獸破水而出。背上,一名天真爛漫的少女正隨風起舞。正是白靈兒,在雙頭犼多年陪伴下才剛結成金丹。
早年,雙頭犼在擺脫牟老魔追殺後逃至毒島,在白靈兒處休養生息,得她悉心照料,並吞食霸血果重獲生機。二者由此結下深厚情誼。
如今,雙頭犼早已踏入妖丹巔峰,第三頭正在生長,距離晉級為大妖不過一步之遙。此日白靈兒心情大好,與雙頭犼自在海上漫遊。
“大狗狗,你說,我們把道場的消息透露出去,會不會給道長帶來麻煩?”白靈兒一邊輕輕梳理著雙頭犼頸間的長毛,臉上略帶憂色。
雙頭犼悠閒地擺動著巨大的尾巴,在水中緩緩遊弋,心中早已有了決斷:懸賞那人當初立下的是道心因果誓言,行事必然受到約束。不過是個多年未用的臨時道場,就能換回對你結丹至關重要的一枚靈藥,再合適不過。
即便真有敵人尋來,當年秦桑尚是金丹後期,便能從元嬰中期的牟老魔手中脫身,如今他極有可能已入元嬰。那些敵人又怎能奈何得了他?再退一步,就算他未跨入元嬰境,待我徹底煉化霸血果,成為大妖,也足夠護他周全。
它對秦桑懷有一種複雜的情感——既厭惡作為他人靈獸時被束縛的壓抑感,又因這位天煞孤星般的主人頻頻招惹敵人而感到鬱悶。
然而,那些年雖伴隨秦桑出生入死,秦桑卻從未將它視作擋箭牌,反而屢屢給予它好處與機緣。這份恩情,雙頭犼一直銘記於心。幾十年的朝夕相處,逐漸在它心中種下了一種難以言說的親近之情,或許這便是人類所謂的“友誼”?
此外雙頭犼心裡始終記掛著一筆舊賬。當年青鮫協助秦桑收服它的一幕,至今讓它心存怨氣。雖然多年過去,它早已不再是曾經被迫認主的靈獸,但那種屈辱從未真正消散,反而化作一種難以言喻的耿耿於懷。
因此,除了泄露道場的消息,雙頭犼還特意拿出了青鮫的精血,謊稱那是秦桑的本命靈獸所留。
當年,它曾使出“分影神通”,從虛影中偷襲青鮫得手,取得了一滴精血。如今,這滴精血便成了它手中的籌碼。至於懸賞者究竟是秦桑的友人還是敵人,雙頭犼並不在意,它隻想著“有棗沒棗打一竿子,若能惡心青鮫一把,便再好不過”。
而至於是否會因此招惹麻煩,它並不擔心。雙頭犼對自己修成天妖煉形後的遁速有十足信心,除非是元嬰後期的大能出手,否則無人能威脅到它。
正當雙頭犼陷入沉思時,白靈兒的手指無意間撓到了它的癢處,惹得它舒服到“吭哧吭哧”地發出幾聲古怪叫聲,隨即猛地將頭紮入海中,激起一道驚天巨浪。
“喂!大狗狗,不要鬨啦!”白靈兒被巨浪潑了個措手不及,忍不住笑嗔。雙頭犼抬起頭,從鼻竅中噴出兩道水柱,像驟雨般灑向空中,化作無數水花落下。它悠然哼了一聲,懶理白靈兒的責備,繼續在海中自在遊弋。
……
妖海深處,有一片偏僻的紅珊海,因海底遍布紅珊瑚,整片海域呈現鮮紅如血的色彩。這些紅珊瑚在生長時不斷散發靈氣,日積月累,海域逐漸被詭異的血色氛圍籠罩。而這片海域的霸主,便是自號“血海狂鯊”的青鮫。
自從秦桑放它歸海,百年光陰流逝,青鮫一路遊曆至此,投靠遠房表親——妖王“驚天浪濤鯊”。在這靈氣匱乏的角落,青鮫成了這片血海的霸主,過上了無拘無束的快意生活。
就在紅珊海一片寧靜時,天空忽然浮現出一道淡淡的黑煙,虛實難辨。隨之而來的是一股難以捉摸的威壓,迅速彌漫,籠罩整個海域。
黑煙中顯現的,正是素女。她目光清冷,神情淡然,手中捏出一滴精血,略施法訣,精血迅速裂變成無數血線,四散而去,探查周圍氣機。片刻後,素女鎖定了目標,化作黑霧,瞬間消失在天際。
與此同時,紅珊海深處,一條青黑色巨鯊悄然遊動,背鰭高聳,劃破水麵,卷起巨浪,儘顯霸主威勢。然而,元嬰威壓驟然降臨,青鮫隻覺心頭一緊,整片海域的妖獸都瑟瑟發抖,紛紛匍匐海底,再無一絲聲息。
青鮫瞬間意識到強者逼近,抬眼望去,隻見一道黑霧破空而來,迅速逼近。霧中隱約現出一位神秘女子,容貌清麗絕倫,舉手投足間透著一種令人心折的氣質,仿佛她天生就是眾生仰慕的存在。
霎那間,青鮫心中竟生出一個狂妄的念頭——將這女子收為己有。然而,這念頭剛一生出,便被那如山般沉重的威壓瞬間碾碎。青鮫猛然清醒,心中大罵自己,竟然被欲念衝昏了頭腦。雖號稱此地霸主,但它一向謹慎,最多戲弄幾隻小妖取樂,正是這份小心讓它得以安然至今。
它連忙停下遁行,緩緩浮出水麵,低頭俯首,心中暗暗祈禱:“隻願這次能幸免於難……”
素女淩空而立,俯視著巨鯊,眼中閃過一絲意外:“竟不是雙頭犼,隻是隻小鮫?也罷,既然遇見,便是你的造化。”話音剛落,素女輕揮衣袖,一道金光從指尖射出,直入青鮫眉心。
霎時,青鮫隻覺體內妖元如沸騰般翻滾,那點化它的,正是傳說中的“帝流漿”。青鮫從恐懼中轉為狂喜,背鰭垂落,鮫尾輕擺,徹底失去了抵抗的念頭。
“小妖感激上仙點化,願聽從差遣。”青鮫戰戰兢兢,語氣中充滿了畏懼與感恩。
素女淡然道:“算你識趣,倒省了我不少麻煩。我問你,可曾追隨過一位姓秦的真人?聽說你曾是他的本命靈獸?”
青鮫聞言一怔,久遠的記憶在腦海中浮現。秦桑道人?那確實是很久以前了。但當聽到“本命靈獸”四字,它立刻慌了,急忙解釋:“上仙明鑒!小妖不敢妄稱本命靈獸。小妖確實曾跟隨秦桑道長多年,出生入死,立下過些許微功。後來,道長另外收了一隻大妖,小妖便被放歸,自那以後,便再未與道長相見。”
素女暗中探查,確認其言屬實,微微頷首:“既然如此,隨我走罷,我還有用你之處。從此以後,我便喚你‘鯊鯊’。”
青鮫心頓時一沉,暗自苦笑。昔日稱霸群雄,狂妄自稱“血海狂鯊”的日子就這麼被輕輕一筆抹去,換作了“鯊鯊”這樣一個輕佻的稱呼。雖心中苦悶,它卻不敢多言,隻得恭順應下。
素女袖袍一揮,青鮫被卷入黑霧之中,一道遁光劃破長空,瞬息間,便已遠離紅珊海,消失在天際。
……
此後,素女在妖海停留了二十餘年,指使青鮫引誘妖海大妖前來,肆意獵殺,用其作為布陣基礎,並借青鮫精血中沾染的雙頭犼氣息為引,屢次推算雙頭犼的行蹤。可惜,每次雙頭犼都能以遁術逃脫。
後來,素女察覺妖海局勢緊張,風雨欲來,便帶著她的“狗腿子”青鮫返回內海北境,以作安置。
青鮫來到北境後,發現此地大妖稀少,因人族多年來的威壓,眾妖大多謹慎膽怯。他與素女結交後,借助四聖宮的庇護,很快在海域內混得風生水起,最終修成妖王,麾下蝦兵蟹將無數,魚娘鮫女日夜侍奉。
妖海局勢動蕩之時,青鮫深知妖族容不下他,為保自身,索性投靠四聖宮,成為一名“妖奸”。戰後,他隨四聖宮保衛內海,並被封賜一片海域,最終安然得以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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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女:結局飛升》
又是一個月圓之夜,素女獨自佇立在倚天峰頂,目光穿透遠方那崩塌的殿閣。四周回蕩著仙禁破碎時尖銳的哀鳴,猶如絕望的幽靈,縈繞不散。七殺殿的飛升,已近在眼前。
往事如潮,一幕幕浮現在眼前:年少時與師姐一同遊曆的純真歲月,如今已成追憶的傷痕。親情不堪回首——親生父母將她視為不祥之物,棄之如敝屣。守護她的玄狼,也在一輪冷月之下,流儘最後一滴血,緩緩倒在她的身前。還有越仙姑魔窟中那扭曲的麵容,東極盟內表麵仁愛、實則偽善的師兄弟……這些記憶如利刃,深深刻在她心底,令她無數次從噩夢中驚醒。
這些年來,她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如履薄冰。每一步都戰戰兢兢,生怕一旦踏錯,便是萬劫不複。
素女垂下眼眸,指尖輕輕劃過那枚冰冷的鬼頭小印,猙獰的鬼臉似在嘲笑她悲涼的一生。心底的陰影再次翻湧,仿佛一隻無形的巨爪,將她拖回黑暗的深淵。
曾經,她被囚於冰冷的玉棺,絕望與無助幾乎將她吞噬。為保住最後的理智,她把大部分記憶深深封存,連那些美好的瞬間,也不敢再觸碰。年複一年,她在漫長的孤寂中苟活。
然而,兩幕往事卻如夢魘般纏繞她,始終不曾消散,時常撕裂她冰封的內心。
初入江湖時,她曾仗劍斬魔。一個魔頭臨終時冷笑著留下遺言:“你們視我為魔,不假。但我辛苦修得一身修為,所求不過‘我行我素’四字罷了。”當時,她不以為然,後來才發現,這句話早已在心底深深紮根。
還有玄狼,他半倚在大殿石柱旁,七竅溢血,眼神中滿是嘲諷,臉上的譏笑依然曆曆在目:“你不殺人,人便殺你!彆人苦心積慮謀害你,而你卻仍自詡什麼正道宗門弟子。可笑至極,愚不可及!”
漫長歲月的痛楚壓得她難以喘息。這些記憶如同鏽刃刺體,反複撕裂她的信念,一點一滴,直至信念徹底崩碎。
黑暗中,她悄然立下誓言:若有來生,命運絕不可落於他人之手!哪怕淪為奴仆,甚至獻出靈魂,隻為一線生機。倘若有一日,她能站在蒼生之巔,誰還能膽敢輕賤她?那些背叛和算計她的,必將為其陰謀付出慘痛代價!
正道也好,邪道也罷,天上地下,她隻求隨心所欲。此生此世,絕不容許他人再將她玩弄於股掌之間!
她的指尖微微收緊,心潮難平。視線再次落回鬼頭小印,隨著那冰冷印麵的觸感,一段記憶猝然回卷。
這段記憶卻並非冰冷,反而帶著些許溫暖。
當年,四聖宮宮主親手將這枚奴印交給她,講述當年的一切。那一刻,光刃劃破黑暗,清泉湧入她死寂的心湖,令她冰封的心靈重新泛起漣漪。
不再有爾虞我詐的算計,不再有生死廝殺的鬥爭。那個人,為她帶來了久違的——安寧。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道出塵的身影,鼻尖仍縈繞著外海初遇時他身上隱隱的溫暖氣息。
功法大成後,她遍踏滄浪海,苦苦尋覓秦桑多年。追隨他的足跡,她漸漸感受到他在各種勢力中遊走時的心智與謀略,而他對道的執著,更令她心生欽佩。
他們本都是在劍影霜鋒中,於絕境求生的同道中人。雖九死一生,然道心不改。這番經曆,讓她不禁生出惺惺相惜之情。
然而,那個他已不見蹤影,今去上界,前路渺茫。道長,此生你我,是否還能再有相逢?
……
思緒紛亂之際,倚天峰內部傳來古魔低沉的喃喃聲:“你我本為同族。當年那卑劣的蟲子……你母親,得我傳授聖族秘法,才孕育了你。自你出生起,體內便流淌著我聖族的血脈。後來,經過我的安排,才助你覺醒,將血脈進一步提煉。”
“當年的一切,都是你的陰謀?”素女冷冷打斷。
古魔冷笑道:“不錯。東極盟那個小子修為低微,但行事機敏。難道你真的以為世上有那麼多軀殼能承受本座的真魔灌體?與其依靠那些虛偽多變的人族,不如我自己謀取。”
他冷哼一聲,怨毒道:“我籌謀千年,數百年前卻被那螻蟻壞了大計,否則本座早已脫困!”
接著語氣一變,帶著幾分勸誘:“你心中雖有怨,但現在的局勢下,要麼與我同歸於儘,要麼攜手並進,互利共生。你聰慧過人,想必知道什麼對你最有利。”他聲音愈發沉寂,仿佛在等待她的決斷。
片刻後,倚天峰劇烈震動,仿佛天地裂開。
幽深的聲音再次浸透石壁傳來:“我們本是此界最後的聖族,天命注定,唯有同心,才能迎接未來。”
“齊心協力?”素女嗤笑道:“當年你不過是將我當作容器,何曾在乎我的生死?今番合作,誰知你又包藏著什麼禍心?”
山峰崩解,古魔語氣透出一絲焦急:“你若再不決定,就再沒有機會!憑你區區元嬰後期的修為,如何抵擋飛升台外的空間亂流?”
片刻停頓後,他語氣漸轉柔和,帶著誘惑:“你已見識過我的力量。若由我護你,以我化神巔峰的修為,足以帶你抵達大千世界。我已發下道心誓言,必會設法將我們神魂分離。”
他的聲音愈發急切:“我等待萬年,隻為查明真相。待我重返巔峰,鮮血將再度染遍天地。我絕不能忍受在此與你一同被埋葬!”
一道巨大的裂縫撕開倚天峰,山石崩裂四散。
素女神情如古井不波,天地喧囂無法觸動她的內心。稍許她終於做出了抉擇。素女雙手輕輕結印,識海微微顫動。片刻後,她鬆開心神,一道盤踞已久的黑煙從她頭頂鑽入。漆黑陰影如潮水般湧入她識海,占據半壁江山——那便是古魔的元神!
真魔之氣如決堤江流,從倚天峰深處噴湧而出,滾滾黑氣席卷天地,吞噬日月。山巔之上,世界已被無儘的黑暗籠罩。
素女的長發隨魔氣狂亂飛舞,宛若黑色綢緞,扭曲翻騰。她體內真魔之氣如無儘源泉,修為瞬間飆升,猶如破籠之鳥,縱破化神之境,仍急速攀升!
此時古魔的得意笑聲在她識海中回蕩:“現在我們同舟共濟,去沉睡吧,接下來的事,由我來處理。”
……
素女緩緩抬頭,望向仙殿上方那輪清冷的圓月,覺得自己與它如此接近。而腦海中,古魔的喧囂聲卻仿佛遠在天邊。
她緩緩閉上雙眼,仿佛將一切都交給了古魔,徹底放棄了抵抗。見狀,古魔心中雖然閃過一絲疑慮,但脫困的狂喜很快淹沒了所有顧慮,未再多想。
然而,在素女意識即將沉入深海的最後一瞬,她如畫的容顏上掠過一絲淡淡的譏笑,轉瞬即逝,仿佛從未存在。
細察之下,會發現她元神頸間那枚古樸的玉觀音雕像若隱若現,散發出絲絲柔和的金光,靜靜守護著她的神魂。
命運從不曾垂憐過她,但這一次,她將親手掌控它。素女堅信,也清楚,自己終將是最後的勝利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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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或許是因為性格上的互補,“我對那些聰明果斷、心思縝密且容貌出眾的女性角色,總懷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親切感。
她們堅韌獨立,無需依附主角,卻又默默陪伴與支持在其身旁。這種類似“同伴加紅顏”的情感關係,總讓我不由自主地心生向往。
但真正讓我鐘情於她們的原因,其實是那冷峻外表下隱約流露的柔軟內心。就像難得一見的一抹溫情,稍縱即逝,卻足以令人心動。在這冰冷的外殼之下,她們終究也是需要嗬護與憐惜的少女。那冷硬的麵具,不過是她們用來對抗世間苦難的盔甲,而非她們的全部。
正是這些複雜且迷人的特質,促使我構思了“素女”的故事。她首次登場於《五陰妙體》一章,而後她的故事則通過隻言片語貫穿於其他章節。為了更好地展現她的成長曆程,我決定先從那場血腥的儀式入手,並以此為切入點,進一步描繪她的更多未儘之事。
素女的故事中,繞不開的一個重要人物就是她的師尊——越仙姑。《花仙湖往事》一章中,我試圖通過一出老套的狗血戲,描繪越仙姑、清韻以及虛構角色越厚安之間的關係,同時揭示那場七殺殿變故背後可能的隱情。
我試圖讓角色更加立體:越仙姑敢愛敢恨,情感直率分明;清韻獨立堅強,她不願意成為彆人的拖累,也決不甘心成為他人的棋子;而越厚安,儘管心存愧疚,但重來一次,他依然會做出他心中認為最正確的選擇。
其實這三人之間並無深仇大恨,一切本可以說開的。然而,古魔的一縷神魂在仙禁鬆動時逃脫,激化了越仙姑的仇恨,使她走上複仇之路;固化了越厚安的愧疚,導致他在多年尋藥的途中走上了走火入魔的道路。那縷神魂最終鑽入清韻體內,使她踏上了無法回頭的不歸路。
我寫了兩個版本,一個更為細膩但略顯拖遝。另一個簡練但情感張力可能有所不足。我想將兩者合而為一,但水平有限,難免力不從心。索性將兩版貼出,供大家評判。
關於素女的少女時期,我設想她曾是一個笑靨如花、明豔不可方物的少女。她曾與師姐在青竹島上無憂嬉戲,享受著沒有陰霾籠罩的時光——這是我設定中的一幕。
但如今,站在歲月另一端的她,早已不再是那個純真的少女。到底是什麼樣的命運,將她錘煉成那個我行我素、誓不受命運束縛的強者?
這段經曆,也就是素女的前半生——從少女時光到那場改變她命運的血腥儀式——我放在小說前五章來進行描繪。這些片段是我虛構的,與青石老魔主線劇情關聯不大,所以就不在這裡貼出了。之後我會在書評區分享這些內容。
儀式後至七殺殿變故之間的時光,書中已有交代。
關於七殺殿變故後素女的一部分經曆,我放在了《尋秦記》和《飛升》兩篇中。在這段經曆中逐步展現素女對秦桑的情感。此外,也解釋了素女為何能在短短數百年間達到煉虛境界——因為她也有“外掛”,哈哈!
至此,素女的故事也逐漸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輪廓。
尼采曾說:“人是一條汙濁的河。因此,我們必須成為大海,才能容納這條不潔的河流,而不至自汙。”
我覺得,素女走的正是這樣一條獨特的河流,泥沙俱下,清泉與血腥並存。在這條奔湧不息的河流中,她立下了不擇手段追求自己道路的誓言。她的內心漸漸變得如枯木般堅硬,決心斬斷過去的每一絲脆弱。
如果有一天,她最終達成她所追求的目標,我希望那時的她能如寬廣的大海,釋然心中的仇恨,解脫痛苦的桎梏。而那顆因苦難而枯萎的心,也許會重新變得柔軟,重現她曾經的純真。風雨過後,回到最初的她,或許依舊是那個清澄明媚的少女。
這些天寫的很痛苦,也很快樂。素女,繼秦桑之後,我最喜愛的角色。這便是她在我心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