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長生不死者?”
張若塵似在反問,又似自語。
林中起霧,飄至亭內,與鼎中沸騰而起的白色水氣揉纏,周遭環境變得頗為朦膿,且虛幻。
更靜了!
片刻後,張若塵搖頭道:“我雖跨越萬古,去往了太初,但那是開辟出了第二時間,走在時間長河上。”
“穿越了古今,在各個曆史上留下痕跡,但,在第二時間裡,我還是我,並未長生不死。我沒有感受到歲月滄桑和時間對精神、記憶的磨滅,隻感受到自身生命依舊在流逝。”
天地間的時間隻有一個,從古至今,奔流向未來。
張若塵去往太初修煉一品神道的時間,是須彌聖僧殉道開辟出來的第二時間。
逆時間長河,從今向古。
雖近在遲尺,但阿芙雅傾世仙顏,在霧中變得縹緲,不再那麼真切。她道:“對你而言,有第二時間。但,對我們這些旁觀者而言,你就是跨越了萬古,就是長生不死者。”
“很有可能,曆史上那些追求長生不死的強者,就是因為,在時間長河上感應到了你這個過客,所以才生出追求不死的念頭。”
“是嗎?”
張若塵陷入深思。
阿芙雅微微含笑:“要跨越時間長河,穿越古今,沒那麼容易。你真覺得,是一位佛祖殉道,換來的結果?”
張若塵對當初去往太初的事,進行過複盤,做過多次推演,理性的道:“當然不止這些!”
“聖僧曾說,修為越高,因果越大,跨越時間長河越難,承受的反噬甚至能吞掉性命。我修為弱小,反而有一線機會。”
“以空間奧義為舟,以時間奧義為槳,這才是渡時間長河的關鍵。”
“聖僧獻祭自身,隻是推了我一把。須彌廟和聖僧屍骸,隻是讓空間奧義這隻舟變得更加穩定。”
阿芙雅手持撫摸杯口,道:“能犧牲自己成全一個小輩,古往今來,罕見至極。須彌聖僧當得起佛祖尊號!”
張若塵陷入緬懷,感恩、仇恨、惋惜等等情緒,不自覺的浮現出來。
阿芙雅雙眸始終清澈明亮,如智珠在握,道:“其實,本座降臨真實世界後,花費了許多時間,研究上古以來的曆史。重點分析過須彌聖僧、不動明王大尊、靈燕子、空印雪、雷罰天尊、逆神天尊、昊天……,當然分析最多的,還是你。”
張若塵知曉和阿芙雅這種人物對話,不下於一場生死大戰。
雙方都隱藏了許多秘密,誰能夠挖出對方更多的秘密,又能守住自己的神秘感,在將來的合作中,才更有優勢。
張若塵逐漸收斂起情緒,讓自己保持最佳狀態,道:“你分析我,是對我的一品神道,持懷疑態度?”
阿芙雅搖了搖頭,道:“本座對你的一品神道有絕對的信心!但,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為何能夠修煉成一品神道?其中,是否有更深層次的因果?”
張若塵眼睛一眯。
一品神道,自然是他拿命拚來的。
當初他撞向奇點之時,修成一品神道的概率,不超過萬億分之一。膽量、智慧、堅持、忍耐……等等,都缺一不可。
但,這背後的確是有聖僧的恩德。
還有曆代古賢的開路。
阿芙雅道:“第一個問題!你有沒有想過,須彌聖僧為何知道,要修煉成一品神道,必須去往過去?”
張若塵眉頭一凝。
這個問題,的確難住了他。
他複盤過許多次,推演過許多次,唯有這個問題,始終得不到答案。
是啊!
聖僧沒有去過過去。
他為何知道,隻能去過去修煉一品神道?
這裡麵有什麼因果?
阿芙雅道:“第二個問題!從古至今,唯有三個人,擁有時空神武印記,同時掌控時間和空間。”
“第一個,是傳說中,荒古時期的時空人祖。不知多少億年後,你和須彌聖僧卻接連擁有。這難道不詭異嗎?”
張若塵道:“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你。我的時空神武印記,應該就是聖僧的那一枚,是他老人家成就了我。”
“那麼須彌聖僧的時空神武印記又是從何而來?”
阿芙雅緊接著又道:“你的時空神武印記又去了哪裡?”
張若塵剛想告訴她,自己的時空神武印記,在修煉一品神道的時候,遺落在了時間長河,很可能是荒古那段歲月。
但,瞬間驚醒!
張若塵凝重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們三人的時空神武印記,很可能是同一枚?我失落在時間長河中的時空神武印記,被時空人祖得去了?”
“不,不對!”
“若宇宙中的時空神武印記隻有一枚,聖僧又是如何得到?時間神武印記最初來自哪裡?”
阿芙雅道:“這個答案,恐怕隻有不動明王大尊和靈燕子才知道。但,我們不妨借現在知道的一些信息,做推演。”
“有沒有一種可能性,長生不死者就是時空人祖?”
“在上古,不動明王大尊發現了他,進行了一場大戰,從他身上將時空神武印記打落了下來。這枚時空神武印記,自然可以順理成章,落到須彌聖僧的體內。”
張若塵不相信阿芙雅隻是單純的猜測,道:“你當年處在巔峰時期時,是否感知到過時空人祖?”
阿芙雅搖了搖頭,道:“這一切,隻是我單純的猜測。畢竟,縱觀古今,若真存在長生不死的人,那麼那人對時間的理解必然達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時間的極限造詣,就是永恒。”
“若再加上空間造詣,以躲避天地法則,甚至操控天地法則。概率就更大了!”
“時空人祖,絕對是古往今來所有始祖中,最值得懷疑的人物。”
張若塵長長吐出一口氣,道:“我的時空神武印記,很可能遺失在了荒古。”
阿芙雅眼眸一亮,像是自己的某種猜想,得到了印證。
張若塵道:“如果你的猜測是對的!時空人祖的時空神武印記,來自於我。我的來至與聖僧。聖僧的來至與時空人祖。這豈不成了一個死循環?”
阿芙雅道:“你見過因果循環神通和時間循環神通?”
張若塵點了點頭,道:“時間循環的器物,倒是見過,但隻能將一些低境界的修士困在循環的時間內,而且時間很短,不可能跨越荒古。”
阿芙雅道:“你做不到,是因為你的修為還不夠。你理解不了,是你的眼界還不夠高。”
“我完全可以相信,若是十個元會前,不動明王大尊真的遭遇了時空人祖,他們的鬥法,必能跨越時間和空間,達到時間循環和因果循環的層次。”
“酆都大帝能被送去未來!”
“時空人祖為了奪回時空神武印記,完全有可能,施展時間循環和因果循環的大神通。”
“始祖級的鬥法,遠超你的想象,宇宙中的時間秩序和空間秩序也未必壓得住他們。”
“當然,本座並不認為,不動明王大尊能夠與長生不死者為敵,就算將時空神武印記打落下來,恐怕自己也要付出慘重的代價。代價,很可能是生命!”
“我研究過不動明王大尊,他的壽元,應該更長才對,不該莫名其妙的失蹤在十個元會前。”
張若塵總覺得阿芙雅的猜想太誇張,也太虛幻,完全超出常理。
當然,也有可能,真的是他修為境界太低,無法理解始祖的威能。
張若塵提出質疑,道:“就算真的存在因果循環大神通,也應該出自佛道吧?時空人祖修佛?”
阿芙雅道:“難道你不覺得,佛門本身問題就很大?特彆是始祖迦葉!”
“你們張家的恩怨情仇,不就是因為一顆摩尼珠。而摩尼珠,就是始祖迦葉采集人間六欲,連同梵火,一起鑄煉而成。”
“本座給你一個建議,若要尋常長生不死者,西天佛界絕對能找到一些痕跡。”
顯然阿芙雅是真的用心研究過上古以來的各種曆史和隱秘,對張家和張若塵的了解極深。
張若塵道:“你的意思是說,長生不死者很可能,不止一人?”
阿芙雅搖頭,道:“誰知道呢?有可能曆史上的一些始祖,都是長生不死者的不同身份。甚至,我們連長生不死者是否真的存在,都不敢肯定。現在所說的一切,皆是基於我們掌握到的有限線索,做出的推測。”
“就像,即便真的有因果循環大神通,施術者也未必就出生佛道。”
張若塵道:“其實,你的推測中,有一個巨大的破綻。這個破綻,足以讓你的所有推測,都不成立。”
“什麼破綻?”阿芙雅道。
張若塵道:“若我、聖僧、時空人祖的時空神武印記是同一枚,那麼這枚印記最初來自哪裡?總不可能,無中生有吧?”
阿芙雅很淡然,道:“那就得問你,你是如何修成一品神道?”
張若塵沒有將這個秘密講出,選擇獨自思考。
阿芙雅眼底暗藏失望,知曉張若塵內心防禦極其了得,道:“你不將這個秘密講出,我又如何幫你推演?”
張若塵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內心震動極大,道:“你的意思是說,時空神武印記,最初其實是我修煉一品神道的時候修煉出來的?可是,這樣的話,時間循環和因果循環又怎麼會存在呢?”
無中生有,不就是無極生太極?
當初在奇點,修煉一品神道,的確是吸收了時間和空間,以平衡陰陽和五行。
正是如此,張若塵的道,與天地同齊。隻不過,他現在修為還不夠高,神魂和精神力隻能觸達有限的範圍。
阿芙雅道:“這要看,你去的時代,是不是比時空人祖更早。你若去的時代足夠早,那麼你就是比時空人祖更早的生靈,後世的循環為何不能存在?”
“而且,時空人祖未必就是偷竊了天道,有可能偷竊的是你的道。”
“他於荒古,以大神通,偷竊了你的道,凝練了時空神武印記,踏上了長生不死的路。”
“如果這個推斷成立,那麼另一樁我當年一直解不開的宇宙最大迷案,也有了答案。”
張若塵立即什麼道:“什麼宇宙最大迷案?”
“武權神授!”
阿芙雅道:“世間修行者,若想踏上武道之路,必先祭祀天地,打開神界之門,獲取神武印記。雖說,神武印記對神靈,已經沒有什麼用處。但它依舊與氣海和神源,有微妙聯係。”
“據我所知,根本不存在什麼神界!那麼,眾生祭祀之時,打開的神界之門,通往的是什麼地方?神武印記又是誰賜予的?”
“如果時空神武印記是時空人祖,竊了你的道,凝練出來。那麼,這就是世間的第一道神武印記!”
“第一道神武印記出自他之手,彆的神武印記,還需要猜嗎?”
“所謂的神界,會不會就是他的神境世界?”
阿芙雅見識超越當世任何人,能察覺到宇宙的終極隱秘都不是怪事,但她畢竟已經不是始祖,記憶損失太多。
她的這番猜測,有許多張若塵不認同之處。
也幸好,她曾經是始祖。換做彆的修士,說出這番話,張若塵隻當她是瘋了!
阿芙雅微微一笑:“我們掌握的信息太少,萬古歲月發生的事卻多不勝數,能夠猜測對兩三成,就已經很不錯了!像冥祖、大魔神這些人,必然很有問題,可是我們卻連問題發生在哪裡,都不清楚。”
“若想進一步印證,得去找兩個人。靈燕子和昊天!”
“靈燕子可以告訴你,當年不動明王大尊到底遭遇了什麼。”
“昊天可以告訴你,三十萬年前,他們去征戰的地方和對象。我想,三十萬年前發生的事,必然與長生不死者或者量,有巨大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