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純陽嘴硬心軟,一揮手,一道清輝閃耀,將其牢牢護在其中,二人並肩而行,向著一處秘境碎片而去。
“嘻,我知道師伯不會不管我的!”
鵝黃少女有恃無恐,俏麗秀美的臉上,露出了明豔大方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挨在男人的身旁,帶著幾分依賴和敬仰。
“就你這丫頭任性!”
有些無奈的清朗聲音在虛空之中響起,語氣中充滿了長輩對晚輩的寵溺和包容。
清光彙聚,托起法身,呂純陽和江芷微飛快上升,穿過了一層又一層實質般的白雲和晶壁似的虛空間隔。
殘破的白雲,四分五裂的海洋,倒傾的仙山,斷成幾截的天河,隻留斷壁殘桓的宮殿洞府,呂純陽好和江芷微的視線一一掠過,打算仔細查看時,卻又都迅速消失,仿佛重重幻影。
不知過了多久,二人腳下一實,已經是踩在了白雲之上,四周氤氳飄渺,天地間的元氣大海衝刷己身,無窮無儘,而原本無法直接觸摸到的法理似乎清晰可見,火行成焰,流水化池,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呂純陽觀察著九重天中充斥著的法理,眼眸之中浮現出了九重天,巍峨壯觀,雄偉瑰麗,威嚴神聖,美輪美奐,這是毀滅之前的九重天,處處盛景,無一不美,無一不妙,仙神彙聚,佛道雲集,乃是天地之中最強大的所在,是統治三界寰宇的中心,為眾生所膜拜敬畏。
“上一紀元的九重天果然不愧是天地法理凝聚而成的造化之地,玄妙無比,大羅永恒!”
呂純陽眼中慧光散去,眼眸清澈,黑白分明,純淨無瑕,歎了一口氣,對著正在打量九重天的江芷微解釋道。
“下麵幾層是眾神仙洞府,各部駐所,天帝行宮,早已被人搜刮乾淨,我們直接去最上麵三層吧。”
江芷微自然不會反對,九重天碎片誰知道會隱藏著什麼詭異恐怖的存在,自然是緊跟呂純陽的腳步,她可是剛從輪回任務中出來,不過是天庭碎片的天兵水營,就讓他們當初遭遇了許多的危險,她可不敢獨自探索九重天。
江芷微打量四周,隻見遠處有一個漩渦,紫雷封門,劈裡啪啦之聲作響,每一道雷霆都仿佛蘊含著一片天地!
呂純陽抬起右手,食指伸出,指尖縈繞陰陽,相生相克,衍化出萬千氣象,黑白神光射入紫門,凝聚的雷霆炸開,滿空都是至陽氣息,
江芷微心神一震,心靈陷入了莫名幻境,看見眼前紫雷變化成形,化作一名古銅色皮膚的巨人,他周身都是古樸雷痕,手提長矛。
“無需反抗,交給我即可!”
一道讓人無比安心的聲音傳入了江芷微的心靈深處,一道神光閃耀,一尊無上偉岸的身影浮現,至尊至貴,神聖莊嚴,身披七十二色道袍法衣,頭戴蓮花冠,周身閃耀九色神輝,高大挺拔,腳踏混沌,周身背後隱隱無量世界浮現,虛空之中充滿了讚美其偉大的道音浮現,金花亂墜,法螺仙音,震動虛空,麵容隱藏在迷霧之後,任憑江芷微用儘手段,也無法看到這尊太上太極清淨法身的真容,像是天地間最隱秘的玄妙。
這尊法身一出現,法眸微頓,眸光射出,無儘法理浮現,化為了天地秩序鎖鏈,閃耀著清輝,鏈身之上布滿了符籙法咒,隱隱看去,就能感到一種桎梏枷鎖的氣息,封鎖虛空,纏繞在了雷神法體,在其狂怒哀嚎中,將其封印拖走,消失在了江芷微的心靈深處。
江芷微心神驚駭,看向那尊太上太極清淨法身,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已經消失不見了,讓女子心中悵然若失,隱隱有些惆悵。
“走吧!”
紫門打開,江芷微剛剛睜開眼眸,就聽到這道清朗的聲音,本能跟在呂純陽的身後,沒有任何的猶豫。
“小心戒備,畢竟是九重天,天地大變,法理扭曲,有可能會遇到一些詭異陰森的東西,對你有些威脅!”
江芷微戒備提升,踏前一步,仿佛穿過了重重虛空,萬方世界,抵達了天地的儘頭。
眼前光芒亮起,江芷微看到了一株株虯結古樸的桃樹,它們枝葉凋零,樹皮泛著血色,地麵泥土像是被鮮血侵染過一遍,濃濃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這是蟠桃園!”
呂純陽低語般的聲音飄蕩,在江芷微的耳邊響起,讓她想起了自己小隊探索天庭碎片說到蟠桃之時,阮玉書的反應,眼睛都放光了,真不愧是小吃貨,如果這次可以從中尋得蟠桃,倒是可以給她留一個,解解饞。
江芷微打量四周,一株株桃樹姿態百樣,有常見大小的,有長出巨樹的,有參天蔽日的,唯一的共同點是枝葉凋零,樹皮寥落,沒有結果,通體泛著血色,像是吸飽了鮮血的妖樹。而地麵血腥可怖,仿佛被足夠的血液浸泡了成千上萬年!
這邪異血汙的感覺讓江芷微心中戒備之意大作,右手五指握緊了腰間神兵寶劍,全神貫注感應四周。
上古天庭莫名墜落,誰知蟠桃園有了什麼變化!
精神剛剛往外蔓延,江芷微就覺自身陷入了一個血汙大海,它浸泡著自身,消解著精神,蒙蔽著靈覺。血色擺蕩,恐怖的力量蘊含其中!
江芷微趕緊收回精神,不敢再蔓延,太上劍經全力運轉,以預感危險。
呂純陽臉龐明淨,目光深幽,讓人看不出他的喜怒哀愁,此時,沉默少許後忽地輕笑,對著江芷微叮囑道。
“這哪裡是蟠桃園,分明是索命園!”
“芷微,記住一點,等下你無論如何不要回頭,不能停步,不收取任何事物,否則萬劫不複。”
“不能回頭,不能停步,不收取任何事物?”
江芷微心中疑惑,滿頭霧水,不解的目光看向了呂純陽,似乎是會說話一般,等待著呂純陽的解釋。
“九重天號稱仙界不是虛言,它秉承大道而生,乃天地間絕大部分法理的源頭,最上三層尤其如此。而九重天外,交感誕出法理,並衍生種種無法直接把握的規律,隻能通過現象觀察到。”
江芷微點點頭,腦海裡回憶起有關仙界九重天的記載,世界核心之外,各有演繹,變化萬千,形成一界,乃法與理的凝聚,不因外物而變,道門曰大羅,佛門言淨土,梵我稱‘下梵’,當世武者將它與核心並稱真實界,真實不虛,亙古不變。真實界外,感其不同之處的氣息,衍化不同的法與理,結合地火風水、金木五行,生成各不相同的諸方天地,而九重天就是大羅,是永恒不變的天庭,可惜如今卻也破碎了。
呂純陽環顧周圍,神色淡定,繼續說道。
“所謂蟠桃園,便是天地壽數有關法理的凝聚和具體顯化,以不死藥示人,吞食一枚蟠桃,則幾乎有一紀元之壽!”
“如今天地大變,法身都隻得三百左右壽元,作為‘壽數的具現’,反向推衍,蟠桃園如今的景象在情理之中,不過,它亦是秉承大道而生,故而隻能說這也是壽元大減的極小部分源頭。”
“此地乃天地壽數大變的具現和部分源頭,回頭看一眼至少會減十年壽元。一個不小心就要留在這裡了!”
江芷微俏臉之上露出了幾分沉思,抬頭說道。
“所以,我們身在其中時,稍有不慎,便會壽元散儘而亡?”
呂純陽欣慰的點點頭,對江芷微的猜測給予了肯定,繼續輕聲解釋道。
“人身有三燈,頭頂一盞,兩側肩頭各有一盞,突然回頭,容易影響它們,正常情況下,以你之修為,並無任何問題,而在法理凝聚成實質顯化的地方,在出現了詭異變化的地方,單純回頭,或許就會熄滅燈火。”
“此地法理大變,扭曲變化,誕生了詭異,是法理的具現,遵循規律而生,所以,隻要你的行為符合法理,它們就很難直接影響你?”
“當然你也不要小瞧了它們呢,這些詭異雖然奈何不了我,卻能將法身高手都留在此處,足見其危險了。”
江芷微心神劇震,終於明白了緣由,無比慎重的點點頭,不敢有任何的違背。她保持沉默,與呂純陽一起邁步,真正踏足了蟠桃園。
落腳鬆軟,有一種陷入泥濘的感覺,江芷微略微提氣,腳步放輕,快速前行。此地分屬天庭,她的修為受到此地規則法理的限製,自然不能飛行!
剛剛走出幾步,江芷微心中忽生危險之意,背後仿佛有敵人窺視,下意識間,她就要扭轉身體,握劍揮出,搶先反應。但這個時候,她看到呂純陽腳步輕邁,勝似閒庭信步,似乎半點沒有預感到危險。
“不能回頭,不能停步……”
江芷微腦海內頓時泛起剛才呂純陽所說的話語,深吸口氣,平複了緊繃的情緒,她強忍住了轉身出招的衝動,師伯所言,應該牢記,刻在心中!
危險之意並未消失,江芷微芒刺在背,比擔負著千斤重擔前行還累。一步一步邁出,忽有陰冷之風刮起,讓已經晉入絕頂高手之境的江芷微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就在這時,江芷微感覺有一道人影從背後掠過!握劍的右手緊繃,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住了劍客本能的反應。
下意識中,江芷微再次側頭望向呂純陽,隻見他眼觀鼻,鼻觀心,超凡脫俗的像是降臨世間的道尊,眉宇之間多了一絲莫名的偉岸深深,眼眸幽深深邃,肌膚泛著清輝,印堂閃耀陰陽太極圖案,容貌沒有任何的變化,卻讓人感到十分遙遠,似乎兩人之間隔著天涯海角,無儘諸天,永遠無法並立。
背後有一道道人影晃過,陰冷之意刺激著皮膚,江芷微以超人的意誌前行著,這一次,她感受到肉身與元神冥冥中有了莫名變化,不好的變化!
突然,前方一道金色身影映入了江芷微的眼睛,旺盛可怕的氣息帶著衰敗之意撲麵而來。
金甲天將!法身高人!這駭得江芷微差點頓步,還好及時醒悟,止住反應,依舊邁步。
金甲天將扭曲跪著,身體向前,腦袋往後,“看”著江芷微與呂純陽,他的狀態很是奇特,明明氣血旺盛,但生機全無,像是生命在最巔峰時戛然而止了!
這與江芷微之前在天庭碎片南天門中遇到的生機凝固截然不同!
“往後看了,他往後看了!”
一看到金甲天將的姿勢,江芷微就品出古怪之處在那裡,這名天將回頭看了!所以,他詭異死亡了?法身高人也詭異死亡了!此地法理果然詭異,讓人恐懼,渾身汗毛倒豎,膽肝俱顫。
呼!陰冷之風刮過,江芷微頓時感覺背後幾步距離外站著一道人影!喀嚓,江芷微左右手關節發出脆響,差點就回頭攻擊,背心出了一層冷汗。
“隻要不回頭,可以背身出手。”
呂純陽眨了眨眼睛,從容不迫,神態自如,似笑非笑,像是在打趣江芷微的緊張。
呂純陽的話像是有著神奇的魔力,讓江芷微恢複了心湖平靜,凝神邁步,繞過了金甲天將,越往前走越是鮮血濃鬱,剛開始還是泥土被鮮血浸泡,現在已經有鮮血漫出的感覺,江芷微隻覺腳下滑滑膩膩,像是踩著一條條毒蛇,心裡發毛,十分厭惡。
“咦?”
這時,呂純陽發出了一道驚詫的聲音,但腳步沒有停頓。
順著他的目光,江芷微凝目看去,發現前方不遠處,鮮血漫出泥土的地方,露出了一個腦袋,額頭凸出,大耳白須,頭頂裂開,頸部以下似乎變成了爛泥,浸潤整個蟠桃園的鮮血正是從此而來!
“有點麵熟?”
江芷微眉頭微皺,覺得這個腦袋的樣子好像在哪裡見過!
“壽星。”
呂純陽眼簾垂下,一縷幽光從中閃耀,低聲說道。
傳說裡司掌壽數,幾能與天地同壽的壽星竟然死在了蟠桃園?被誰殺掉的?”
壽星根腳如何,江芷微並不知曉,但能在仙神比比皆是的上古天庭流傳下名號,司掌人間壽數,絕非等閒之輩。
而此時此刻,壽星腦袋裂開,雙眼間距變大,看著呂純陽和江芷微兩人,凝固的眼神不是震驚,不是愕然,亦非絕望和恐懼,而是一片空洞淡漠,仿佛死亡並不能擾動他的情緒,亦或者來不及反應。
被這樣一雙眼睛看著,江芷微哪怕再灑脫大方,不畏生死,也有點感到毛骨悚然,可她現在顧不得這些,蟠桃園裡的“詭異人影”已經貼到了自己背後,吐出陰冷寒氣,寒氣從脖子鑽入了衣領!危險之意攀升至最高,她腦袋固定向前,寶劍猛地倒刺,劍身泛著一層璀璨劍光,劍氣呼嘯,劍芒犀利,至剛至陽之意向著後方各處洶湧,蕩滅陰邪,無堅不摧。
然而,江芷微隻覺得自己寶劍刺到了空處,至於劍氣是否形成了海洋,是否吞沒了“詭異人影”,由於感應被血汙壓製,又不能回頭,她完全無法把握。
就在這時,以壽星為圓心的地方,地麵裂開,蕩起一根根猙獰的血色木枝藤蔓,既仿佛蟠桃樹根,又像是肉身血管,構成天羅地網,罩向呂純陽和江芷微。
呂純陽神色淡然,從容無比,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帶著一抹譏諷的笑容,張口輕吐,猶如坐鎮天庭,掌控三界的天帝,金口玉言,言出法隨。
“破!”
話音一落,血色藤蔓瞬間無力癱軟,像是被捏住了七寸的毒蛇,軟綿綿的跌落地麵,無力進攻,烈焰生出,蔓延燃燒,將其煉化成灰,沒有給呂純陽造成任何的麻煩。
呂純陽腳步不停,帶著江芷微走過了壽星的被打裂的頭顱,麵不改色,冷漠淡定。
江芷微眸光在壽星腦袋上一掃而過,目光凝固,壽星被打裂的頭頂,隱約能見五指,傷口狀況頗讓她覺得熟悉。
“一掌拍來,打碎仙人頭部,似乎在哪裡見過聽說過?”
念頭忽閃,江芷微眉頭微皺,竭力思索,突然一道靈光閃過,頓時恍然。
“翻天印?!難道打死壽星的是翻天印?”
“可翻天印不該主要針對頭部嗎?怎麼壽星肉身都被打碎,頭部還能存留殘骸?”
江芷微腳步不停,繼續前行,突然目光再次凝固,壽星頭頂裂開,現出腦袋內的事物,裡麵不是大腦,不是腦漿,而是一個赤紅欲滴的桃子!
“壽桃?蟠桃?它怎麼會在壽星頭顱裡?”
這個桃子泛著妖異血光,有著淡淡絨毛的皮呈現半透明狀態,裡麵果肉仿佛長著血管經脈,江芷微僅僅看到,就覺心神搖晃,眼前幻覺重生,似乎這是什麼不祥之物!
江芷微額頭泌出冷汗,大步流星,沒有回頭,沒有停步,緊緊跟在呂純陽的身邊,幾個呼吸後,林邊白雲呈現,昭示著安全。
“前方就是天罰門,分剮龍台、斬妖台、鍘魔台、吊神台與謫仙池,一直都有強橫妖物、邪魔與仙神被斬殺於此,精氣貫穿長空,意念久存,咒罵、反抗和求饒的執意難消。”
陰測測的風吹來,耳畔仿佛響起一位位縱橫三界強者的聲音,有慘叫,有憤恨,有不甘,有詛咒,動搖元神,遲緩思維。
呂純陽打量了著前方,神色中帶著幾分凝重之色,看向了一旁的江芷微,似乎有些不放心,叮囑了一句。
“若是支撐不住,就開口,不要逞強!”
江芷微點點頭,明亮的眼眸裡卻是閃過一絲倔強,生性好強的她怎麼會輕易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