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上濕漉漉的全是水,把皮膚洗得格外蒼白,隨手抹一把臉,額前的頭發被捋到腦後,露出線條漂亮的額頭,漆黑的眼珠被襯得更加灼灼發亮,抬頭看過來,眼睛裡是很果不其然的笑:“喲,你還是來了。”
水珠在他臉上閃著細碎微光,陸霄的嘴角揚起來,有些得意的弧度,仰頭看著她目光炯炯,張揚又茂盛。
“我又不是因為你叫才來的。”夏棠拿腳勾開身邊擋路的椅子,“我隻是想過來遊泳。”
“我又沒說你是。”陸霄回答,隨手抓了把頭發,嘴角還是翹著。
一副“反正無論如何你都已經在這裡了”的有恃無恐的模樣。
在陸霄從水裡露出頭的時候,夏棠早眼疾手快地高高舉起手上端的飲料,才沒讓水濺進去。她把托盤重重地放在池邊的小圓桌上,告訴他說:“喏,你的飲料。”
泳池裡一陣嘩啦水聲,陸霄撐在池岸上從水裡起身,帶出一身水珠,大喇喇地坐在岸邊,上身赤裸,一身肌肉剛在冷水裡泡過,紋理清晰,散發出潮霧的冷意。
看著就好像時尚雜誌裡,那類正在出賣男色拍攝泳裝大片的模特,兩條人魚線從塊壘分明的小腹延伸向下,隨著流經小腹的水珠一起,隱沒在布料之下。
去年這時候她還對布料下麵的部分一無所知,現在倒是已經見過了許多次。
夏棠突然很不想理他,她放下泡沫板,在池邊脫掉鞋子,試了試泳池的水溫。
有點涼。
腳趾不由得微蜷,隻在水裡輕輕點一下又收回來。
白淨赤裸的腳從眼前經過,帶起一點小小的、可以忽略不計的水花,又重新踩在岸邊的瓷磚台麵上。
“水好涼。”夏棠低聲說,轉過腦袋問他:“你乾嘛選大半夜過來遊泳。”
明明下午的時候水更暖和。
“因為隻有現在沒有人。”陸霄一隻手撐在池岸邊,抓了把濕發,望著不遠處宅邸的陰影,漫不經心地回答。
“什麼叫沒有人在?我難道不是人嗎?”夏棠問。
她披著外套在泳池邊坐下,把雙腿浸到水裡,適應水溫。
好在是夏天,太陽曬了一天的池水到夜晚還積蓄著熱意和暑氣,腳在裡麵畫著圈撥弄,水聲嘩啦啦響。
彆墅裡的燈都熄滅,落地窗的窗簾拉起,寂靜無聲地立在花叢和樹影之後,像塊齊整的立方體,色澤深黑的倒影投落在庭院裡。
夜裡萬籟俱寂,橘黃色的夜燈下隻有水波蕩漾的輕響,零零碎碎,像一串水珠做的風鈴在潮汐裡被吹動。
他們單獨見麵的時間好像總是在晚上,等到其他人都睡下,燈都熄滅,夜裡隻剩風聲的時候。
她鬆鬆垮垮的外套底下穿著泳衣,還是去年的款,看起來已經不夠合身了,細細的帶子在背後交叉勒著肩膀,抬腿的時候,大腿內側也露出不甚明顯的勒痕。
陸霄忽然覺得口乾舌燥。
他移開視線,伸手拿起圓桌上的玻璃杯,把吸管挑出去扔到一邊,一口氣灌下快半杯的冰飲。
“喂。”夏棠坐在岸邊出聲叫他,“遊泳的時候喝這麼多冰鎮飲料,你不怕得感冒嗎?”
玻璃杯壁上的霧氣凝結成水珠往下流淌,雞尾酒飲料的色彩被燈光一照更加花裡胡哨,不知道有沒有含低度酒精。
陸霄放下杯子,側過眼睛問她:“想不想嘗嘗?”
“不要。”夏棠一口回絕他說,“我才不喝酒遊泳。”
更不想讓這家夥的意願得逞。
陸霄抬了抬眉骨,但沒說話,在放下玻璃杯前,又仰頭灌下一口酒,轉身潛入泳池。
水麵上流光蕩漾,漣漪一圈圈散開,看不見他的人影。夏棠往前探過身體,低頭隻見到自己在水麵上的倒影。
腳踝忽然的一涼,在水下被一隻手握住,不及反應地把她拽入水中。
白色的起泡升騰起來,就像啤酒上升起的白沫,貼著她的皮膚和臉頰上浮,涼意從頭灌到腳底,她睜著眼睛,看見一片昏暗的幽藍色。
燈光折射在池壁上,好像置身海底,隔著那些劈啪破碎的氣泡,夏棠的唇上落下微涼且柔軟的觸感。
陰影覆在眼前,人的輪廓在水下變得模糊不清,眼球像貼著冰塊一樣發冷,她被人捧起臉頰,在泳池的水底,舌尖嘗到冰涼的冷意。
碳酸飲料的氣泡在舌頭上細密地破碎,酒精摻雜著果汁的甜味,從他的唇齒之間度來,填滿口腔。
她微微睜大眼睛。