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這家夥都覺得疲憊,那大概是真的很忙。
好像如果半靠在床頭,就能這樣睡過去。
這一天夏棠回到出租屋,看見他的確睡在那裡。隻脫了外套,漆黑的額發半垂在額角,偏著頭,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投落淺淺的陰影。
就隻有睡著的時候,看起來能有這樣的安靜。
夏棠沒有開燈,放下包,放輕呼吸走過去,先去拉上窗簾,在床邊坐下,看著他的臉,順便扯過毯子,給這家夥蓋上。
眼睫在睡夢裡還在輕輕地顫,眼底有睡眠不足的青黑。
想也知道這麼翻來覆去的倒時差一定很不利於健康。
夏棠側過臉,手撐在床邊,坐在他身旁,突然發現,有很久沒有仔細看他的臉。
明明還是和從前一樣的五官和眉眼,但不知不覺間就長成了成年人的樣子。睡著的時候,臉部線條才能軟和下來一點,靠在枕頭裡,也仍然有種天然的傲慢。
實際上隻是個幼稚的暴君。
本來是不需要這麼累的。
夏棠抿過嘴唇,看著他,像看著突然降落在屋頂上的珍稀又值錢的寶物,伸出手,撥了撥他額前的頭發。
陸霄醒過來,第一眼看見她,想要起身,又被她按回去。
“先睡覺。”夏棠說,按著他的額頭,把人壓回枕頭上,居高臨下看著他,“再不睡,你就要猝死了。”
“不會死的。”陸霄掀起眼皮,看著她,理所當然說,“我有睡過覺。”
“睡過你個頭。”夏棠氣得都想咬這家夥一口,考慮到他還要睡覺,才沒掐他。
她拍拍床,滿臉都是棘手,沒辦法地把人過來,半強製地把他的腦袋按在自己的大腿上,枕著膝蓋。
柔軟的觸感包裹而來,陸霄抬眼,就能看見她的臉。
好像舍不得眨眼。
夏棠伸手,強行把他的眼皮闔上。而後一本正經,兩隻手按著他的穴位,開始給他做頭部按摩。
陸霄睜開一隻眼睛,有點驚奇:“你在哪裡學到的這個?”
“早就會了。”她說,“小時候,你家裡有個傭人阿姨教給我的。學會之後,有一段時間,就靠給大人按摩賺零花錢。”
其實那個時候力氣很小,按起來也一點都不專業,隻是大家都願意配合而已。
“是麼?”陸霄輕飄飄偏頭,有點不爽的樣子,“我一直都不知道。”
“因為你又不缺零花錢。”夏棠低下頭,衝他撇撇嘴,理所當然地說。
大少爺又被半強製地閉上眼,沒被安撫到的模樣。
窗戶開著,初夏的風吹入,外麵隻有偶爾自行車來去的聲響。
“快睡快睡。”夏棠捏他的耳朵。
和看起來不一樣,這家夥實際打過耳洞,左右耳一共叁個。是某一次遊戲的懲罰,雖然打完之後一次耳飾也沒戴過就是。
現在捏一捏,好像還能捏到。
記得第一次看見的時候,她很新奇地盯著看了好久,像發現新大陸。
看得本人的臉色尤其不快,凝著臉看來,她才吐吐舌,跑回廚房。
捏在手裡的耳朵動了動,陸霄靠在她大腿上,不置可否地低低哼聲。
熟悉的氣息包圍而來,從房間到身邊的人。
心裡緊繃的弓弦,才緩慢地鬆開。
他再度睜開眼,定定看著眼前人的臉。
總是很舍不得就這麼睡過去。
頻繁地往返,不僅是想見她而已。
也想確認她還在,想提醒她還有一個男朋友在,想不讓她發現,沒有自己在的時候,她其實也能過得一樣高興。
想想,都不能忍受。
夏棠又彈了彈他的額頭,忍了又忍,還是沒有忍住,聲音低低地嘀咕:“有必要回來的這麼勤快嗎。”
“本來不用這麼累的。”她抱怨說。
陸霄握住她的手指,放在自己手裡。他垂下眼瞼,麵無表情一瞬,一根根握過她的指尖,像貓一樣懶懶偏過頭:“因為明天是你的生日。生日禮物,總要親自送到。”
夏棠自己都忘記了這件事。
她又拍他:“我需要的禮物,就是你快點睡覺。”
頓了頓,聲音才緩和下來:“我就在這裡,又不會走。”
窗簾飄動,夏棠低著頭,頭發也落在他的臉側。靜謐無聲的午後,外麵的聲音載著瑣碎又遙遠的日常飄進窗內。鄰居家在做飯,樓下孩子嬉笑打鬨,汽車在院子裡駛進又駛出。
而安穩的氣息停留在身邊。
“夏棠。”陸霄突然又開口,抬起眼皮,一瞬不瞬望著她,用很平淡的語氣,說出很了不得的話,“明年我們訂婚怎麼樣?”
夏棠頓住。
她愣了長長的一瞬,才反應過來,用力捏住他的臉。
“現在還有哪個年輕人會這麼早想到訂婚啊。”她凶神惡煞地說,“起碼也得等我找好工作,升職加薪,攢夠了存款,買好了房子,旅遊了叁四十個城市,萬事俱備以後再說。”
而且……她想,而且……他們本來就不是,可能會一起結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