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朋友(1 / 1)

“靠靠靠。”

衛川生在起居室裡兩手抱頭踱來踱去,“他老媽那邊打電話過來該怎麼說,完了,我爹之後肯定也要找我算賬。”

“隨便編點什麼不久好了。”

林清讓淡定地搭著扶手椅坐在門邊,還有閒心低著頭逗貓,“就說他還在這兒。”

電話響起,來電顯示在屏幕上跳動。

衛川生表情痛苦了下,深吸氣,不得不接:“喂,新年快樂啊阿姨,啊……對,陸霄是在我這兒,咳,他現在正在鬨脾氣,說不接您電話——”

林清讓好整以暇,適時拿起手邊一隻玻璃杯砸在壁爐上,劈啪粉碎。

衛川生齜牙咧嘴看著滿地碎屑,把手機拿遠了點:“對,您聽,氣得砸東西呢,我根本控製不住……”

邊說邊站起來,一手拿著手機,一腳踹翻身邊的椅子。

林清讓又起身,拿起房間裡的紅茶錫罐、白釉瓷盤和棒球棍砸過去,劈裡哐當的聲音接連作響。

衛川生一手捂著聽筒,對他怒目而視:

“靠,那是我的限量版球棒你這個混賬居然也——是,阿姨,我還在。您看,我這也完全沒辦法了,要不您也先給他點時間冷靜冷靜?先掛了,下次再聊!”

他催命似掛斷電話,總算能鬆口氣。抓了抓頭發,麵對這一地狼藉咬牙切齒:“我這會也是下血本了啊,陸霄那小子要是還沒追到,我絕對饒不了他。”

銀色跑車在城市道路上奔馳。

這是輛新車,油箱裡加滿燃油

新年的第三天,整座城市空闊如巨大的棋盤,陸霄踩下油門,車從平直交錯的道路上掠過,輕盈迅捷的像隻白鶴。

陸霄的口袋裡裝著那張字條,剛剛離開學校。

食堂和宿舍都關閉,值班室隻剩一個文員,從檔案裡查出他需要的地址,威逼利誘下,保證一定守密。

太陽斜向西側,這一天還長,但也很短。

城市像座鋼鐵築成的叢林,身後追逐著鬣狗,他一路向前開,隻是不想停下來。

停下來,再見麵時不知道多遠的何時。

他不喜歡等待。

等一分鐘,等一小時,等一年或是數年。

他沒有翻過那張紙條,也沒有看過背麵。他正要親自去見想見的那個女孩。

問她那些被塗抹的字句。

是否也的確從心裡被塗抹了。

如果心裡裝著一個那麼想見的人,要怎麼忍著不去見麵,又要怎麼才能不去尋找。

到頭來他的個性還是那麼糟,既學不會耐心也學不會容忍,要報複誰的時候是這樣,要見誰時也是這樣。

一直是個紈絝又任性的暴君。

李子沫一整天待在家裡。

春節假期,父母都出去拜年,她染上感冒有些低燒,被留在家裡,自己在書桌前安安靜靜地寫試卷。

“身體好一點了嗎?”夏棠打電話過來問候。

李子沫聽著她說,如何在老家過了兩天悠閒生活,把奧特曼限量卡送給了表弟,又吃了新鮮現宰的年豬肉。

夏棠的父母和姨媽那邊臨時打聽到有合適的店麵,昨天已經先出發一步去了鄰市。她剛剛回來,又沒買到票,於是陪外婆多待一天,是第二天上午的車票。

“又要趕早班車。”夏棠在電話裡麵惆悵地說。

“總之,等開學再見啦。”

“嗯,開學再見。”

電話掛斷,李子沫擱下手機,又伏案在書桌前,繼續寫試卷,側麵窗戶的光斜斜照入室內,忽然聽見客廳響起的門鈴聲。

出現在貓眼裡的是張從沒想過的麵孔。

陸霄穿著鴉黑色大衣站在門外,按過門鈴,沉靜地等待著屋裡人開門。

李子沫猶疑片刻,才將門推開一條縫隙,對上外麵身材高挑風塵仆仆的男生。

從入學第一天起,就聽說過的學校風雲人物,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近距離麵對麵地看見對方的臉,身形挺拔,眉眼俊冽,站在門外有股格格不入的氣場。

“夏棠在嗎?”陸霄先開口,直截了當地問道。

李子沫的手指在門把手上緊了緊,衝他搖搖頭:“……不在。”

“你知道她在哪裡麼?”

李子沫還是搖頭:“不……不知道。”

“哦,這樣。”

他應聲,彆過頭,轉身就要走,想起什麼,又回頭補上一句:“新年快樂。”

然後走下台階。

和來時一樣行色匆匆。

“——等一下。”李子沫在樓上叫他。

陸霄站在台階下回頭,李子沫扶著門框,看著他,頓了一頓,才開口問道:“我聽說,你之前和夏棠交往過……是認真的嗎?”

陸霄回看過去,眼睛漆黑,視線靜靜:“嗯,是認真的。”

“大概,從來沒這麼認真過。”

他站在樓道裡,側臉,大衣下擺筆直鋒利,垂眼略略自嘲地笑了下:“不過,她大概不這麼想吧。”

對夏棠來說,他從來不會是不可缺少的東西,直到最後,應該也仍在想著,到了某個時候就該分手。

可她仍然隻想得到一個答案。

陸霄走下樓,拉開車門,太陽一點點沉下去,夕陽照過身側。

身後又有人大聲喊:“等等!”

李子沫從老舊小區的樓梯上跑下來,還穿著棉拖鞋和毛絨睡衣,臉頰跑得發紅。肺裡吸進了太多冷空氣,她彎腰扶著膝蓋,卻仍在急促的喘息聲裡,告訴他說:“她回家了……回老家看她的外婆,明天一早就又要坐車走……”

說得氣息不勻,抬頭看著他,鼻頭也紅著:“如果你真的是認真,就去找她吧,見到她無論說什麼都好……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陸霄在原地站定一瞬,立即明白過來,坐進車裡,隻在經過時說了聲多謝。

話音伴隨著汽車啟動的轟鳴,李子沫扶著膝蓋,看著遠去的車尾,心裡也不確定,告訴他是不是真的做對了。

也許她也做得大錯特錯。

她隻是覺得,隻是覺得——

兩個都是認真的人,就這麼分開,太過可惜了。

那一天被淹沒在煙花裡的那些話,也應該,被真正想要說給的人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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