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發下來的成績單,教室裡一片此起彼伏的哀歎。
夏棠也在哀歎組裡。
這次判分很嚴格,老師狠心到對她物理大題絞儘腦汁寫的步驟一分也沒給,因為搞錯了單位又算錯了數,凡是沒算對結果的地方都被冷麵無情地判了個“0”。
語文作文裡經常寫司馬遷遭受宮刑,還能堅強地完成史記,多是令人值得學習的精神。相較起來,她的這點兒女情長的煩惱實在是小事,不值一哂的那種。
整理錯題的這幾天,夏棠也翻了翻手裡新的課堂筆記。人家的筆記寫得字跡漂亮內容翔實,還附贈了數頁紙的精彩例題。
唯一的問題是,這份筆記來自於林清讓。
這個人總愛在冷不丁的時候開些不合時宜的玩笑,比如在某個時刻握住她的手腕低聲說——要不然坦白視頻裡的男生是他。
真是個一點也不好笑的玩笑。
夏棠覺得果然同樣有必要跟他保持點距離,這次的筆記她本來也是不想要的……但是白白浪費了多不好。
知識就應該用來傳播分享麼。
她給舍友們都複印了一份,趙悅月很識貨,翻著筆記嘖嘖感慨:“謔,這個內容是上次上競賽課他們講的,課上不教……這種好東西你是從哪拿來的?”
“……一個在學生會的熱心朋友。”夏棠想了想說。
複印時她給班長也留了一份,課間送去時,他正在低著頭訂正上次月考的答題卡,神情默默的,接過道了一聲謝,遠沒有上次期末考全班第一的高興。
“這次班長好像也沒太考好。”回到座位,李子沫也正看著他的方向,壓低聲音地告訴她說,“所以才心情不好吧。”
大家隻能看見自己的成績,沒法看見彆人的,但這次的班上第一已經知道是另一個成績也一直名列前茅的女生。
夏棠回頭朝班長那邊望了幾眼,最後也隻能歎口氣,先著重拯救自己的成績。
這幾天,李子沫趙悅月她們幾個一直注意著不讓夏棠落單。
關於視頻的討論隨著帖子的發一條刪一條而逐漸銷聲匿跡,來自徐雪思那群人的敵意卻愈演愈烈。
徐凱陽等人的煽風點火也是助力之一。
李子沫特意留下,結果被劉燁熙惹得生氣那次,也是為了避免她一個人在教室。據說她轉學來之前,徐雪思她們和隔壁班某女生交惡,於是晚自習把人堵在衛生間裡,輪流扇耳光,去上廁所的女生們一個個噤若寒蟬,都隻能默默退出換到樓下去上。
那情形……大概就跟此時此刻差不多。
今天夏棠值日,她被女生們攔進女衛生間時,手上還握著掃帚,被其中一個一把奪過,丟在一旁,失去了唯一的防身武器。
這群人本來已經離開教室,又去而複返就是為了來堵她。
女生們結成一排雙手環胸地站在她麵前,麵帶挖苦,畫了眼妝,更顯得目光明晃晃犀利,不懷好意。
徐雪思站在最中間,冷冷抱著臂,新做的彩繪指甲搭在另一邊黑色羊絨外套的袖筒上,神情倨傲。
夏棠剛往邊上轉身,就有女生橫過來擋住道路,不讓她走。
“好奇我們為什麼叫你來?當然是因為看你不順眼。”徐雪思在胳膊上敲著手指,語氣咄咄逼人,“我說你,吊著班長一個不夠,還敢到林清讓麵前裝可憐,夠不要臉的。”
“就是。”跟班立刻點頭附和,“接吻視頻都傳遍了,當自己有多清純呢。”
夏棠被她們逼到洗手台邊,覺得棘手地默默計算人數。
衛生間最大的好處,是沒有監控,所以類似的事情總是發生在廁所。
唐僧進了盤絲洞好歹還有一個孫悟空護駕,上次被扇耳光的女生也很快糾結起同伴在放學後迎頭反擊。
而她一個人,顯然怎麼也打不過麵前這麼多個。
處處都透著不妙。
“喂,你什麼表情?”見她一直不說話,又一個女生氣勢洶洶地往前站過來,伸手推搡了她一把,“裝啞巴是吧?”
夏棠被推得踉蹌往後,她趁機打開水龍頭,將水一潑,趁女生們下意識閉眼還沒反應過來,拔腿就往衛生間門口衝去。
大門沒有落鎖,隻是被東西抵住。她沒到門邊,就被女生扯住了頭發,發圈被扯掉,頭皮一陣發疼。
夏棠嘶地擰起眉,發狠用力頂開麵前的人,但其他人立刻跟上,一邊吵吵嚷嚷,一邊七手八腳地拽住她的胳膊她的衣擺。
她疏於鍛煉,體能也平庸,但勝在足夠勇猛。女生們大概是沒遇到過這麼激烈的反抗,一時間場麵雞飛狗跳亂成一鍋粥。
徐雪思尖聲提著嗓子叫她站住,夏棠頭也不轉地回道:“豬才會聽你的站住!”
邊一鼓作氣頂開門,跌跌撞撞衝上走廊,轉頭就往拐角處監控攝像頭在的方向跑。
身後人的聲音尖利,甚至扯壞了她的一邊衣袖。她嘶啦掙開來,但被慣性帶著往前跌倒。
沒有倒在地上,而是撞在某個人的身上。
——他換了沐浴露。
夏棠想。
她沒反應過來,女生們已經停下叫嚷,像一群同時被掐住了脖子的胖頭鵝。
夏棠慢慢從麵前人懷裡起來,直起脊背站穩腳步,默默地後退,再後退。
直到快和女生們站在一塊,到某個安全距離上,抬眼看向她撞到的人。
陸霄站在那,黑衣長褲,身影頎長,眼眸漆黑地注視著她們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