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天下之事,哪有一定,沒人敢忘記蘇孟曾經有過的綽號:莽金剛!他行事魯莽深入人心,單刀直入之事並不少,真要打起來,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明碧空顧忌著孟奇的實力,顧忌著孟奇背後的關係網,心中遲疑不定,久久不曾動手。
就在此時,孟奇負手而立,傲然而視,自信而又霸道的說道。
“這非是某自己的想法,乃六扇門絕大部分捕頭絕大部分神捕的意見,兩位相公若是不信,大可以問問。”
孟奇轉頭看向八大神捕,目光一一掃過,崔衍也跟著看過,目含威脅,誰敢跳出來!
“紫鵬神捕”柳生明在孟奇目光注視下,額頭泌出了一層冷汗,突然上前一步,躬身道。
“回稟皇太弟,回稟兩位相公,六扇門內暫時沒有比蘇金章更適合擔任神捕的人選了。”
“論實力,八大神捕無人能比蘇金章,論資格,他交遊廣闊,正適合做總捕頭,論手腕論智慧,之前各種事情都表明蘇金章的出類拔萃,除了資曆稍差,他沒有弱點,而選總捕頭,絕不能隻看資曆。”
柳生明被孟奇拿住了把柄,實力又不是孟奇的對手,對其最是敬畏,張口就對孟奇吹捧起來,法螺亂響,讓厚臉皮的孟奇都有些羞赧。
柳生明話音剛落,穿著暗紅捕頭服的“絕命神捕”趙靜月亦上前一步,聲音意外的稚嫩清朗,不像她的歲數。
“當前六扇門人心浮動,需要儘快找到司馬總捕頭的下落,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我更看好蘇金章。”
趙明澈亦跟隨讚同,有種出了惡氣的感覺,暢快無比。正當崔衍和宋守仁要阻止他們發表意見時,“血牙神捕”袁離火也站了出來,悶聲道。
“我支持蘇金章。”
“我也支持蘇金章!”
“金眼神捕”蘇越想了想背後的阮家,微笑看向孟奇,輕輕頷首,一副很欣慰的樣子。
“兩位相公,這是六扇門的意見,還請政事堂鄭重考慮。”
“大劫已至,天下紛亂,大晉群龍無首,正該團結一致,這種時候打小算盤者,隻顧自己利益者,實在目光短淺,不足與謀,若造成世家的分裂,六扇門的支離,不亞於自毀一臂,請政事堂顧全大局!”
“崔相公,你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要學會妥協和退讓!”
孟奇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對崔衍和宋守仁就是一頓道德綁架,將二人逼得無話可說,十分憋屈。
崔衍和宋守仁先是被逼到了底線,見諸位神捕都讚同,沉吟許久後道。
“待政事堂重新討論。”
退讓妥協是政事堂各位相公經常有的事情,雖然感到憋屈,但是該低頭時,他們還是會低頭的,這是世家的生存之道,和宗門的剛烈不同。
隨著趙恒等人的離開,朱衣樓恢複了安靜。看著一派從容的孟奇,剛才因為不同目的而在總捕頭人選上做出同樣選擇的神捕們又活泛了心思,各有各的疑惑,各有各的想法。有的懷疑孟奇代表門派勢力,專門來破壞大晉朝廷的穩定,有的樂見其成,有的則心懷忿怒,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走到總捕頭位置前,孟奇忽地轉身,衣襟隨風而蕩,灑然從容。他背負雙手,屹立座前,目光平和,看著八大神捕,噙著一絲笑容道。
“某一步登天,四劫加身,今朝不足廿五之歲,已邁過第二層天梯,登上八重天,地榜名列十八,不比大宗師差多少,昔年蘇無名蘇前輩在這個年齡也遜色某一些。”
“說這些不是為了自吹自擂,而是想請諸位神捕猜猜,某之誌向是什麼?”
“世人皆在猜測總捕頭你多久才能證得法身,是否能像蘇無名般一旦突破就具備傳說特征。”
其他神捕紛紛點頭,人皇之後第一位四劫加身者,曆經磨難的最年輕宗師,若孟奇都沒信心沒渴望證法身,那天下間還有誰敢說自己的目標是法身?而且前有陸大先生,後有蘇無名,狂刀的誌向必然不止於此。
孟奇輕輕點頭,語氣淡然,安撫著諸位神捕的心,說道。
“既然諸位神捕都知道某直指法身,還擔心什麼?”
“六扇門總捕頭確實執掌權柄,地位尊崇,但能與法身高人相比?”
“諸位可曾擔心過陸大先生、蘇前輩會覬覦總捕頭的位置?他們不會,某也不會!某以他們為目標,誓要與他們並肩,豈會戀棧小小的六扇門總捕頭位置?”
柯豫章和李冬等神捕皆被這平淡卻蘊含強大自信的話語衝擊了心靈,蘇孟真是不負狂名,對六扇門總捕頭的位置都充滿不屑,一副自己已經是法身高人的模樣。
孟奇看著鬆了一口氣的諸位神捕,他誌不在此,這次隻是為了幫趙恒一把,再次開口道。
“某隻是暫代總捕頭,幫助六扇門渡過這段時間,就會退位讓賢,日後諸位都有成為總捕頭的機會。”
孟奇三言兩語就讓諸位神捕心思安定了下來,穩定了六扇門的緊張的局勢,緩解了六扇門所有捕頭的緊張情緒,確實成長起來了,已經是獨當一麵的強者。
時間已經入夜,孟奇走到窗邊,眺望園子,少了白日的喧囂和嘈雜,多了一隊隊來回巡邏的捕頭。比起下午,人心安定了許多,知道新任總捕頭消息的他們長長舒了口氣,六扇門還是天下有名的組織,擁有強大的力量。
但司馬石失蹤之事還是縈繞他們心底,頗為自危之意,連大宗師級數的總捕頭都難逃此劫,何況自身?
看了一陣,孟奇離開窗戶,點亮銅燭燈盞,將屏風拉到旁邊,不斷變化角度,調整位置,相當的辛苦和用心。擺好屏風等的布局後,孟奇走到案幾後,跪坐下來,腰背挺直,拿起剛才看過卷宗,再一次翻閱。
沒過多久,一隊捕頭在紫綬率領下巡邏到附近,他們士氣低沉,人心惶惶,生怕遭遇突變。就在這時,他們看到朱衣樓第二層某個房間泄露出昏黃的燭光,將一道黑色人影映照於窗紙上,他跪坐得很端正,手捧書卷,姿態悠閒,慢慢翻看,似乎一點不擔心可能的敵人,一點不擔心會出現無法招架的突變。
孟奇的表現是如此淡然從容,仿佛事情儘在掌控之中,不值一哂。這種鎮定和從容不知不覺感染了巡邏捕頭,安撫了他們惶恐畏懼的心靈。
“看,總捕頭挑燈夜讀,如此放鬆,不會有太大事情發生了。”
有人低語了一句。
“對啊,總捕頭知道的肯定比我們多,他都不擔心,我們急個什麼勁?”
另外捕頭附和道。隨著一隊隊巡邏捕頭的經過,安定平靜的感覺傳到了六扇門總部每一個角度,士氣漸漸恢複,巡邏得反倒愈發細致。
洗劍閣,幽靜小院之中,呂純陽神色淡然,坐在石桌之前,對麵乃是一身鵝黃,佳人身上帶著幾分堅定,周身劍氣勃發,鋒芒畢露,似乎將呂純陽當做了對手,想要將其擊敗。
呂純陽臉上帶著無奈的笑意,不願戳破這層窗戶紙,他再怎麼說也是江芷微的師伯長輩,需要注意影響。
江芷微自從黑山老妖世界回來之後,再也不掩飾自己對呂純陽的情意,雖然未曾直接坦露心聲,卻也不再掩飾自己的情意,性格霸道堅定了許多,讓呂純陽多少有些很不習慣,顯然是受到了女帝性格的些微影響,多了幾分霸道和堅毅。
呂純陽為了緩解尷尬,隻能轉移話題,目光看向了神都方向,臉上帶著幾分玩味之色,對江芷微說道。
“你那小夥伴,一心熱忱,全被神都趙氏利用了,自導自演,用他吸引了世家和宗門的注意力,暗中卻是逼迫平津崔氏與隴南張氏,將小和尚當做了棄子!”
江芷微聞言一驚,終於不再咄咄逼人,收回了讓呂純陽倍感壓力的目光,臉上露出了幾分關心之色,詢問道。
“怎麼了,小和尚不是當上了六扇門總捕頭了嗎,正在查詢大晉皇帝死因和司馬石的下落嗎,難道這是一個圈套?”
呂純陽目光如炬,將世間隱秘都儘收眼底,神都趙氏的算計根本就瞞不過他,看著有些擔心的江芷微說道。
“一切都是親王趙警世的算計,晉帝死於素女道歡喜菩薩之手,司馬石失蹤是假,隱藏在了暗處!”
“平津崔氏與隴南張氏和暗中投靠了北周,想要迎高覽拿下,被秦王趙警世發現,設下了這次的棋局,和羅教,素女道達成協議:他趁機將平津崔氏,隴南張氏,孟奇引入大局之中。”
“羅教和素女道想要斬殺小和尚,趙氏需要逼迫平津崔氏與隴南張氏簽訂契約,將這兩家徹底綁在大晉的戰車之上!”
呂純陽臉上露出了幾分譏諷之色,陰謀詭計,暗中算計,大晉秦王的心胸還是太小了,連幫助自己的人都算計,難怪無法證道法身。
“趙警世真是小人一個,活該他無法證道!”
江芷微聽到此處,再也坐不住了,立馬站起身來,想要趕往神都,助孟奇一臂之力,她既然知道孟奇陷入了算計,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我這就趕往神都,將一切都告訴小和尚!”
“晚了,已經發動了!”
江芷微神色一變,目光中多了幾分擔憂,心神微動,想到什麼,目光再次變得炙熱,直勾勾的盯著呂純陽,也不說話,意思卻很明顯,想讓呂純陽出手相助,幫一幫陷入算計的孟奇。
呂純陽有點承受不住江芷微的目光,他心中一虛,低頭品茶,悶聲道。
“行了,他不會有危險的,說不定會一戰成名,如今他身上可是有著兩件神兵,足以破局了!”
“小和尚身上有兩件神兵?他哪來的?”
“一件乃是七殺碑,可以乾涉時光,足以讓他從容應對局麵了!”
“還有一件神兵乃是天之傷煉製,刀名:靈寶!”
說到這裡,呂純陽神色古怪了幾分的笑容,抬起頭來,對著江芷微說道。
“如今他可以稱得上左道德,右靈寶,如來在腰間,元始在胸口,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嗯,隻差一柄道德神兵,隻是不知道他這樣囂張的用道門天尊名字命名神兵,日後他會不會被打悶棍呢!”
江芷微聞言燦然一笑,眸如秋水,瀲灩澄淨,明豔動人,一汪清泉看得呂純陽莫名心虛。
“這倒是符合小和尚跳脫搞怪的性格!”
神都,四周天地陡變,虛空仿佛有了生命,凝固成琉璃,而琉璃之內,混混沌沌,一下將孟奇和周圍空間隔開了。
虛空中飛出兩人,正是羅教的奉典神使和端坐九品蓮台的當代歡喜菩薩!
奉典神使左手托著一枚扭曲不定的殘破小印,它散發著莫名氣息,影響著周圍虛空,似乎使這裡自成一界,讓孟奇無處可逃。
“虛空印?”
孟奇瞳孔微微收縮,臉色凝重無比,果然是個陷阱,所以這次自己是被算計。
“不是虛空印,是灌注了虛空印一兩次真意傳承的寶物,以此為核心操縱虛空,遠勝兩儀分界帕!”
孟奇也不是傻子,察覺到了其中的陰謀,隻是自忖有實力破局,所以才會踏入陷阱,主動破局。
奉典神使右手握著一口透明短刃,彌漫著法身的氣息,似乎是渡世法王煉製的令牌,見它如見教主,有法身戰力!
“可惜法王麵臨突破關隘,難以前來,不過有此令牌足矣!”
奉典神使沙啞笑道,認為這次足以將孟奇斬殺了,所以並未隱瞞自家教主的情況。
素女道的歡喜菩薩展顏一笑,讓虛空為之一亮,隱隱有白蓮降世,聖潔清香,讓人向往,嬌媚道。
“若你肯束手就擒,我當度你超脫苦海,享受極樂。”
這種陣勢,連法身都能抗衡不短時間,能擊殺任何一位沒有神兵的大宗師,何況僅是戰力接近的狂刀!
可他們卻看到孟奇雙手低垂,竟不慌不忙,微笑開口。
“皇帝能在菩薩采補之下往生極樂,也算死得其所。”
孟奇氣勢沉穩,似乎胸有成竹,歡喜菩薩反倒不敢魯莽動手了,笑意盈盈道。
“你似乎早就有所猜測?”
“崔氏與張氏試圖投靠北周,皇室怎能沒有應對?晉帝采補暴斃與華貴妃上吊自殺之事就讓某明白,秦王借助了羅教與素女道的力量,難怪一直不敢見某。”
孟奇竟似閒庭信步般往前走了一步,身上氣勢漸漸升騰,彌漫整個空間,沉重的氣氛,一觸即發
歡喜菩薩捂嘴嬌笑,燦爛而又嫵媚,聖潔而又豔麗。
“他借助我們的力量,似乎不用殺掉皇帝,殺掉華貴妃,直接找機會揭穿崔氏與張氏便可。”
“當然不用,你們之所以這麼做,說服秦王放棄他們,不就是為了引某來神都嗎?否則某行蹤不定,擅掩天機,連法身都難以真正鎖定。”
孟奇露出一抹譏諷的笑容,羅教和素女道的目標是他,秦王將孟奇當做了棄子出賣給了羅教和素女道,趙氏則是趁機收複崔氏和張氏,穩定大晉局勢。
說到這裡,孟奇歎了口氣,臉上露出了幾分複雜之色,繼續說道。
“所以,司馬總捕頭不得不失蹤,光是皇帝暴斃,某未必會來。”
奉典神使神色一沉,心中有些不安,眸子環顧周圍,並未有任何的異樣,連忙問道。
“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來?”
孟奇忽地勾起嘴角,右手握住一截刀柄,緩緩從袖中抽出,刀光明亮,如同驕陽升空,照亮了整個空間。
“當然要來,為什麼不來?”
“某是來殺人的!”
一抹橙黃亮起,映入了歡喜菩薩、奉典神使的眼睛,透入了瞳孔。
神兵!羅教兩大高手神色大變,這怎麼可能?
神兵乃天下間最為稀有的物品,能有神兵鎮壓的無一不是頂尖宗門頂尖世家,它們哪怕曾經衰頹,曾經沒有頂尖強者出現,但隻要還有一位宗師,還有神兵,就有複興的可能,故而是門派家族延綿千年萬年的根本所在。
皇帝寢宮外殿,不知是否因為死人的關係,這裡頗有幾分陰森昏暗,手臂粗的一排蠟燭也未能將白晝呈現。
燭火搖曳,人心鬼蜮,台階之上,有身穿明黃金龍袍的男子屹立,他沒有著冠,頭發紮著根木簪,隨意而灑然,五官深刻,麵容難辨老少,眼角微微上挑,透著幾分意氣風揚,但目光幽深,宛若冰湖,昭顯著時光與苦難打磨醞釀出的成熟,正是秦王趙警世,皇室實際的執掌者,半步法身之境的大宗師!
趙警世身後站著一人,寬袍大袖,麵容普通,仿佛鄰家老者文書,儼然便是司馬石!他手托一枚九龍印璽,與趙警世握著的天子劍相得益彰,氣勢浩瀚,籠罩了整個皇宮。
趙警世沒有動手,嘴角勾起,手中拿著兩份古樸滄桑的竹簡,不知是從趙氏寶庫哪個角落翻出來的老古董,輕描淡寫的對手崔氏家主和張氏家主說道。
“我們九大世家聯盟乃大晉基石,隻有拋棄前嫌,鼎力合作,互通有無,方能抗衡北周,爭取到提高實力的時間,隻要崔家願意簽訂契約,與北周斷絕聯係,依舊是平津侯,依舊是朝廷中流砥柱。”
崔清羽瞳孔卻收縮如針尖,顯然認識這種契約,一時沉吟,沒有開口。
“高覽有陸大這心腹之患,南下又會招惹蘇無名,短時間內,他怕是不敢大力支持你們兩家動亂,隻想坐收其成,崔家主不該不知這點!”
“若你們執迷不悟,那本王也隻好斷臂求存,絕不姑息養奸!“少了你們兩家總好過讓你們兩家加入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