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曾說，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萬千的不如意積累在靈魂深處，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那根壓死駱駝的最後稻草。

原來，林優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堅強。

她隻是一個普通人而已，情緒崩潰來臨的時候，她也無法控製。

淚水模糊了視線，她看不清前方的路，腦海裡反反複複都是時景淵出現在眼前的那個畫麵。

所有被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感情，起初隻是像是被扔進大海裡的一顆小石子，隻是激起一點兒微不足道的小水花。

直到……

轉身再次失去時候，心裡那片海才後知後覺的波濤洶湧，直到吞噬了她的整個世界。

馮亦的眼中，林優哭得無聲無息的，明明沒有歇斯底裡崩潰的哭吼，可他就是覺得這樣的林優，已經遊走在生死的邊緣。

他有種感覺，也許下一瞬，她就會變成一個沒有生命的布偶。

他被這種感覺嚇了一跳，趕緊將車靠在路邊。

馮亦本想摟她入懷的，可抬起雙手的時候，突然驚覺一件事。

他們在一起兩個月了，卻連一點兒肢體接觸都沒有。

這哪裡像是奔著結婚去的情侶，更像是普通朋友，表麵上和諧，骨子裡卻留著難以跨越的界限。

他猶豫了一下，放下手，隻拿了紙巾遞過去。

馮亦坐在駕駛座，林優坐在副駕駛。

林優哭著哭著，許是哭累了才沉沉的睡去。

馮亦思考了很久，才繼續開車往林優公寓的方向。

林優醒來的時候，車子已經在小區門口停了兩個小時。

她看了一眼時間，又看了一眼站在路邊抽煙的馮亦。

路燈下，馮亦臉上沒什麼表情，可那雙眼睛裡的陌生卻讓林優愣了一下。

不知為何，她覺得馮亦身上有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林優拉開車門下去，“抱歉，今天晚上給你添麻煩了。”

馮亦深深的目光，落在她哭紅的眼睛上，隨即他輕輕搖頭，“沒什麼麻煩的，很晚了，我送你上樓。”

“嗯。”林優低頭跟在他身後。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走到門口的時候，馮亦盯著林優開門的背影，突然說：“小優，我們訂婚吧。”

林優動作一頓，回過頭，臉上寫滿了震驚。

馮亦說：“雖然我不知道你經曆了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你今天晚上會情緒崩潰，但是……”

他苦澀的笑了笑，“但是，我想和你一起把這道坎跨過去。我很害怕，我怕我的動作慢了，會讓你陷入過去走不出來。”

他甚至不敢去想，如果任由林優被這種消極的情緒左右，下一次她崩潰的時候會發生什麼。

“小優，給我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好嗎？”

林優低垂眼眸，隔了好一會兒才粗聲粗氣的應了一聲。

“謝謝。”她能感覺到來自馮亦的好意。

就像他說的，如果她走不過去，興許需要有人在泥濘裡拉她一把。

這是馮亦抽完一包煙，思考了一晚上做出的決定。

聽見林優的回答，馮亦也鬆了一口氣。

他上前一步，試探著擁住林優的肩，林優起初本能的後退了一下，卻又生生的停下腳步。

這是兩個人第一次擁抱。

雖然抗拒，但還算可以忍受。

林優這樣想著。

對於馮亦來說，也算是邁出了第一步，他沒打算給她壓力，所以短暫的擁抱之後就鬆開了她。

“早點兒休息，我明天上午過來接你去過年。”馮亦退開後說。

林優應聲，“好。”

馮亦這才擺擺手離開。

林優見他進了電梯才關上房門。

走廊上的聲控燈，過了一會兒後也熄滅。

世界又恢複黑暗，這種黑，逐漸蔓延，像是無邊無際，沒有儘頭一般。

*

深冬的大街上，除了零星幾輛飛馳的汽車，大街上連個活物都看不見。

連路燈的光芒都泛著冷意。

一個跌跌撞撞的醉漢搖搖晃晃的走在人行道上，燈光將他的身影越拉越長。

他走路的時候，手裡的酒瓶就跟著搖晃，偶爾有酒從瓶口蕩出來，他卻渾然未覺，隻一雙眼睛迷茫的看向周圍。

他似乎分不清這裡是什麼地方，也分不清，他為什麼會提著酒瓶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人行道不遠，是個十字路口。

等紅綠燈的車隻有一輛，車裡的人不經意往人行道上看一眼。

開車的是個年輕人，和副駕駛上的女同伴開了個玩笑，“寶貝兒你看，這年頭，流浪漢都穿得這麼體麵。”

女孩兒順著男朋友目光看過去，隱約看清了醉漢的臉，跟著笑了。

“不隻穿得好，還長得好，你看他的臉，比那些明星都好看。”

男朋友唏噓，“看來是情場失意啊，這兄弟也是，有這條件，什麼樣的女人得不到，居然落魄得在街頭醉酒。”

“可不是。”女孩兒拿出手機，對著醉漢的方向拍了一張照片。

她將照片發到相熟的姐妹群裡。

“姐妹們，路邊有好貨，感興趣的姐妹們可以去撿！”

都這個點兒了，群裡居然還真有在線的。

很快有人驚呼。

“我去，這男人怎麼像今天來我們商場慰問年節的大老板啊？”

“時總，時家話事人！”

“真的好像！”

“不能吧，時總是什麼人，那是站在天上的神，就他的地位，全世界都是他的，他怎麼可能醉倒在街邊上。”

“我不管，就算萬分之一撿到漏的機會，我也不能錯過。”

“樓上的等等我，我也去，萬一時總是真的，咱們姐妹情深，還能雨露均沾！”

女孩兒看完群裡眾姐妹的口嗨，再回頭的時候，已經看不見那路邊的身影。

時景淵跌跌撞撞的甩在路邊的草坪上，身體上的疼痛被酒精上頭而掩蓋，可心裡的空虛，卻在這一刻放大到了極致。

城市裡無處不在的路燈，明亮的光線讓天空裡的星星全都不見了。

他盯著空蕩蕩的天空，不知何時，視線開始模糊。

他煩躁的抬起手臂，蓋在眼睛上，不知是為了擋住了深冷的燈光，還是為了藏住那顆即將湧出的眼淚。

也許，他也沒有預料中那般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