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光與暗 j iz ai1 m(1 / 1)

有些事夏棠從小就知道。

久遠得好像從出生起,就已經是刻在基因裡的常識。

比如,不能隨便拿彆人的東西。不能進樓上的房間。有客人來了,就要自己待在小廚房,不能去客廳。不能用不禮貌的口吻對能坐在餐桌上吃飯的人說話。

以及,他們住在彆人的房子裡。

即使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房子的主人也是和她不一樣的人,可以決定他們的工作,決定他們的住所。

和她年齡差不多的男孩,活在另一個高高在上,完全不同的世界。

所以對待他,不能失禮,不能逾矩,不能夠越過界限。

越過了,就會有很糟糕,很糟糕的事情發生。

而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過一次。

掛斷家裡的電話之後,夏棠站在門口,過了好久,才好像重新找到自己的手腳。

她沒有打開房門,疲憊得忽然不想走進去,就這樣坐在出租屋門口,低著頭,找到存在通訊簿裡的電話,撥過去。

先接到的是秘書,幾分鐘後,才轉接到陸霄的母親。女人的聲音在那一頭悠閒地問道:“已經和你的父母聊過了?”

口吻是接受電視專欄訪問般的氣定神閒,仿佛能叫人看見含笑的眉眼,和掛在報道邊的照片一樣。

夏棠捏著衣角,嘴唇抿了又抿,還是沒有忍住,讓說出口的第一句話既幼稚又緊繃:“你答應過,不會乾涉的。”

“這並不叫乾涉。”孟丹音聲音從容,徐徐轉著手裡的鋼筆,“隻是作為曾經的雇主,想起來慰問一番老員工,順便聊了聊近況而已。”

“如果我真的想乾涉,不會僅僅是這樣就結束。”她笑笑說,仍然是對待小孩子的口吻,“夏棠,你和陸霄不一樣,你是個懂事的孩子,應該能明白,大人的道理吧?”

夏棠抿住唇,仰起頭,手指緊緊捏著電話。

什麼狗屎的道理。她想。想看更多好書就到:

樓道裡傳來其他住戶的腳步聲,咯噔咯噔,像走在一個鐵罐頭裡,聽得見空蕩蕩的回響,像是某個晚上的雷雨。

越過界限——就會發生很糟很糟的事。

胃裡翻湧,像是吃了什麼過期食品,擰成一團。

其實心裡並不那麼難受,不是像有顆檸檬汽水炸彈在胸腔裡炸開,或者是心尖被掐住濕漉漉開始往下滴血的感覺。

因為早知道這樣的時候會來,所以真正發生的時候,也隻有一種“終於來了”的塵埃落定感。

“我要是投胎的話。”她對著電話說,“絕對不會選你們這樣的父母。”

孟丹音溫和地笑道:“那你現在可以如願了。”

是放在桌子底下的炸彈,提心吊膽地等了一整部電影,隻有在終於看見它爆炸時,才會輕鬆下來,不用再一驚一乍。

隻是電影也結束了而已

法式風格的餐台上鋪著雪白的桌布,衣香鬢影裡,端著餐盤的侍者們穿梭在賓客之間,音樂和香水的氣味繞過來賓的肩側和腰側,談笑聲流淌。

是場典型的無聊至極的晚宴。

也有寥寥地位更不同的賓客,倚在二樓欄杆邊,端著酒杯,居高臨下地眺望著樓下會場,交談正事。

陸霄垂眸,睫毛遮住水晶吊燈反射來的光,指尖敲著杯壁,懶懶看著底下毫無新意的各色小動作,心裡的厭煩堆迭。

身邊人正晃著酒杯抱怨道:

“……傳統媒體衰弱是必的趨勢,但是一股腦地投新媒體也不一定能掙。我都勸我們家老爺子,把產業賣了算了,乾脆讓公司金融化,當佃戶不如當地主。”

淡金色的酒液漾出層層漣漪。

說話的華宴安是影視集團的公子,見過的漂亮臉蛋太多,對底下觥籌交錯沒多大興趣,但對結交身邊這一位興趣很大。

就在不久之前,華宴安才讓底下公司大力地捧了他指明要捧的團隊,也算是賣過他一個小人情,正好借這個話題,拋出自己要說的話。

陸霄不置可否地示意他繼續,望著樓下,基於兩人的交情,給了對方一個在聽的姿勢。

華宴安借機聊起股價。創始人拋售股票必然導致股票下跌,他是希望對麵來當這個白衣騎士,穩當地完成交易。

話到一半,陸霄的電話響起。

見到對方看到來電顯示的表情,華宴安識趣地朝他抬抬酒杯,自覺退到樓下。

礙事的人離開。大少爺半側過身,將手肘擱在欄杆邊,帶上了點矜傲問道:“怎麼。”他說,“突然給我打電話。”

是在譴責對麵,打過來的電話太少。

夏棠皺了皺鼻子,覺得這家夥真是難搞。她聽見那頭的音樂聲,都能想象出宴會的場景,問他:“你還在忙嗎?”

陸霄掃過下方的宴會場,稍稍側過肩,白皙修長的手擱在欄杆上,手指懶懶敲著杯底,全無猶豫,理直氣壯說:“沒有。”

“是你在偷懶吧。”夏棠說。

她坐在門邊,一片黑暗的樓道裡,仰頭看著剛剛亮起,又熄滅的燈泡,習慣性揚起聲調說。

陸霄微微翹了下唇角,偏過頭,算是承認這句話。

有人從一樓抬眼,能看見樓上人年輕俊美的臉,在水晶吊燈的陰影下,象牙白的皮膚襯著漆黑的眉眼。

像是油畫一樣的柔和下來。

他問:“為什麼突然給我打電話?”

“就是——”夏棠噎了一下,屈起膝蓋並攏,感覺背因為久坐而開始發麻,鼓起臉望著頭頂,不知怎麼,說不出來糊弄的話,側頭靠著門,聲音低低地說,“……也想聽見你的聲音。”

很少能聽見她這麼誠實地說話。

隻要簡單的幾個字,就能仿佛擊中心臟。

陸霄敲著酒杯的手指屈起,慢慢滑過杯底,頭頂水晶吊燈在頭發上落滿細碎光亮。他說:“你今天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可能是因為很累。”夏棠低頭,看著自己的膝蓋,寒氣冰冷冷地襲上大腿。背景裡鋼琴的聲音仍在輕柔回響,叫人像是能看見閃閃反光的宴會廳。

有的時候,就隻是一瞬間的事。

一瞬間沒辦法再據理力爭。

也沒有底氣,再任性地堅持下去。

在電話裡,夏棠承認這件事,想跟父母說,他們沒有考慮很認真地在一起,隻是遠距離地,隨隨便便地,談個戀愛。

但說著說著,還是跟父母吵了架。

媽媽在電話那邊哭了。

在暴雨裡搬家的那一天,媽媽都沒有哭過。

突然就,讓她所有能說的話都消失不見。

夏棠頓了頓,說道:“喂,陸霄,你有沒有考慮過。”

“我們乾脆分手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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