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梢上積壓的白雪,細碎的落下。
殷淮竹伸手拍了拍肩上沾染的積雪。
身後一個身披袈裟的光頭和尚,脖子上戴著一串長佛珠,手上轉動著珠子,站如鬆石。
一時間,他與身後人誰也沒有出聲,寒夜裡,氣氛凝滯。
“阿彌陀佛,施主可做好了抉擇?”和尚率先開口,聲音沉穩有力。
殷淮竹轉過頭,目光犀利如劍:“大師,你管的太多了。”
和尚微微一笑,麵對殷淮竹的神色絲毫不懼:“半年前貧僧夜觀天象,見此處星象異常,那時便提醒過施主,那妖不該現身俗世。”
和尚搖搖頭,語氣歎息:“可施主就是不聽貧僧所言,既不造冊束縛,亦不歸於山林,如今星象越發古怪異常,不久後怕是會引起禍端。”
“大師不必多說,我心中自有定數。”殷淮竹眼神堅定地說道。
和尚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號:“既然施主如此執著,貧僧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隻是這世間萬物皆有因果輪回,望施主勿要忘了自己的職責,必要之時老衲自會出手,望施主好自為之。”
說完這些話後,和尚轉身離開,他的步伐穩健,隨著和尚漸行漸遠,身後的雪地留下了一串長長的腳印,就像他人生道路上的痕跡一樣清晰可見。
殷淮竹靜靜地站在原地,目送著和尚離去的背影。
之前擔心的,還是來了。
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串腳印上,感受著周圍寒冷的空氣,殷淮竹眼底深了深。
然後轉過身就進了殷家大門。
“外麵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杭歲歲看著朝他緩步而來的殷淮竹,要不是對他如此熟悉,細看之下才能發現一絲不對的情緒。
殷淮竹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細雪冷氣,長腿一跨,坐在了杭歲歲身旁的躺椅上。
“沒什麼,一個路過的和尚,這茶有沒有換過?冷茶吃了不好。”
杭歲歲見殷淮竹說話的語氣照常,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換過了,剛換你就回來了。”
說著話,杭歲歲卻在問著腦海裡麵的001。
【001,殷淮竹出去和那和尚聊了什麼?】
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有什麼不太對勁。
001業務能力越來越熟練:【你換了身體,人魂修成了妖身,天有異象也是正常的,那和尚擔心你在人堆裡麵待久了惹事,想讓殷淮竹把你送回山裡。】
杭歲歲聽完卻是撇了撇嘴:【就這事啊,那沒事了。】
她隻待在殷淮竹和欽虞的身邊刷進度,自然不會去惹什麼禍出來的。
001繼續說道:【可是那個和尚還給殷淮竹說,要讓你造冊有束縛,要不然等到什麼必要之時他就要對你出手了。】
杭歲歲頓了頓:【這禿驢鎮靈司的事情他也要管?難不成他想去通知鎮靈司的人來抓我?殷淮竹呢,他什麼反應?】
001說:【殷淮竹沒有什麼反應,他說讓和尚不要管的太多了。】
這和尚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
管天管地,還要管她回不回山裡。
“想什麼呢?”殷淮竹手中的杯子遞到杭歲歲的唇邊。
茶香縈繞在鼻尖,杭歲歲想都沒想就著殷淮竹的手喝了一口。
清甜順喉,唇齒留香。
新茶。
杭歲歲砸吧砸吧嘴:“鎮靈司的人不會什麼時候就來抓我吧?”
在現在的對妖靈精怪的管理來說,沒有在鎮靈司造冊的,就等於是人類裡麵沒有戶口的黑戶。
人類犯了事,有身份可以追查,妖靈精怪犯了事,有本體氣息可以追蹤。
但對於它們來說,卻是比人類的戶口束縛性要多的多。
因為,它們一旦出格,造冊的魂印能遠隔千裡之外,直接捏碎了它們。
這也是它們為什麼都會懼怕的原因。
誰也不想在自己的頭上,懸著一把可能會要命的刀子。
即便它們大多沒有害人之心。
但妖靈精怪總是心性不定的,善惡邪念也總在瞬息之間。
它們不想懸著刀子,人世也不能留有隱患。
殷淮竹墨色的雙眸掃過杭歲歲濕潤的嫣紅唇瓣,手腕一轉,杯口貼在了他淡色的唇上,抬手將剩下的茶水喝了個乾淨。
他喉結滾動,音色低沉:“不會。”
杭歲歲不甚在意的晃動著躺椅,她也不過是隨口一說。
夜空中,雲開月明,星子稀疏。
躺椅並排相靠,杭歲歲眼角掃過被殷淮竹握在中間的手。
這人,體溫是真的低。
大夏天微涼也就算了,大冬天的更冷了。
想著,杭歲歲就著殷淮竹的手微微一握,一股無形的靈氣輸入殷淮竹的體內,直到相握的手泛起了暖意這才停止動作。
殷淮竹隻覺得自己的體內忽然暖意漸起,擴散至全身。
他側過頭,看向身邊抬頭望天的杭歲歲,見她若無其事,殷淮竹輕笑一聲,手心用力握緊了杭歲歲的手。
“今晚的月色真美。”殷淮竹輕聲說道。
杭歲歲微微轉頭看向他,眼眸一閃笑道:“確實很美..........”
這一夜。
整座城市宛如一座不夜城一般,每家每戶都燈火通明。
城市的夜晚被無數明燈照亮。
每一扇窗戶都散發著溫暖的光芒,如同璀璨的明珠點綴在這座繁華都市之中。
燈光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絢麗。
“劈裡啪啦”的聲音此起彼伏地,雖然被門牆隔絕,但依然能感受到那熱鬨歡快的氛圍。
煙花爆竹的聲響持續不斷,似乎沒有停歇的時候。
偶爾還有絢麗多彩的煙花在空中綻放,將漆黑的夜空裝點得五彩斑斕、如夢似幻。
就這樣,煙花爆竹一直響到了黎明時分,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才漸漸平息下來。
殷淮竹掀開身上的毛毯,站起身來,彎下腰輕緩的將躺椅上,睡著了的杭歲歲小心翼翼的抱了起來。
離開了人的搖椅輕晃,卻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音。
看著懷裡人安靜的睡顏,殷淮竹邁步上了樓。
腳步頓在了兩人的房間口,最後側身進了那個綠意蠱然的房間裡麵。
關上的門,也沒有再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